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永夜将至-《青霜剑魂录》

  青虹贯日,一击惊退巡天堡垒的震撼尚未平息,落霞宗上空,那被短暂驱散的阴霾以更恐怖的速度重新汇聚,并骤然沉降!

  并非乌云,而是黑暗本身在降临。

  天空仿佛被泼上了浓稠的墨汁,所有的光线——无论是日光、云霞剑光,乃至修士护体罡气的微光——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疯狂吞噬。一种远比巡天堡垒散发的威压更加原始、更加冰冷、更加令人绝望的死寂意志,如同冻结万古的寒潮,席卷了整个天地。

  在这绝对的黑暗中,连声音都仿佛被湮灭,只剩下心脏在胸腔内疯狂擂动的闷响,以及骨髓深处被寒意浸透的颤抖。

  “这是……法则层面的压制!”孙思邈脸色剧变,声音干涩,他感到自身丹元运转滞涩,如同陷入泥沼。兰曦婆婆撑起的幽兰光罩瞬间黯淡如风中残烛,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线。

  下方,云霞覆日大阵的光芒被压缩到仅能笼罩核心殿宇的范围,数万弟子面色惨白,真元如同被冻结,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刚刚升起的希望,被这突如其来的、更深沉的绝望瞬间碾碎。

  铸剑谷内,被兰曦和孙思邈护住的冷云霓,感受最为清晰。那枚悬浮在她身前、原本已黯淡的幽昙玉髓,此刻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裂纹飞速蔓延。玉髓中,沈墨心那缕残存的魂息传来最后一道微弱到极致的、带着无尽惊悸的意念:

  「是祂…无光…本体…投影…降临了…快…逃…」

  意念戛然而止,幽昙玉髓“啪”的一声,彻底碎裂,化为齑粉。沈墨心最后的联系,断了。

  冷云霓的心猛地一沉,如坠冰窟。无光尊者!并非之前的投影,而是其本体投注了更强大的力量,真正降临了!这已非人力可敌的范畴!

  她强忍左肩湮灭道痕带来的剧痛,涅盘剑心在极致的压力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那新生的一丝融合了众生心念与彼岸本源的底蕴,让她比旁人更能清晰地“看”到那黑暗的本质——那不是简单的邪能,而是吞噬一切存在的终极法则显化!是彼岸意志的延伸!

  “结‘心垒共鸣’!所有弟子,放弃阵法防御,凝聚心念,守护本心!”首席长老嘶哑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带着决绝。他明白,在这种层面的压制下,一切有形阵法都已无效,唯有依靠心垒大阵汇聚的众生心念,或许能暂时守住神魂不灭。

  落霞宗上下,所有弟子依言盘膝而坐,摒弃杂念,将最后的意志力凝聚,点点微弱的心念之光如同萤火,在无边的黑暗中顽强闪烁,汇聚成一片摇曳的、随时可能熄灭的光晕,勉强护住核心区域。

  但这光晕,在那降临的黑暗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

  黑暗的中心,在那三艘巡天堡垒上方,虚空如同幕布般被缓缓撕开。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令人神魂冻结的存在感缓缓浮现。那是一尊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形态的黑暗轮廓,仿佛由纯粹的“虚无”与“终结”构成,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唯有两点深邃得如同宇宙黑洞的“眼眸”,淡漠地“俯视”着下方如同蝼蚁般的落霞宗。

  仅仅是被那“目光”扫过,首席长老便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心神瞬间遭受重创!下方弟子中,修为稍弱者更是直接眼神涣散,神魂波动彻底沉寂,虽生犹死!

  无光尊者本体投影,仅仅现身,便已让落霞宗失去了大半反抗之力!

  “蝼蚁……亵渎圣地……毁吾晶核……当受永寂……”

  冰冷、沙哑、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烙印在每一个生灵的识海最深处,带着绝对的宣判意味。

  祂缓缓抬起一只由黑暗凝聚的“手”,指向下方那团微弱的心念光晕,以及光晕中心,气息最为独特的冷云霓。指尖,一点极致的黑暗开始凝聚,那黑暗并非能量,而是存在的反面,是终极的“无”!

  这一指落下,莫说落霞宗,恐怕方圆千里,都将化为绝对的死域,万物归墟!

  冷云霓瞳孔骤缩,涅盘剑心疯狂预警,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清晰!她想要挣扎,想要反抗,但身体被那恐怖的法则压制得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兰曦与孙思邈亦是面色死灰,眼中尽是绝望。

  就在这万物即将终结的刹那——

  “你的对手,是我。”

  一个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滔天剑意的声音,突兀地响彻在这片被黑暗统治的天地间。

  声音传来的方向,并非东方,而是落霞宗后山,剑冢秘境深处!

  嗡!!!

  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的剑光,自剑冢秘境冲天而起!它并非赤金,并非云霞,而是一种仿佛包容万物、又超脱万物的混沌之色!剑光所过之处,那绝对吞噬光线的黑暗法则,竟被强行排斥开来,如同油水分层!

  剑光之中,俞青峰的身影缓缓浮现。他依旧一袭黑袍,面容平静,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与之前截然不同!那是一种与天地本源共鸣、仿佛自身便是一道法则的至高意境!他手中并无实体之剑,但他的存在本身,便是一柄斩破虚妄、开辟乾坤的无上道剑!

  他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不仅驰援北域,更在剑冢秘境中完成了最终的蜕变?或者说,刚才那惊世一击的“青虹”,本就是他蜕变过程中的一次隔空显化?

  无光尊者那两点黑洞般的“眼眸”,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似乎对俞青峰此刻的状态感到了一丝意外与……凝重。

  “源海……心印……竟能至此境……”冰冷的意念波动回荡。

  俞青峰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抬起手,并指如剑,指向那尊黑暗轮廓。

  “此地,乃人间之土。滚回去。”

  话音落,剑意出!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震天的声势,只有一道仿佛开天辟地之初便已存在的原始剑罡,撕裂了黑暗,斩向了那代表终极寂灭的指尖!

  两股代表着不同世界、不同终极的法则力量,于落霞宗上空,悍然相撞!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只有一片极致的白光与一片极致的黑暗,互相侵蚀、湮灭、吞噬!

  整个天空,仿佛化作了一张被肆意涂抹的画布,规则崩坏,万象混沌!

  所有幸存者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那碰撞的核心处散逸出的法则涟漪,已超出了他们神魂所能承受的极限!

  冷云霓在闭眼前的最后一瞬,只看到俞青峰那挺拔如山的背影,毅然挡在了整个宗门、整个人间之前,与那灭世的黑暗轰然对撞。

  下一刻,无边的能量乱流将她彻底吞没。

  永夜已至,唯有剑光,是唯一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