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鸹渡-鬼哭街-《我在大学斩鬼悟道》

  “顺着河往下…六十里水路…有个‘老鸹渡’…水陆码头…三教九流…龙蛇混杂…渡口后面…有条‘鬼哭街’…”他语速极快,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劲,“街尾…有家没招牌的跌打馆…坐馆的是个姓崔的瘸子…以前在军中干过刽子手…后来专门给跑船的和捞偏门的治‘不好说的伤’…手黑…但手艺…是真他妈硬!只要钱给够…或者…”他瞥了一眼张清明那条缠着布条的右臂,“…有他感兴趣的‘硬货’!”

  “就去老鸹渡!”张清明斩钉截铁。

  他小心地将那块暗黄的皮卷贴身藏好,螭龙碎片和石屑也塞进口袋。

  “收拾东西,立刻走!”

  浑浊的黄河水在破旧舢板下呜咽奔流。

  夜色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只有船头那盏污迹斑斑的马灯,在潮湿的河风中顽强地透出一圈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船头方寸之地。

  老泥鳅佝偻着背,枯瘦的手臂稳而有力地摇着橹,破船切开沉沉的夜色和冰冷的雾气,顺流而下。

  张清明坐在船中,陈斌的头枕在他腿上,身体被绳索和破木板固定在船板上,尽量减少颠簸。

  每一次船身晃动,陈斌紧蹙的眉头都因剧痛而抽搐,破碎的呼吸带着血沫的腥气喷在张清明手背上,滚烫。

  林薇薇蜷缩在船尾,双臂紧紧抱着自己,湿透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大眼睛失神地望着船舷外无边无际的黑暗水面,身体不时因寒冷和恐惧而轻颤。

  “还有多远?”张清明低声问,目光警惕地扫过浓雾笼罩的河面。

  右臂缠裹的布条下,那沉甸甸的冰凉感像一块压在心头的不化玄冰,又像一只蛰伏的凶兽,对周围环境中流淌的阴寒气息保持着敏锐的感知。

  他能“听”到水下深处那些无形存在的窃窃私语,如同冰凌刮擦着意识的边缘。

  “快了!看见前面那片黑乎乎的崖头没?拐过去就是老鸹嘴,渡口就在嘴下头!”老泥鳅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水汽,“都打起精神!这地界夜里不太平!水里岸上…眼睛多!”

  仿佛印证他的话,小船刚拐过一片陡峭如鹰喙的黑色崖壁,前方浓雾中,毫无征兆地亮起了几点幽绿色的光芒!

  不是灯火,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如同鬼火般的幽绿光点!

  它们无声无息,随着水波起伏,连成一条模糊的光带,正朝着小船缓缓漂来!

  一股冰冷、枯寂、带着浓重水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纸灰味道,顺着夜风飘了过来。

  “操!”老泥鳅低声咒骂,摇橹的手猛地加快,“是‘引魂灯’!捞尸船!晦气!快低头!别跟那些‘空壳子’对眼!”

  张清明一把按住下意识想抬头的林薇薇,自己也将头压低。

  小船加速,试图从侧面避开那条幽绿的光带。

  然而,那几点幽绿光芒仿佛锁定了他们,小船加速,光点也随之加速漂移,始终挡在前方!

  哗啦……哗啦……

  轻微却清晰的划水声穿透浓雾传来。

  幽绿的光芒越来越近,终于显露出真容——一艘由惨白巨大兽骨和朽木拼凑而成的狭长小船。

  船头没有灯,只有一根弯曲的脊椎骨挑着一颗干瘪发黑、眼窝和嘴巴里透出惨绿光芒的人类颅骨!

  一个浑身裹满沾满泥污、早已看不出本色的陈旧麻布绷带的身影,如同没有生命的木偶,僵直地站在船头,手里拄着一根同样缠满绷带的长篙,篙头是一截尖锐的兽爪。

  冰冷的、纯粹的枯寂死意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笼罩了破舢板!

  陈斌在昏迷中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林薇薇更是吓得直接捂住了嘴,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摆渡…”干涩空洞、如同两块朽木摩擦的声音,从绷带身影的方向传来,没有起伏,没有情绪,“归墟…引路…活人…骨钱…死人…残魂一缕…”

  又是它!

  归墟暗河的无面引渡人!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黄河之上?

  “没有骨钱!”老泥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枯爪死死抓住橹把,小船在引渡船带来的冰冷死意中微微打转,“我们…去老鸹渡!不上你的船!”

  绷带身影空洞的“目光”(如果那深陷的绷带窟窿能算目光的话)缓缓扫过小船上的人,最后落在了张清明身上,或者说,落在他那条缠裹着布条的右臂上。

  那空洞的注视仿佛带着实质的穿透力。

  “冻河…初醒…”干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确认,“路…已指…恩怨…自了…”

  它手中的骨篙在水中轻轻一点。

  那艘骸骨小船无声地调转方向,不再阻拦,而是缓缓滑入浓雾深处,幽绿的颅骨灯光如同鬼魅的眼眸,渐渐隐没在沉沉的黑暗与雾气中,只留下那股冰冷的死意和淡淡的纸灰味,久久不散。

  “妈的…真是阴魂不散…”老泥鳅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声音犹带后怕,“它啥意思?路已指?指啥路?”

  张清明望着引渡船消失的方向,浓雾仿佛隔绝了另一个世界。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藏着的暗黄皮卷,归墟之眼的标记在脑中闪过。

  “恩怨自了…”他低声重复,右臂的冰冷沉凝感似乎更重了一分。

  小船继续前行,气氛更加压抑。

  老鸹渡口模糊的轮廓终于在前方浓雾中显现。

  那是一片依着陡峭河岸搭建的杂乱棚户区,昏黄的灯火在雾气中晕染开一片片模糊的光团,隐约传来嘈杂的人声、船笛声和劣质烧酒的喧闹,混合着河水的腥臭、鱼市的腐败味和牲口粪便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个巨大的、如同乌鸦俯首饮水般的黑色岩石突兀地伸入河中,渡口就建在“鸦嘴”之下,几盏昏黄的气死风灯在夜风中摇晃,映照着停泊在杂乱木栈道旁、影影绰绰的大小船只。

  “靠到最边上!避开主栈道!”老泥鳅熟门熟路地将小船驶向渡口最偏僻、最破败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