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神婆入局-《太后穿成傻丫头后》

  刘神婆来得比预想的还要快。仿佛早就等着这单“生意”一般,当天下午,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便停在了陈府侧门。

  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妇人,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绣着诡异符文的海青色衣裙,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紧实的髻,插着一根乌木簪。她面容精瘦,颧骨很高,一双眼睛不大,却异常锐利,滴溜溜转动间,带着一种久混江湖的油滑和审视。她便是王氏口中的刘神婆,也有人尊称一声“孙奶奶”。

  王氏早已在偏厅等候,见到孙奶奶,立刻迎了上去,脸上堆起急切而恭敬的笑容:“孙奶奶,您可算来了!快请坐,快请坐!” 她亲自斟了茶,语气带着夸张的忧惧,“您不知道,我们家这几日可是遭了大难了!”

  孙奶奶慢悠悠地坐下,接过茶杯,却不急着喝,只是用指尖摩挲着杯壁,眼皮微抬,淡淡道:“王夫人莫急,慢慢说。贫婆子既然来了,总得先听听是个什么情形。”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神秘感。

  王氏立刻添油加醋地将“冲喜不成反招祸”、“傻女胡言乱语见鬼神”,尤其是昨夜那惊世骇俗的“官话议政”、“哭先帝”等事,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末了,她压低声音,带着狠绝:“孙奶奶,不瞒您说,我们请西山观的李道长来看过,道长只说棘手,却迟迟拿不出个章程。我们实在是没法子了!那东西邪性得很,再留下去,只怕家宅不宁,性命堪忧啊!您手段高强,务必帮我们想想办法,无论用什么手段,只要能把这邪祟驱走,价钱好说!”

  孙奶奶听着,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快速盘算。陈家这事,听起来确实邪门。傻女变才女,还牵扯到朝政先帝?要么是真有强大的邪灵或鬼仙附体,要么……就是这傻子在装神弄鬼,而且还是个极其高明的骗子!前者麻烦,但若处理好了,名利双收;后者……哼,在她孙奶奶面前装神弄鬼,那是自寻死路!

  “听起来,确实非同一般。” 孙奶奶放下茶杯,站起身,“带贫婆子去看看吧。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

  “好好好!您这边请!” 王氏连忙引路。

  一行人再次来到那间偏房外。看守的婆子见到孙奶奶那身打扮和锐利的眼神,更是大气不敢出。

  孙奶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外,眯着眼,仔细打量着房门和周围的墙壁,又抽动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主要是霉味和草药味。

  她左手掐着一个古怪的诀,右手从随身携带的布囊里摸出一小把糯米,口中念念有词,猛地将糯米撒向房门!

  糯米打在门板上,发出噼啪的轻响,并无什么异常现象发生。

  孙奶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她这手“问米”之术,对于寻常阴煞之气颇有感应,此刻却没什么反应。

  “开门。” 她沉声道。

  房门打开,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孙奶奶当先迈入,王氏和几个胆大的下人跟在后面,紧张地观望。

  沈清徽依旧蜷缩在角落的草席上,听到动静,只是微微动了动,并未抬头,仿佛对外界失去了所有兴趣。

  孙奶奶目光如电,迅速扫视整个房间。她的视线在床榻上的白布上停留一瞬,掠过斑驳的墙壁,最后定格在墙角那个瘦小的身影上。她一步步走近,在距离沈清徽约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既能观察细节,也留有缓冲余地。

  她从布囊中取出一张画着扭曲符文的黄纸,又拿出一小截黑色的、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短香,点燃。一股带着腥气的烟雾袅袅升起,弥漫在空气中。

  “天灵灵,地灵灵,四方鬼神听号令……” 孙奶奶开始绕着沈清徽缓缓踱步,声音忽高忽低,吟唱着晦涩的咒文,手中的黄纸无风自动。她在观察,在试探,在用她惯常的手段制造心理压力,逼迫“附体”的东西显形或者让装神弄鬼者露出破绽。

  王氏等人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

  沈清徽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如同沉睡。

  孙奶奶绕了几圈,见没有效果,心中冷哼,决定加大力度。她停下脚步,正对着沈清徽,右手并指如剑,指向她,厉声喝道:“兀那妖孽!还不现行!更待何时!”

  随着这声大喝,她袖中滑出一枚小巧的、刻满符文的铜铃,“叮铃铃”地摇动起来,声音尖锐刺耳,直钻脑髓!

  也就在这铃声最急促、孙奶奶全身心投入“驱邪”、注意力高度集中的一瞬间——

  一直如同雕塑般的沈清徽,猛地动了!

  她不是退缩,不是哭喊,而是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向前一扑!速度之快,动作之突兀,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她并没有攻击孙奶奶,而是一把死死抓住了孙奶奶那只摇动着铜铃的右手手腕!

  入手冰凉而瘦硬。

  孙奶奶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咒语戛然而止,铜铃也差点脱手!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发现这傻女的力气大得惊人,那瘦削的手指如同铁箍般箍住了她的手腕!

  “你!” 孙奶奶又惊又怒,正要呵斥。

  沈清徽却猛地抬起头,凑近她的耳边!

  那一刻,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孙奶奶能清晰地看到沈清徽额角凝固的血迹,看到她苍白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更对上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里,哪里还有半分痴傻和迷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清明!

  然后,沈清徽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极快却异常清晰的语速,在她耳边低语了短短一句话。

  这句话,如同最凌厉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孙奶奶所有的伪装和镇定!

  沈清徽说的是:

  “东南方,水井旁,槐树下第三块砖。你埋的那包‘好东西’,快烂了,味道……快藏不住了。”

  孙奶奶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浑身剧烈地一颤,如同被九天雷霆劈中!

  她……她怎么知道?!!

  那是她年轻时做下的一桩隐秘至极的亏心事!为了谋财,她用特殊手法处理过一包……见不得光的东西,偷偷埋在了老家宅子东南角水井旁的槐树下,用第三块青砖压着!这件事,天知地知她知,绝无第四人知晓!连她死去的丈夫都不知道!

  这傻女……不!这附在她身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真是能洞悉过去未来的鬼神?!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孙奶奶。她所有的江湖经验、所有的装神弄鬼的手段,在这句直指她最深层秘密的话语面前,土崩瓦解!

  她看着沈清徽那双冰冷仿佛能看穿她灵魂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手脚冰凉,连挣扎都忘了。

  沈清徽说完那句话,便立刻松开了手,重新软软地瘫倒回草席上,闭上眼睛,恢复了那副人事不省的模样,仿佛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爆发从未发生过。

  只有孙奶奶还僵立在原地,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握着铜铃的手微微颤抖,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孙……孙奶奶?” 王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懵了,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您……您没事吧?那邪祟……?”

  孙奶奶猛地回过神,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稳住心神。她再看向角落那个“昏睡”的身影时,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敬畏和……恐惧。

  她转过身,面对王氏和众人疑惑的目光,脸上挤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近乎僵硬的“高深”表情,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无……无量天尊!好……好厉害的孽障!竟……竟能反噬贫婆子的法术!”

  她刻意夸大了“反噬”的效果,来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

  “那……那该如何是好?” 王氏急了。

  孙奶奶心念电转,此刻她哪里还敢再对沈清徽动什么“手段”?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并且绝不能再得罪这个能一眼看穿她老底的“存在”!

  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语气说道:“王夫人,此事……远比贫婆子想象的要复杂!此‘物’道行极深,来历不明,且……且与贵府似有未了的因果纠缠。强行驱除,恐遭天谴,祸及子孙啊!”

  她将后果说得极其严重,直接堵死了王氏想要“硬来”的念头。

  “为今之计,唯有……唯有以柔克刚,暂且安抚,查明其根源诉求,方能化解。贫婆子道行浅薄,实在……实在无能为力!告辞!”

  说完,她甚至不敢再多看角落一眼,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匆匆收拾了东西,也顾不上王氏在后面连声的呼喊和挽留,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陈家宅院,那速度比来时快了何止一倍!

  留下王氏和一众下人面面相觑,心中那关于“傻女邪门”的认知,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连名声在外的孙奶奶都被“反噬”得仓皇而逃,这……这到底是怎样一个恐怖的存在?!

  而此刻,躺在草席上的沈清徽,在心中缓缓松了一口气。

  第一局,与神婆的心理战,她完胜。

  现在,通往自由的道路上,一个可能的“盟友”,或者说,一个被她抓住了致命把柄的“工具”,已经初步成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