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决断与银票-《太后穿成傻丫头后》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白日里喧嚣忙碌的“林家作坊”终于沉入梦乡,唯有沈清徽书房的那一扇窗,还透出昏黄而坚定的灯光,如同暗夜里指引方向的孤星。

  送走谢长渊已有两个时辰,沈清徽却毫无睡意。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沈清徽在昏黄的油灯下合上日记本,墨迹未干的字迹记录着今夜这场事关未来的思量。

  谢长渊此人的轮廓在她心中渐渐清晰——世家出身赋予他深厚的底蕴与广阔的渠道,而最难得的是他那份毒辣的眼光与不俗的魄力。能在短短一次巡视中就洞察到“工分制”与“流水线”的核心价值,这样的人绝非庸碌之辈。他暂时没有显露出强行吞并的野心,许是与他眼下或流放或蛰伏的处境有关,也与他所追求的“长远”二字相契合。

  谢家资本的注入,恰如久旱逢甘霖,正可解她扩建作坊、改善物流、升级原料的燃眉之急。而谢家掌握的渠道,更是通往更高层面的捷径,能让她省却数年摸索之功。

  然而风险同样不容忽视,资本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过度依赖难免受制于人,谢家内部盘根错节的关系恐生枝节。随着合作加深,她苦心经营的根基与核心技艺,暴露的风险也将与日俱增。

  利弊权衡之下,她心中已然有了决断——利大于弊,此合作可为。

  但核心原则必须坚守:资金可以借用,渠道可以借助,然而主导之权、技术之核、体系之本,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合作,绝非依附。

  明日,且看他的表态,若诚意足够,条件优渥,便可应下这份合作,若他心存掌控之意,或条件苛刻,那便另寻他路,无非是发展慢些罢了。

  她搁下笔,望着跳动的灯花,不由想起前世深宫,那时与人博弈,非友即敌,少有中间道路,今生在这商海弄潮,或许可以探索一条“合作共赢”的新路?

  想到这里,她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夜色深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防人之心,终是不可无。

  与此同时,作坊简陋却整洁的客院中,谢长渊同样未曾安枕。

  他披着外袍,坐在窗前,桌上摊开着信纸,墨已研好,却迟迟未曾落笔。脑海中,沈清徽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眼眸,以及她平静叙述“体系”、“标准”、“未来价值”时那近乎狂妄的自信,反复浮现。

  “冰山一角……”他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唇角不由溢出一丝苦笑,他谢长渊自认见识过天下英才,无论是朝堂上老谋深算的政客,还是商海中精明狡黠的巨贾,却从未有一人,能像这个乡野女子般,给他带来如此层层递进、直至颠覆认知的震撼。

  她不是在卖产品,是在卖一种“可能性”,一种塑造未来的能力。

  他终于提笔,笔尖在信纸上悬停片刻,随即落下,字迹力透纸背,不再有丝毫犹豫。这封信并非发给家族长老,而是直接发给他最信任的、掌管他私库的心腹管事。

  信中,他并未过多描述“凝玉膏”的利润,而是极力渲染“林家作坊”背后那套超越时代的运作模式和沈清徽此人恐怖的潜力。

  他将之定义为“一次战略投资”,目标是绑定一个未来可能成长为核心的“母体”,他命令管事,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将他名下能调动的所有流动资金,甚至抵押几处收益不错的私产,凑足五万两银票,以最快的速度送来。

  写完信,用上火漆,交由窗外守候的暗卫以最快渠道送出,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推开了一扇通往未知却充满诱惑的大门,他望着窗外沈清徽书房的方向,那里灯光依旧。

  “沈清徽……但愿我这份赌注,没有下错,”他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混合着期待、冒险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的光芒。

  翌日清晨。

  鸡鸣三遍,天光微熹,白石村在薄雾和炊烟中苏醒,作坊上工的钟声尚未敲响,村民们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沈清徽如同往常一样,起身,洗漱,在院中缓慢地打了一套前世在宫中学的、用以强身健体的养生拳法。动作舒缓,气息绵长,仿佛昨夜那个在舆图前运筹帷幄、在日记里冷静剖析的“疯批”只是幻影。

  陈砺如同沉默的影子,早已守在院外,见她打完拳,才上前低声道:“主子,谢公子一早就等在客厅了,”他眉头微蹙,显然对这位贵公子如此急切有些不以为然,甚至暗含警惕。

  “知道了,”沈清徽用布巾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语气平淡,“请他用些清粥小菜,我稍后便到。”

  当沈清徽踏入客厅时,谢长渊已经坐在那里。他换了一身更为简洁的靛蓝色常服,少了些许昨日的矜贵,多了几分干练。桌上摆着简单的清粥、几样酱菜和刚蒸好的馍馍,他面前的那碗粥已然下去小半,吃得颇为自然,并无半分嫌弃之色。

  “乡野粗食,委屈谢公子了,”沈清徽在他对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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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东家客气了,”谢长渊放下筷子,笑容温煦,“这粥米香浓郁,小菜爽口,比之京城珍馐,别有一番风味,”他这话倒不全是客套,这白石村的米粮蔬菜,似乎都带着一股难得的鲜活气。

  两人默默用完了早饭,仆役撤下碗碟,奉上两杯清茶。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以及侍立在沈清徽身后,如同磐石般的陈砺。

  晨光透过窗棂,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也照亮了谢长渊眼中不再掩饰的郑重与决断。

  他没有迂回,没有寒暄,直接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以特殊皮革制成的匣子,轻轻推到沈清徽面前的桌案上。

  匣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叠厚厚的银票,面额巨大,最上面一张“壹仟两”的字样,在晨曦中泛着冷峻而诱人的光泽。粗略一看,不下数十张。

  “沈东家,”谢长渊的声音清晰而沉稳,“这里是五万两银票,乃是谢某目前能调动的最大诚意。”

  纵然是沈清徽,看到这叠足以让任何一个地方豪绅疯狂的银票,瞳孔也是几不可查地微微一缩。但她面上依旧平静无波,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她没有去看那银票,而是抬眸,直视谢长渊的眼睛。

  “谢公子,”她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丝淡淡的探究,“你我相识不过数日,深谈仅此一回,你便敢将如此巨资,交予我一个乡野女子?就不怕我沈清徽拿了这钱,今夜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者,我志大才疏,将这五万两赔个血本无归?”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谢长渊的所有伪装,直抵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又或者,谢公子此举,背后另有深意?譬如,以此为饵,逐步渗透,最终……雀巢鸠占?”

  侍立在后的陈砺,周身气息瞬间绷紧,眼神如鹰隼般锁定谢长渊。

  面对这直白得近乎无礼的质问,以及背后那道冰冷的视线,谢长渊却笑了。不是平日里那种温润如玉的浅笑,而是一种带着野性与坦诚的、更加真实的笑意。

  “怕?”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字,摇了摇头,“若沈东家是那等目光短浅、见利忘义之徒,昨日便不会与谢某谈论什么‘体系’与‘未来’,若沈东家志大才疏,这白石村,这‘林家作坊’,便不会是如今这般气象。”

  他的目光毫不避让地迎上沈清徽的审视,语气斩钉截铁:“我看重的,从不是这五万两银子能买来多少‘凝玉膏’,而是沈东家你这个人,以及你所能创造的、远超这五万两银钱的‘未来价值’!”

  他指了指那匣银票,姿态放得极低,话语却重若千钧:“合作细则,可按沈东家昨日所言框架商议,谢家只参股分红,绝不干涉经营决策,渠道共享,全力支持,利润分成,你七,我三。”

  “这五万两,是启动资金,是投名状,更是谢某对沈东家……无条件的信任。”

  话音落下,客厅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村民劳作声,和杯中茶香袅袅升腾。

  沈清徽沉默了,她看着谢长渊,看着他那双此刻写满了坦诚、决断甚至有一丝孤注一掷的眼睛,又垂眸扫过桌上那匣足以撬动一方格局的银票。

  许久,她唇角那抹极淡的、几乎不存在的弧度,终于缓缓扬起,化作一个清晰可见的、带着些许清冷,却又真实无比的浅笑。如同冰河解冻,春水初生。

  她伸出手,不是去拿那张最上面的银票,而是轻轻合上了那个皮革匣子,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谢公子,”她抬起眼,眸中光华流转,虽内敛,却足以动人心魄,“魄力惊人,眼光……亦是不差。”

  她将匣子拿起,并未收起,只是随意地放在手边,仿佛那里面装的不是五万两白银,而只是一叠寻常纸笺。

  “既如此,”她端起茶杯,以茶代酒,向谢长渊微微示意,“合作愉快。”

  谢长渊看着她那一系列从容至极的动作,和最后那句轻描淡写的“合作愉快”,心中那块大石终于落地,随之涌起的,是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澎湃,他知道,他赌对了第一步。

  他亦端起茶杯,郑重回礼:“合作愉快,沈东家。”

  阳光彻底驱散了晨雾,明晃晃地照进客厅,将方才那无声的博弈与沉重的试探,都融化在了这片温暖的光影里。一场足以影响未来的联盟,就在这个平凡的乡村清晨,伴随着清粥小菜的味道和五万两银票的冷光,正式拉开了序幕。

  五万白银,一方野心,一场豪赌。非是银钱动人心,乃是“信任”二字,重逾千金。

  晨光熹微中,新的棋局,已落下第一子,资本入局,根基将动,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