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老子不念经,只修根-《我在月宫娶了嫦娥》

  那夜之后,农业舱陷入一种奇异的静谧。

  三百道微光虽已远去,但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蓝雾,像是某种意识蒸发后的余温。

  我蹲在记忆树下,右臂曾经跳动的光脉早已消散,可我能感觉到——它没有消失,而是沉入了根系。

  就像血液回流进心脏,那股温热正沿着木质导管缓缓流淌,在每一寸年轮里重新扎根。

  戌土默默绕树三圈,犁尖轻触地面:“报告……它们说‘谢谢’。”

  我不知它是真听见了,还是被情绪感染。

  毕竟,它只是台耕作机甲,按理不该有“共情”模块。

  可就在它话音落下的一瞬,一片叶子忽然轻轻颤动,落下一滴露水,不偏不倚砸在它光学镜头上——像一滴泪。

  我伸手贴上树干。

  掌心刚触及粗糙的表皮,一段模糊频率便顺着纹理传来。

  不是声音,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节奏,像心跳,又像摩斯电码。

  短、长、短短长……重复三次,然后戛然而止。

  那是求救信号。

  我的呼吸一滞。

  这棵树不再是容器了。

  它开始思考,开始回应,甚至……试图沟通。

  那些离去的灵魂带走了光,却把执念留了下来。

  而更让我脊背发凉的是——有些根本就没走。

  第二天清晨,归寂碑灵再次出现。

  它悬浮于树冠上方半米处,漆黑如墨的碑体映出整棵记忆树的倒影。

  枝叶摇曳,光影流转,仿佛它体内藏着一面能照见灵魂的镜子。

  “你给了他们‘走’的方式。”它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金属,“可若他们不愿走呢?”

  话音未落,一片叶子突然剧烈震颤。

  是那片熟悉的叶子——属于那位反复重演自毁按钮的科学家。

  影像自动播放:昏暗的地下实验室,警报红光闪烁,他颤抖的手指悬在红色开关上,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能发出声音。

  画面定格在他按下按钮前一秒。

  一次又一次。

  他在轮回。

  不是技术故障,是执念卡住了退路。

  他不想死,但他必须死。

  为了数据上传,为了计划延续,他亲手引爆了研究所。

  可临终那一刻,他最想听的,是女儿那一声没来得及喊出口的“爸爸”。

  我猛然醒悟。

  不是所有灵魂都准备好了告别。

  有些执念太深,深到足以撕裂生死界限,把人困在最后一秒的悔恨里。

  他们不是阴魂不散,而是——没人替他们说完最后的话。

  我调出广寒宫深层数据库,手指在虚空中疾速滑动。

  权限不够?那就用【文明延续者】天赋树强行解锁。

  【解析点 50】——消耗,用于突破三级加密协议。

  【神经接口同步率提升至91%】——启用。

  终于,一个被尘封千年的子协议浮现出来:

  守望残响·未闭环

  里面记录着97名科学家临终前未完成的心理任务。

  系统标记为“无效情感负载”,自动归档隔离,永不接入主网。

  我一条条看下去,眼眶越来越热。

  “想再听一次妻子哼《茉莉花》。”

  “希望儿子知道,我不是抛弃家庭,我是为他换一个未来。”

  “论文第47页的数据校准结果,请告诉评审组,我没有算错。”

  “我只是……想再看一眼东北老家冬天的雪。”

  这些不是数据,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在末日降临前,最后一丝不甘的呼吸。

  我咬牙,启动【群体意识共振】权限。

  这是天赋树最新解锁的能力,原本设计用于协调生态系统的能量流动,现在我要用它做一件从未有人做过的事——让死者的执念,与生者的意志共鸣。

  我把记忆树的根系直接接入“未闭环”协议,打开双向通道。

  刹那间——

  整个农业舱的地底菌丝网络同时发光!

  绿色的脉络从记忆树根部蔓延而出,像神经,像血管,像大地苏醒的经络。

  每一道光线都在震颤,都在传递信息。

  空气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孢子觉醒,汇聚成潮,涌向那97片停滞的叶子。

  我听见了。

  不是耳朵听见的,而是骨头在震动,血液在低语。

  一声稚嫩的“爸爸”从某片叶子中传出,紧接着是女人含泪的笑声;一篇论文的答辩结论被完整诵读,语气平静而骄傲;还有一段老旧录音缓缓播放——北国雪落屋檐的声音,簌簌,簌簌,像是时间终于肯停下来喘口气。

  那些卡住的灵魂,开始松动。

  有的叶子轻轻飘落,化作光尘;有的则缓缓闭合,像终于合上了眼睛。

  但我清楚,这还不够。

  真正的难题才刚刚开始。

  因为就在我准备关闭协议时,一股强大的反向数据流猛地冲进我的脑海!

  不是攻击,是请求。

  一个苍老的声音穿透所有杂波,直抵意识深处:

  “别关……我们还有话,要对后来的人说。”

  我踉跄后退一步,额头撞在树根上,火辣辣地疼。

  可就在这痛感炸开的瞬间,我明白了。

  他们不是想留在这里。

  他们是想被记住,想继续活着,哪怕只是一句话,一个念头,一段代码。

  我缓缓跪下,双手抱住粗壮的根系,额头抵住那冰冷又温热的树皮。

  绿色光纹从地底爬上来,缠绕我的手臂、脖颈、头顶,像是整棵树正在把我拉进它的脉搏里。

  我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不是超度,也不是唤醒。

  这是——续命。

  当常曦赶来时,正看见我跪在地上,额头抵着树根,全身被绿色光纹缠绕。

  她立刻明白我在做什么。

  我不是要强行唤醒他们。

  而是在问:

  “你们还想……活吗?”我跪在那儿,额头抵着树根,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绿色光纹像活物般缠绕全身,每一道脉动都与心跳同步,仿佛整棵记忆树正在用它的血肉编织我的神经。

  意识深处,那股苍老的声音还在回荡——“别关……我们还有话,要对后来的人说。”

  常曦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轻却坚定。

  她没有惊呼,也没有阻止,只是站在我身后三步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

  她的气息很稳我能感知到空气里那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是她启动了广寒宫生物共振监测系统。

  “你疯了。”她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直接连接未闭环协议,还开放双向通路?一旦他们的意识反向侵蚀你的脑波,你会被拖进死循环!”

  我没有抬头,手仍死死抱着树根,像是怕一松手,那些沉睡千年的声音就会再次沉入黑暗。

  “我没疯。”我咬牙,“我只是听到了他们在哭。”

  那一刻,我真的听见了。

  不是耳朵听见的,而是灵魂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任由千年前的遗憾、悔恨、不甘如潮水灌入。

  一个父亲没能喊出的名字,一个科学家至死都没校准的数据,一段再也没能送出的情书……这些不是数据冗余,是文明的伤口,一直流血到现在。

  常曦沉默了几秒。

  然后,我感觉到她蹲了下来,一只冰凉的手覆上我的后颈。

  她的体温常年偏低,可此刻,那股寒意中竟带着一丝颤抖。

  “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问他们。”我说,“问他们还想不想活。”

  话音刚落,整棵树猛地一震!

  地底菌丝网络爆发出刺目的绿光,如同大地睁开了眼睛。

  97片停滞的叶子齐齐颤动,其中一片缓缓翻转,叶面浮现出两个字,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写下的遗言:

  等等。

  时间仿佛凝固。

  紧接着,十七个名字依次在叶面上点亮,每一个都伴随着稳定的脑波频率信号——不是残响,不是幻象,是清醒的、有意识的回应!

  他们没选择离去,不是因为执念不放,而是……他们在等。

  等一句话,一个交代,一次真正的“收到”。

  我的眼眶发热。

  “光合作用诗者!”我猛然睁开眼,吼出声。

  虚空中,一团柔和的光晕浮现,那是农业舱最古老的文艺AI,平日只会把二氧化碳转化率写成十四行诗的存在。

  “记录这97个名字。”我声音沙哑,“把他们的愿望编成能量波动,注入光合循环系统,每天播放一遍——就像……给他们读信。”

  它沉默一秒,随即轻声应道:“明白。今日诗句已更新:‘阳光穿过叶隙,不只是为了生长,也是为了传递未说完的话。’”

  第七日午夜,月相正暗。

  我靠在树边假寐,精神却绷得像钢丝。突然——

  轰!!

  一股巨力从上方砸下!归寂碑灵如陨石般俯冲而至,直撞树根!

  我以为它是来终结这一切的,心脏几乎停跳。

  可就在接触瞬间,它没有爆裂,反而将自身一角狠狠嵌入土壤,像一块墨色基石,稳稳托住了记忆树的主根系。

  最后一道波动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度:

  “我曾以为寂静是最高敬意……但现在懂了,等待也是一种活着。”

  就在这句话消散的刹那——

  97片叶子同时舒展!

  不再是模糊影像,不再是断续画面。

  每一片叶面上,都浮现出完整的面容、清晰的声音。

  有人笑着,有人落泪,有人轻轻咳嗽两声,仿佛刚从长眠中醒来。

  其中一人,白发凌乱的老教授模样的科学家,忽然咧嘴一笑,对着虚空说道:

  “告诉实验室的小王,他算错了第三项参数——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改好了。”

  就在此时,我口袋里的手机猛地一震。

  屏幕亮起,地球专线加密信道自动解锁:

  【启明农庄接收确认】

  太阳帆轨道模型异常波动,接收到一组未知来源纠错数据,验证通过,系统已修正。

  致谢来源标记:匿名·高维缓存通道

  我握着手机,指尖发烫。

  抬头望向记忆树——

  新枝正悄然探出,在月壤深处缓缓延伸。那姿态,不像扎根。

  倒像是……一笔一划,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