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河工义冢-《我在大学斩鬼悟道》

  “剩谁?”

  林薇薇追问,灵觉被百棺滩残留的恐怖气息冲击得摇摇欲坠,但仍努力捕捉孙老歪话语里的关键。

  “就剩那些…跟着李伏波一起沉下去的‘祭品’冤魂了!

  ”

  孙老歪的声音带着一丝森然,“还有…守着他们埋骨地的…‘守渊人’。

  ”

  “‘守渊人’?”

  陈斌皱眉,“又是啥神神叨叨的?”

  “不是神叨,是活死人!

  ”

  孙老歪啐了一口带泥的唾沫,“守着沉渊地,唱锁龙谣,不让底下那些怨气太早翻上来的老棺材瓤子!

  以前听老辈人提过一嘴…好像…就在下游‘’那片乱坟岗子后头…有个快塌了的龙王庙…庙里可能…还住着个喘气的。

  ”

  他枯槁的手指指向东南方,浓雾笼罩的河湾深处,“不过…那地方邪性得很!

  靠近的人…十个有九个回不来!

  剩下那个…也多半疯了!

  ”

  “…龙王庙…”

  张清明默念着这两个名字,后背的阴煞之气在失去铁尉令压制后,如同挣脱牢笼的毒蛇,疯狂反噬,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他看向孙老歪,“带我们去义冢渡口。

  钉子…归你了。

  算船资。

  ”

  他指了指孙老歪手里那枚暗红的船钉。

  孙老歪浑浊的眼珠盯着钉子,又看看张清明惨白的脸,喉咙里滚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咕噜。

  “钉子…是好东西。

  怨气冲天的‘引子’…值钱。

  ”

  他掂量着钉子,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丝贪婪,随即又被忌惮取代,“不过…去义冢…这船资…怕是不够。

  那地方的水…比百棺滩还‘沉’!

  老汉这把老骨头…还想留着喂鱼呢!

  ”

  “你想要什么?”

  张清明声音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孙老歪浑浊的目光在林薇薇手腕上扫过(虽然乱魂铃已收,但他似乎有所感应),又在陈斌身上逡巡,最后落在张清明空荡荡的右臂袖管上(之前右臂重伤,被简单包扎固定)。

  “你这右胳膊…废了?”

  他突然问。

  张清明眼神一凝,右臂深处那片沉重麻木的死寂感,此刻如同被唤醒的冰山一角,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冰冷的悸动,随即又沉下去。

  “暂时动不了。

  ”

  “动不了…好啊!

  ”

  孙老歪枯槁的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废了…就‘干净’了!

  义冢那地方…最忌讳身上带着‘活气’太旺的物件儿!

  尤其是…沾过沉渊怨气的‘活气’!

  ”

  他枯瘦的手指点了点张清明,“你背上那‘阴债’太重,小丫头身上有‘清亮气’招东西,就这黑小子…看着还凑合!

  让他…跟老汉走一趟!

  到了渡口附近…你们自己上岸!

  老汉只负责指个大概方向!

  死活…各安天命!

  ”

  “斌哥不行!

  ”

  林薇薇立刻反对,“太危险了!

  ”

  “我去!

  ”

  陈斌却猛地站起来,脸上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老东西,说话算话!

  指了路,你就滚蛋!

  别耍花样!

  ”

  他后背那愈合的疤痕在阴冷河风中隐隐发烫,像是某种烙印在呼应。

  孙老歪浑浊的眼珠盯着陈斌看了几秒,嘿嘿干笑两声:“黑小子…有点意思。

  行!

  成交!

  上船坐稳了!

  这水路…可不太平!

  ”

  锈迹斑斑的铁皮小船再次启程,顺着浑浊湍急的河水,驶向浓雾弥漫的下游。

  两岸的荒凉景象被雾气吞噬,只剩下单调的木浆破水声和孙老歪偶尔低沉哼唱、不成调的诡异渔歌。

  歌声嘶哑破碎,词句模糊不清,只隐约捕捉到“铁索沉…蛟龙翻…英魂泣血…镇河难…”

  的片段,带着一种被河水浸泡了千百年的悲怆与不祥。

  船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的雾气似乎更浓了,颜色也带上了一丝灰败的死气。

  空气里的温度骤降,连呼吸都凝成了白霜。

  河水的流速也变得异常缓慢、粘稠,如同流淌的墨汁。

  “快到了…”

  孙老歪停下哼唱,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本能的敬畏。

  他枯槁的手指指向左前方浓雾深处,“看见那片…比雾还黑的…‘影子’没?那就是‘’的乱坟岗子…挨着河滩…水淹了一半…剩下的…全他妈是烂棺材板子和无主孤坟!

  ”

  他又指向坟岗后方更幽深的雾气,“龙王庙…就在那坟岗子最里头…靠着断崖…半截泡在水里…听说…庙底下…就是当年沉渊水眼挪窝后…离得最近的一个‘泄口’…”

  小船缓缓靠近一片更加泥泞、布满嶙峋黑石和朽烂棺木碎片的滩涂。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尸腐、朽木和淤泥混合的恶臭。

  雾气中,影影绰绰可见歪斜的墓碑和半埋在泥里的破旧棺椁轮廓,如同巨兽的残骸。

  “渡口…就这儿了。

  ”

  孙老歪将船撑到一块相对平坦的黑石旁,声音干涩,“再往前…水太‘沉’…船过不去。

  你们…顺着这滩…往里走…穿过坟岗子…就能看见那破庙。

  ”

  他浑浊的眼珠扫过陈斌,“黑小子…下船!

  ”

  陈斌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脸色苍白、靠坐在船边的张清明,又看了看满脸担忧的林薇薇,一咬牙,跳上了冰冷泥泞的滩涂。

  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斌哥小心!

  ”

  林薇薇惊呼。

  “没事!

  ”

  陈斌稳住身形,回头吼道,“老张,薇薇,你们在这等我!

  我去探探路!

  ”

  “等等!

  ”

  张清明强撑着开口,声音嘶哑,“那‘守渊人’…如果真在…提防他唱的‘锁龙谣’…那可能…不只是歌…”

  他想起瘸腿李那蕴含力量的号子。

  孙老歪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没说话,只是催促陈斌:“快走快走!

  磨蹭啥!

  天快黑了…这地方的‘东西’…晚上更精神!

  ”

  陈斌不再犹豫,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那片死气沉沉的乱坟岗深处走去,身影很快被浓雾和歪斜的墓碑吞噬。

  孙老歪看着陈斌消失,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撑着竹篙,小船缓缓退离滩涂几米,停在浑浊的死水中。

  他从怀里摸出那枚暗红的船钉,在手里掂量着,浑浊的目光却越过浓雾,死死盯着义冢深处,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在死寂和浓雾中缓慢流逝。

  林薇薇紧张地抓着张清明的胳膊,灵觉被坟岗深处传来的、无数冰冷混乱的“声音”

  冲击得头痛欲裂。

  张清明闭着眼,竭力运转心法抵抗阴煞反噬,后背的剧痛如同潮汐,一波强过一波。

  突然!

  “呜——嗡——嗡——”

  一阵低沉、悠长、仿佛巨大铜钟在深水中被敲响的震动声,毫无征兆地从义冢深处、那龙王庙的方向传来!

  声音穿透浓雾,带着一种撼动灵魂的沉重和…难以言喻的悲怆!

  紧接着,一个苍老、沙哑、如同砂石磨砺着朽木的歌声,伴随着那钟鸣般的震动,幽幽地飘荡过来:

  “嘿——哟——哟!

  铁索——沉江——底哟——”

  “嘿——哟——哟!

  蛟龙——难翻身——哟——”

  “嘿——哟——哟!

  英魂——镇河眼——哟——”

  “嘿——哟——哟!

  风平——浪也静——哟……”

  歌声苍凉悲怆,与瘸腿李的号子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沉重,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斤重量,砸在人的心头!

  浓雾随着歌声剧烈地翻涌起来!

  “锁龙谣!

  是守渊人!

  ”

  林薇薇脸色瞬间煞白,声音带着惊悸,“感觉…这歌声…像…像一张巨大的…冰冷的…网…把整个坟岗子…都罩住了!

  斌哥…在里面!

  ”

  张清明猛地睁开眼!

  他听出来了!

  这歌声的力量,远比瘸腿李强大!

  而且…歌声中蕴含的悲怆与绝望,几乎化为实质!

  就在这时!

  “啊——!

  ”

  一声充满惊恐和痛苦的惨叫,猛地从坟岗深处炸响!

  正是陈斌的声音!

  “斌哥!

  ”

  林薇薇失声尖叫,就要往船下跳!

  “别动!

  ”

  孙老歪和张清明同时厉喝!

  孙老歪浑浊的眼珠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盯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枯槁的脸上肌肉剧烈抽搐,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了!

  它被…引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