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稚语惊雷?巧破僵局-《大明养生小帝姬》

  太子妃的仪仗离开圣济殿后,殿内沉寂如墓,唯余药香与压抑的呼吸声交织。杨继洲独立殿中,目光如秤星般扫过面色各异的属官,最终沉沉落在傅懋光身上。

  “傅吏目,”他声音嘶哑,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警示,“今日之言,石破天惊。你…要好自为之。”语毕未再多言,只挥手示意众人散去。这位执掌太医院多年的院使,背影竟显出几分佝偻,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他心中天平两端,一边是太医的职责与良知,另一边是官场的险恶与贵妃的威势,沉重得让他步履蹒跚。

  右院判刘锡明快步跟上,低语道:“院使,太子妃此举虽锐,然崔文昇、郑娘娘根深蒂固,恐非一日可撼动。我等今日迫于形势,虽暂时顺从东宫,但日后……”他语带犹豫,喉结上下滚动,满是忧惧。

  杨继洲长叹一声,声音几不可闻:“锡明啊,我辈读的是医书,守的是治病救人之道。然身处宫禁,何时才能真正只论医术,不论权势?今日之事,是福是祸,犹未可知。且行且看,谨守本分罢……至少,药材查验之事,日后或可稍作为了。”他话语中透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却又被巨大的不确定性所笼罩。

  另一侧,傅懋光已被几位年纪相仿的医士和低阶吏目围住。 “懋光兄,真壮士也!”平日与他交好的陈医士压低声音,难掩激动,“那些话,憋在弟兄们心里多久了!今日总算有人敢说出口!” 但另一位于吏目则面露忧色:“傅兄,话虽在理,可……崔文昇岂是善与之辈?今日你当众揭破,恐其日后报复……” “还有那张宣、伊进朝,丢了如此大的脸面,御药房日后岂会给我等好果子吃?”又一人附和道,他们身为具体办事之人,深知其中关键利害。

  傅懋光面色平静如古井,心中却并非毫无波澜。他拱手道:“多谢诸位关心。傅某今日所言,非为逞一时之快。实是磠砂之事,触及底线。太医之责,在于护佑君体安康,若因畏惧权阉而放任毒物流入,我等与帮凶何异?太子妃既有心整肃,便是我等恪尽职守的一线契机。纵有风险,亦比麻木不仁、坐视危机强。”他的话语坚定,目光清亮如洗,一种理想主义的光芒在他身上闪耀,既感染着一些人,也令另一些人觉得他过于天真。

  人群逐渐散去,低语声却如蚊蝇未歇。几位须发皆白的老御医走在最后,缓缓摇头。 “年轻人,血气方刚,不知深浅啊。”一位姓李的老御医叹道,皱纹里刻满了过往的风霜。 “唉,宫中之事,盘根错节,岂是黑白分明?杨院使这些年,平衡各方,维系太医院不至倾覆,亦是艰难。”另一位接口道,他们对体制的理解更为深刻,也更悲观。 “且看罢,东宫与翊坤宫的较量,这才刚开始。我等……小心夹缝里求存吧。”话语中充满了历经沧桑后的无奈与谨慎。

  御药房内,气氛更是降至冰点。 太子妃銮驾虽已离去,留下的威压却让空气几乎凝固。张宣和伊进朝早已从地上爬起,脸色青白交错,羞愤与恐惧如毒蛇缠绕心头。几个小太监噤若寒蝉,缩在角落,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成了出气筒。

  “好…好一个太子妃!好一个傅懋光!”张宣猛地一挥袖,将旁边案几上的一套精致瓷制药盅扫落在地,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药房里格外刺耳。“竟敢如此折辱咱家!还有杨继洲那个老匹夫,平日里唯唯诺诺,今日竟也跟着起哄!”

  伊进朝相对谨慎些,虽也脸色难看,却强压着怒火,低声道:“张公公,息怒。太子妃这是借题发挥,剑指崔公公和郑娘娘啊。我等…我等只是遭了池鱼之殃。”

  “池鱼之殃?”张宣尖声道,“她明明白白就是要动御药房!还要把那两个酸子塞进来!日后这御药房,还有咱家站的地吗?!”他口中的“酸子”是对文官医士的蔑称,咬牙切齿间满是鄙夷。

  伊进朝眼神阴鸷闪烁:“眼下最要紧的,是得立刻将今日之事禀报崔公公。太子妃查账、追问磠砂和人参、指派太医监察……桩桩件件,都得让崔公公知晓早做应对。至于太医院那边……”他脸上闪过一丝阴狠,“来日方长,总有他们求到咱们头上的时候!”

  张宣闻言,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怒火:“对,对!赶紧派人去禀告崔公公!就说东宫欺人太甚,欲夺御药房之权,更…更影射郑娘娘!”他刻意将事情往更大、更敏感的方向引去,试图激起崔文昇和郑贵妃的怒火。

  一名心腹小太监领命,匆匆从后门溜出,疾步向崔文昇的直房奔去。御药房与翊坤宫之间的隐秘联系,因太子妃的这次突然袭击,而迅速活动起来。

  崔文昇处,此刻他并不在直房,而是在翊坤宫偏殿内向郑贵妃回话。郑贵妃身着常服,云鬓微松,正闲闲地逗弄着一只雪白的狮子猫。 “娘娘,太子妃今日突然驾临太医院,又去了御药房,盘问药材采购之事,言辞激烈,似有所指。”崔文昇恭敬地禀报,语气平稳,但内容已经过精心过滤,隐去了许多对他不利的细节。

  郑贵妃眼皮都未抬一下,纤细的手指轻轻挠着猫下巴:“郭氏?她不在东宫相夫教子,倒有闲心管起药料的事了?是太子身子不适,还是她那宝贝女儿又病了?”语气慵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据闻,是因前次赐予东宫的人参…似乎有误误会。”崔文昇小心地选择措辞。 “误会?”郑贵妃轻笑一声,那笑声冷如冰珠,“本宫赏出去的东西,何时轮到别人挑三拣四?怕是有些人自己心里有鬼,看什么都觉得是毒药罢。”她意有所指,对东宫的敌意毫不掩饰。

  正在此时,门外小太监低声禀报,御药房张宣有急事求见崔公公。崔文昇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向郑贵妃告罪出来。

  在廊下,听罢张宣心腹小太监添油加醋的急报,尤其是听到“傅懋光直指公公您与采购磠砂有关”、“太子妃严令太医监察御药房”、“意图夺权”等语,崔文昇那张保养得宜的白净面皮上,终于掠过一丝阴霾。

  他挥退小太监,站在原地沉吟片刻。太子妃此举,绝非一时兴起,分明是借机发难,要砍断他在御药房的触手,甚至试图将火烧到他和贵妃身上。 “傅懋光……”他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眼中寒光一闪。一个微不足道的吏目,也敢妄议天家事,攀扯贵妃娘娘?真是找死。

  但他毕竟是老谋深算之辈,很快冷静下来。此刻不宜直接与东宫冲突。他整了整衣袍,重回殿内,面色已恢复如常。 “娘娘,不过是底下人办事不尽心,让太子妃抓了些把柄,借题发挥罢了。奴婢会处理妥当,绝不让她扰了娘娘清静。”他轻描淡写地将事情定性为“底下人办事不力”和“太子妃借题发挥”。

  郑贵妃慵懒地“嗯”了一声,似乎对这类琐事并不真正上心,只是随口道:“既是底下人不好,该敲打的就敲打,该换的就换。御药房的事,你心里有数就好,别让些不干不净的东西,烦到皇上和本宫。”

  “是,奴婢明白。”崔文昇躬身应道,心中已有了计较。太子妃想动御药房?没那么容易。明面上的监察他或许暂时无法阻止,但暗地里的较量,才刚刚开始。那些“上命”、“特需”的药材,该走的渠道,一样也不会少。至于那个叫傅懋光的…他有的是办法让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吏,在太医院再无立足之地。

  回到东宫,太子朱常洛正在书房读书。见妻子归来,放下书卷问道:“今日去御药房,可有所获?”

  太子妃将所见所闻详细告知,太子的脸色逐渐凝重,如蒙寒霜。

  “果然如我们所料,”太子长叹一声,声音里透着无力,“郑贵妃的手已经伸得太长了。父皇被她迷惑,对她言听计从,连医药此等大事都交由她的心腹把控。”

  “最可怕的是,他们采购的都是剧毒之物,”太子妃忧心忡忡,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若用于父皇...或者将来用于殿下...”

  太子沉默片刻,烛火在他脸上跳动,映出眼底的忧虑:“此事我已知晓。但你今日打草惊蛇,恐会引起他们警惕。今后务必更加小心。”

  是夜,太子妃难以入眠。她披衣起身,来到窗前。秋夜的紫禁城格外寂静,只有巡夜侍卫的脚步声偶尔打破宁静,如同更漏般提醒着时光的流逝。

  她想起白日里在御药房见到的那些药材:朱砂鲜红如血,砒霜洁白如雪,水银流动如生命...这些既能治病又能夺命的东西,现在掌握在一群不懂医术的宦官手中,而背后指挥者,可能是那个渴望权力永固的贵妃。

  她又想到太医院的太医们:杨继洲的老成持重,年轻医士的愤懑无奈...这些专业医官被架空权力,无法履行救死扶伤的天职,只能眼睁睁看着非专业人士胡作非为。

  最让她心悸的是崔文昇那双精明而空洞的眼睛。一个不识字的太监,却能够凭借主子的宠信,操纵关乎性命的医药大事。这是何等的荒谬,又是何等的危险。

  秋风穿过廊庑,带来一丝凉意。太子妃不禁打了个寒颤。她预感到了,这场围绕御药房的斗争才刚刚开始,而它的结局,可能会改变整个大明王朝的命运。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已是三更时分。太子妃轻轻叹了口气,知道今夜注定无眠。她取过纸笔,开始记录今日所见所闻——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人的表情和话语,她都仔细记下。墨迹在宣纸上晕开,如同逐渐扩散的迷雾,笼罩着深宫的未来。

  朱徵妲全程跟着,也全程观察着,谁会留意到一个2岁幼女呢。而这正是她的优势。

  今日随母妃和王娘娘,巡检太医院和御药房,御药房的位置如此重要,居然是一群大字不识,不通药理的人管着,不仅如此,还架空了太医院。

  这日,太子妃郭氏端坐在东宫正殿的紫檀木雕花扶手椅上,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忧色。殿内香烟袅袅,两侧侍立的宫女太监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

  彻查太医院的结果令她心惊——御药房竟成了郑贵妃的私库,一群不识字的太监对顶尖医者指手画脚,外行指挥内行,简直骇人听闻。更让她忧心的是,这些太监连最基本的药理都不懂,若是有人在药材中动手脚...

  娘亲为何忧愁?软糯的童声响起,打破了殿内的沉寂。朱徵妲迈着小短腿蹒跚而来。她身着鹅黄色绣金蝶纹的缎面小袄,下系同色百褶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头扎双髻,系着珍珠发带,活脱脱一个玉雪团子。

  郭氏将女儿揽入怀中,轻抚着她柔软的发丝,叹道:御药房...如今竟成了郑贵妃的一言堂。那些太监连字都不识,却对太医们呼来喝去,这还了得?若是有人在药材中做手脚...她的话没有说完,但眼中的忧虑已经说明了一切。

  朱徵妲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她歪着头,奶声奶气道:那我们再偷偷去瞧瞧呗!老爷爷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去看看怎么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郭氏心中一动。是啊,总得亲自再去看看才是。于是吩咐宫女更衣,她换上太子妃常服——一件绛紫色绣金凤纹的鞠衣,衣料是上好的云锦,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头戴珠翠盈满的九翟冠,冠上的珍珠颗颗圆润,翡翠碧绿欲滴。这一身打扮雍容华贵中透着威严,正是太子妃该有的气度。

  太医院位于紫禁城东南角,青砖灰瓦,庄严肃穆。还未走近,就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药香。院使率众太医早已跪迎在门前,个个屏息凝神。为首的院使年约五旬,穿着深青色官服,补子上绣着鹭鸶,神色忐忑。他身后的太医们也都穿着各色官服,按照品级依次排列,鸦雀无声。

  臣等恭迎太子妃娘娘,恭迎小郡主。院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对这次突如其来的视察感到不安。

  郭氏微微颔首,牵着朱徵妲的小手步入太医院。但见院内药柜林立,典籍满架,几个太医正在研磨药材,见贵人到来,慌忙跪地行礼。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药材的混合气味,有甘甜的甘草香,有苦涩的黄连味,还有辛辣的生姜气。

  朱徵妲看似天真地四处张望,实则敏锐地观察着每个人。她的目光掠过那些谄媚的面孔,最终停在站在后排的两人身上:一个年约四十,穿着青色吏目服,神色坦然,目光清澈;一个三十出头,气质沉稳,正在认真地记录着什么。

  娘亲看,朱徵妲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点,那个太医叔叔看着面善,妲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