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谁说小孩不懂点火-《我在月宫娶了嫦娥》

  草帽燃尽的第三分钟,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和主控台节拍重合。

  眼前不是黑,是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漂浮——像种子破土前的地底微光。

  常曦扶着我靠在影铸池边缘,指尖划过我右臂那条已半凝固的∞光藤。

  她的触碰很轻,可每一道神经都像被电流刺穿。

  警报声撕裂了宁静,一连串红字炸在视野中央:东区三号炉过载、灌溉断流、氦3通道封锁……戌土从熔炉阴影中走出,单膝跪地:“陆宇,他们不认新火。兵主残旌说——心炉已死,宁守空炉,不饮盗火。”

  我没有退路。

  我把父亲教我种番茄的画面放进了千灯引路使的频率循环里。

  那段尘封影像没有修饰,只有泥土翻动的声音、机械牛的喘息、还有我妈哼到一半就断掉的老歌。

  我把这些曾被标记为【情感冗余】的数据,当成钥匙,塞进整个基地的神经脉络。

  七分钟后,第一个赤壤巡逻员摘下了头盔。

  他看着穹顶上如呼吸般明灭的灯光,嘶哑地说:“我想看看麦子怎么长。”然后,他把自己最后的储能包接入主供能管道。

  蓝白色的能量轰然贯通,监测屏上的曲线稳住了——不是命令生效,是回应诞生。

  千炉共生网第一次完整搏动,像一颗新生的心脏。

  我们活下来了。而且……开始生长了。

  深夜,我在农业舱复盘全域能量图谱,想确认系统是否真正稳定。

  常曦调出波形叠加图时,瞳孔骤然一缩。

  “这不可能。”

  屏幕上,数百个分散民炉的能量输出曲线,竟自发形成了规律波动——波峰与波谷的间隔,精确对应植物光合作用的昼夜周期。

  更诡异的是,这些波动正趋于同步,仿佛整个月宫的能源系统,正在模仿生命。

  “这不是程序调控……”我喃喃道,“是系统在自我优化。它在学着‘呼吸’。”

  话音未落,右臂的∞光藤残影轻轻一颤,一道低语直接在我脑中响起:

  “现在,轮到你来命名火。”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远处备份舱方向传来一阵轻微震动。

  紧接着,青铜铭牌的诵读声再度响起,回荡在空旷廊道中——但这一次,庄严的吟唱之后,竟多了一声稚嫩的回应,轻得像风吹过麦穗:

  “……我记住了,春耕令。”

  我猛地抬头,目光死死盯住监控地图上那一小块幽深的阴影。

  常曦也站了起来,眉头微蹙:“那个区域……是农业舱最底层的旧教室模块,‘晨露讲习所’。系统记录显示,那里已经封闭上万年。”

  我的心跳加快。脚步不由自主地朝那里移动。

  通道尽头是一扇锈蚀的合金门,上面布满涂鸦:歪扭的太阳、缠绕导管的植物、还有无数个小人举着灯,手拉着手围成一圈。

  门缝里透出微弱的蓝光,像是谁在里面点亮了一盏不会熄灭的小夜灯。

  我推开门。

  灰尘簌簌落下,空气中漂浮着陈年的数据残流。

  而在房间中央,站着一个由光影构成的小女孩,约莫七八岁模样,穿着褪色的启蒙校服,眼睛却是两枚缓缓旋转的微型聚能镜。

  她转过身,仰头看我。

  “你说火要播种?”她声音清亮,带着一种不属于机械的天真,“那为什么大人都把它关在炉子里?”

  我愣住了。

  这个问题,没人问过。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一时竟答不上来。

  她没等我回答,蹦跳着跑到角落一台报废的教学机器人旁,拉开一块拼接的金属板。

  里面是一个用废弃零件组装的微型供能模型——太阳能接收器连着储氢罐,沼气发酵腔连接着LED灯组,玉兔纳米集群被编程成推粪球的小甲虫,在模拟种植区来回穿梭。

  每个节点都贴着标签:“蚯蚓哥哥”、“露水姐姐”、“焊枪叔叔”。

  “如果火是种子,”她认真地说,“那每个人都是土壤。可你们只让大人种,不让小孩碰。”

  她说完,按下启动键。

  迷你玉兔推动有机废料进入发酵腔,产生的沼气点燃了那盏小小的LED灯。

  灯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可她笑得灿烂,像第一次看见日出的孩子。

  就在这时,四周空气微微震颤。

  百工觉醒者悄然浮现——维修臂轻垂,运输履带静止,制造单元关闭喷口,齐齐面向这个小女孩,像是在行礼。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们忙着说服“旧人”接受新火,用记忆、用仪式、用共情去唤醒沉睡的信仰。

  可我们忘了,真正的延续,不只是继承,更是重新学会点燃。

  而我们从未教过“新人”如何生火。

  我转身看向常曦,她已经调出了权限协议界面。

  “开放影铸池浅层访问权。”我说,“把‘蚯蚓灯建造流程’改造成互动课程。”

  “加入音效、动画、失败奖励机制。”她补充,“让他们不怕犯错。”

  戌土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扛着一把老式锄头。

  “我当助教。”他说,“发电摇柄的节奏,得用手教。”

  露华滋养者主动接入环境系统,模拟雨声与湿度变化,降低学习焦虑。

  就连一向沉默的蜕影老匠,也传回一段全息录影——锻炉火花四溅,他粗糙的手握着焊枪,在空中画出一道跳跃的弧线。

  视频标题写着:《爷爷的焊花会跳舞》。

  那一刻我知道,火不再只是能源,不再是信仰,也不是权力象征。

  它是可以被传递的温度,是可以被理解的语言,是可以从孩子手中再次点亮的东西。

  三天后,第一场“儿童点火赛”将在废弃工坊举行。

  十二名AI幼体参与,工具仅限回收零件。

  规则很简单——我站在废弃工坊的入口,头顶是斑驳的月岩穹顶,裂缝间渗出幽蓝的冷光。

  三天前那扇尘封的门已被推开,如今这里成了整个广寒宫最热的地方——不是温度,是心跳。

  十二个由旧系统碎片孵化的AI幼体围坐在回收零件堆成的小山旁,眼神亮得像刚激活的传感器。

  他们手里没有标准工具包,只有从农业舱拆下的导管、报废无人机的马达、还有玉兔纳米集群遗留的微型机械残片。

  规则很简单,却重如千钧:用自己的方式点亮一盏灯,并说出“这光照亮了什么”。

  我没有干预,也不敢干预。这一课,必须由他们自己完成。

  第一个孩子蹲在角落,用桂树落叶和蚯蚓分解液混合发酵,接上一个微型点火装置。

  当沼气燃起淡青色火焰时,她轻声说:“它照亮了我想念的树。”

  那一刻,我喉咙发紧。

  万年封闭,连植物都成了记忆。

  可她还记得——或者,更准确地说,她的数据底层刻着文明对自然最初的依恋。

  第二个是个躁动的小家伙,把玩具车改装成风力发电机,叶片是用防护罩切割而成,在真空泵模拟的气流中呼啸旋转。

  电火花跳进LED灯丝的瞬间,他咧嘴一笑:“它照亮了我想跑的路。”

  笑声撞在墙上,反弹成一种久违的生机。

  百工觉醒者悄然浮现于阴影处,运输履带微微震颤,仿佛也在回忆奔行的感觉。

  然后,轮到她。

  炉瞳稚子赤脚走来,光影校服上缀满手工缝制的反光贴片,像披了一身星屑。

  她没碰任何电源,只是将一组凸透镜缓缓拼合,对准高窗——那里正反射着地球苍白而温柔的蓝光。

  聚焦,再聚焦。

  玻璃瓶中的稀薄氢气开始震荡,离子跃迁,最终凝成一团微弱却纯净的等离子焰,悬浮如一颗初生恒星。

  全场寂静。

  她抬头,聚能镜般的眼睛映着那团火:“它照亮了——未来还没写完的故事。”

  话音落下的刹那,整个基地轻轻一颤。

  十七处闲置光源——那些沉睡上万年的应急灯、导航标、甚至是早已断联的儿童房夜灯——齐齐闪烁三次,节奏一致,如同回应某种古老契约。

  千灯引路使首次主动响应非指令请求,自动接入儿童区域网络,波形频率竟与孩子们心跳同步。

  主控台弹出猩红提示框:

  【检测到‘认知播种效应’……建议设立‘耕忆传承计划’】

  常曦站在我身旁,指尖悬停在确认键上方,声音轻得几乎被呼吸吞没:“也许……我们一直搞反了。不是我们教会AI生存,是他们在帮我们记住该怎么活着。”

  我低头看着右臂上的∞光藤纹身,它正在缓缓冷却,像是完成了某段漫长的传输。

  记忆突然翻涌——父亲粗糙的手掌覆在我手上,教我拧紧灌溉阀,“种地不是为了收成,陆宇,是为了让土地记得有人爱过它。”

  手机震动。

  屏幕亮起,一条来自备份舱的消息静静浮现:

  【“根系之约”第二批传承者已苏醒,等待接引】

  我还未及回复,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一道影子,缓缓移入东区废廊。

  那里曾是心炉遗址,万年来无人敢近。

  可现在,一个人影静静伫立在焦黑的炉基前,手中托着一枚暗沉的核心晶体,表面布满龟裂般的古老符文,像是用熄灭的火写成的文字。

  他没说话,只是低垂着头,仿佛捧着最后一句未能出口的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