第25章 冰火淬玄真(上)-《孤道反天》

  却说路宁一步踏入光门,顿觉天旋地转,四面八方传来巨大的撕扯之力,周身如陷泥淖,眼中光影流转、幻象纷呈,正是先天八卦惑心之法被闯入者触发,开始发挥作用。

  路宁早有准备,连忙按着紫府玄功中凝神守一、抱元守缺的法门,紧守识海灵台一点清明,将纷扰的幻象隔绝在外,身形渐渐没入光影深处。

  一两个呼吸的时间过去,路宁便见周遭景物大变,原本灰蒙蒙的天空竟现出紫玄山景象,祥云缭绕,仙鹤翩跹,师父温半江真人立在云端,面色凝重道:“孽障,道魔殊途,你怎可如此轻信魔门弟子,与他同探险地?速速回头,尚不为晚!”

  路宁心神微震,随即觉悟出此乃是幻象,以他对自家师尊的了解,他老人家根本不是这等囿于门户之见、道魔之别的人物。

  看来先天八卦惑心之法的幻象乃是针对自己心中漏洞与恐惧而生,当真十分神妙,而且幻化出的元神真人形神具备,甚至连元神威压都能模仿,要不是终究难以真个洞悉半江真人内心,简直毫无破绽。

  路宁将这虚假的师尊视若无物,自顾自的走开,行不过数步,又见两个美貌女子拦路,竟是敖令微与季云姑。

  二女皆是眼波流转,柔声道:“师弟,前番多蒙相救,感激不尽。此番洞天凶险,不若我姐妹与你同行可好?”

  言罢她们各自嫣然一笑,竟然走过来与路宁并肩而行。

  路宁叹息一声,“果然幻由心生,到底是我道心不静!”

  他眼光深处雷光微闪,借助阴阳两相有无形雷罡的法力刺激本身神识,果然那幻象便如镜花水月般破碎消散。

  只是妖族小圣的法术,却又哪里是轻易就能尽除?幻象随灭随生,而且愈发真切,二女幻象方才消失,路宁便又见楚王、牛玄卿、黄公焞等浑身是血,踉跄而来。

  楚王扯着他悲声道:“清宁真人,北蛮大举进军,阳关已陷!如今无数百姓遭屠,大梁生灵涂炭,皆因你擅离职守,致有此祸!”

  紧接着便有断壁残垣、横尸千里、血腥扑鼻、哀嚎遍野等诸多幻象扑面而来。

  路宁虽知是假,但念及大梁百姓,心中依旧不由一紧,随即警醒,默运玄功,将这股因责任与愧疚而生的杂念强行压下,道心光华流转,护住本真。

  先天八卦惑心之法似乎感应到了路宁的反抗,又生出了新的变化,这次出现的乃是路宁记忆深处幼年时的景象,彼时他父母尚在、生活美满,舅父也常来探望,乃是他此生最为幸福的一段时光。

  路宁道心微颤,几乎不能自持。

  幸而他修行日深,道心久经磨练,终记起双亲舅父等俱都早早亡故,猛地澄心定意,以莫大毅力自拂道心尘埃,赤目碧眸神通自发运转,眼中金光闪过,幻象应声而破。

  似如此连破七八重幻境,路宁额角已现微汗,心中却愈发明澈。

  他此时方知这惑心之法端得是直指本心,越是心有挂碍,幻象便越真实,贪、嗔、痴三毒皆被引发。

  若非路宁根基深厚,道心纯粹,只怕还真就不太好过这些幻象。

  正当路宁深悔自己小觑了先天八卦惑心之法时,忽然脑海一晕,再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然高坐白玉台,身着紫金道袍,头戴白玉法冠,下方万千修士叩拜,道魔九大派皆来臣服,口中齐道:“恭贺清宁真人证就无上大道,愿真人日月同辉、天地同庚!”

  与此同时,路宁只觉自身法力无边无际,磅礴浩瀚,仿佛举手投足间便可引动周天星辰,言出法随,划定规则。

  目光所及,紫玄洞天气象万千,祥瑞千条,宫阙连绵如云,弟子门徒数以万计,气象之盛,远超当今任何一派,赫然已成为睥睨天下的天下第一大派,当真好不威风。

  路宁见状,先是仰天一阵大笑,仿佛生平心愿足以,然后方才叹息道:“贫道虽有光大紫玄之志,却知万丈高楼平地起,岂能做此虚空大梦?”

  言毕袖袍一拂,便如轻轻拂走身上一片落叶,那辉煌景象如泡影般破灭,根本不曾萦绕于怀。

  至此诸多幻象终于尽去,路宁但觉周身陡然一轻,灵台一片空明,却是已然穿过禁法,足踏实地、站稳脚跟,抬眼看时,秦无殇已在前方相候。

  见路宁如此快突破禁制中的幻象,这位神魔宗高足也不禁颔首道:“道友果然道心坚定,这先天八卦惑心之法甚是厉害,便是金丹之辈,若是道心略有差池,也未必能如此快破尽幻象。”

  路宁微笑道:“侥幸而已……秦道兄这一关过得如此轻松,清宁佩服,佩服。”

  秦无殇淡淡道:“我虽在魔门修行,志向倒是立的不小,平素也极重心境修为,这等惑心之法,于我不过清风拂面罢了。”

  话虽如此说,路宁却微微感觉到他周身气机略有起伏,心知此人过关也绝非表面那般轻松随意,只是不愿在人前示弱罢了。

  二人皆是心思通透之辈,有些事点破反而不美,当下相视一笑,不再于此话题上多言,默契地举目四望,开始打量这处费尽周折才进入的龟元别府内部景象。

  只见身处之地果然是一片荒凉洞天碎片,天空灰蒙蒙不见日月,却有奇异流光时隐时现,有如垂天之幕,洞天内的大地龟裂,沟壑深不见底,处处可见断裂的山脊、焦黑的土地,仿佛整个别府都曾被无上伟力狠狠蹂躏,残留着无数惊心动魄的战斗痕迹,无声诉说着此地昔日曾爆发过的惨烈大战。

  远处靠近地平线处,则有一座残破高阁,虽已倾颓大半,飞檐斗拱间仍可见精美雕刻,隐隐有灵光流转,可以凭此想见昔日辉煌。

  “好个龟元别府!”路宁以法眼四下里观望,忍不住开口赞叹道:“虽已破碎,内中却隐隐可见各种阵法的痕迹,足可见当年盛况,若非如今已然破碎千年,贫道可不敢随意踏足其间。”

  秦无殇却皱眉道:“此地空间居然如此不稳,看来再过得二三十年,便将自行崩塌了,幸亏我来得甚早,若是再晚上些年月,怕是只能空对废墟,徒呼奈何,与其中机缘失之交臂矣。”

  路宁也不去问他机缘到底为何,而是谨慎的左右张望,“此处看来荒凉死寂,就是不知可有什么凶险,还有那逃尘魔撞入此间,也不知藏在何处,你我还需得提防小心才是。”

  秦无殇正待接口称是,忽觉脚下地面传来一阵细微震动,紧接着便是“咔嚓”一声脆响,如同冰面破裂一般,二人脚边那本就布满裂纹的干涸地面,骤然裂开数道深不见底的缝隙,黑黝黝的洞口散发出刺骨的寒意。

  二人下意识的各自御起一道光华飞在半空,果然随后便听得一阵“咕呱咕呱”的怪异鸣叫声自下面传出,从缝隙中突然窜出数十只白色的三足蟾蜍,一个个大如磨盘,目运金光,通体温润如玉,背生七星黑斑,三足如同冰雪铸就,喉中发出“咕呱”怪声。

  它们甫一现身,便齐齐张口,喷出大股大股白茫茫的冻气来。

  那冻气绝非寻常阴寒之气,比冰山还要冷过三分,所及之处,地面瞬间覆盖厚厚冰层,四周温度骤降,呵气成冰,连空中流转的奇异流光都似被冻得滞涩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