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做个板凳-《本宫靠赶集养活了全王朝》

  清晖学堂的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送走了第一批男女混杂、充满好奇与朝气的学子,七岁的秦昭小公主心里像揣了一罐子刚摇出来的蜜,甜得直冒泡。虽然具体的事务多亏了母妃萧皇贵妃在背后细细梳理、周全打点,但看着自己小小的梦想一点点变成现实,那份成就感是任何珍宝都无法比拟的。萧皇贵妃每每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和跑前跑后的小身影,眼底深处都蕴藏着难以言喻的骄傲——她的昭儿,正在做一件足以载入青史的、真正了不起的事情。

  清晖学堂开了木工课,请了京城有名的老木匠。秦昭作为“创始人”,认为自己自然要身先士卒,秦昭自封大师姐。她求了萧皇贵妃,萧皇贵妃扭不过她,答应让秦昭出宫当她的大师姐。

  清晖学堂的木工坊里弥漫着新鲜木屑的清香和桐油的味道。京城里手艺最精湛、脾气也最耿直的老木匠鲁师傅,正板着一张核桃皮似的脸,给第一批挑选出来的、对木工感兴趣的男女学徒讲解着工具的使用。孩子们听得认真。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只见七岁的秦昭公主殿下驾到!她穿着一身特制的、绣着小小刨子图案的靛蓝色小围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两个小圆髻,用同色布条系着,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做出一副严肃持重的“大师姐”模样。她身后跟着两个同样穿着小围裙、表情却有点紧张的宫女。

  “鲁师傅好!诸位同窗好!”秦昭努力模仿着父皇上朝时的威严语气,小胸脯挺得高高的,“本宫……咳,我今日也要开始学习木工技艺,就从……就从做一个小板凳开始!” 她目标明确,信心满满——身为创始人,岂能光说不练?

  鲁师傅眼角抽搐了一下,看着还没他工具桌高的小公主,花白的胡子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只是瓮声瓮气地指着一旁早已准备好的、一条打磨光滑的松木方料:“殿下小心些,工具锋利。”

  秦昭点点头,目光锁定在木工案上那把乌黑发亮、木柄油润的刨子上。那刨子比她的小手还要大上一圈,散发着专业的气息。她深吸一口气,在宫女小心翼翼的搀扶下,主要宫女是怕她够不着,费力地爬上垫高的小板凳,稳稳地站在了木工案前。

  “大师姐”要开工了!整个木工坊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秦昭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有些吃力地握住刨子那粗大的木柄。她回忆着鲁师傅刚才讲解的姿势:身体前倾,手臂用力,推动刨子向前,要平稳均匀!

  “嘿——!” 她小脸憋得通红,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刨子向前一推!

  理想中,应该是木花如雪片般翻卷而出,留下光滑的刨面。然而现实是……

  “哧溜——!!!”

  那松木方料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它非但没有被乖乖刨平,反而在巨大的、失控的推力下,像一条滑不溜手的活鱼,猛地从秦昭手下的刨口里弹射而出!带着巨大的动能和旋转,擦着案边呼啸着飞了出去!

  目标:一个正蹲在地上,全神贯注、小心翼翼锯着一块小木板的工部小吏家儿子!

  “啊呀!” “小心!” 惊呼声四起!

  那男孩只觉耳边一阵恶风袭来,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抱头一缩!沉重的木料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砰”地一声巨响,狠狠砸在他身后的空地上,又弹跳翻滚了几下才停下。

  整个木工坊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鲁师傅那标志性的花白胡子,如同被电击了一般,“噌”地一下翘了起来,几乎要直指屋顶!他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根“肇事”的木料,又难以置信地看向案前那个还保持着用力前推姿势、小脸煞白的小公主。

  秦昭自己也吓懵了。她看着那根飞出去老远的木料,又看看抱头蹲在地上、惊魂未定的小男孩,小心脏砰砰直跳,差点从垫脚凳上掉下来。一股强烈的后怕和尴尬瞬间涌上心头。

  不行! 秦昭的小脑袋瓜飞速运转。我是大师姐!是创始人!不能慌!更不能露怯!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狂跳的心和发软的小腿,努力挺直小身板,将手里的刨子“哐当”一声放在案上,结果声音大得吓了自己一跳,然后抬起一只小手,故作老成地挥了挥,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为之的“高深莫测”:

  “无……无妨!此乃……” 她脑子飞快地搜索着从父皇奏折里听来的词儿,“此乃考验尔等临机应变之能!反应不错!甚好!甚好!” 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目光扫过一众目瞪口呆的学徒,仿佛刚才那惊险一幕真是她精心设计的测试。

  学徒们:“……”

  鲁师傅的胡子还在微微颤抖:“……” 内心疯狂咆哮:考验?!用飞木料考验?!我的祖师爷啊!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无妨”,也为了挽回一点“大师姐”的颜面,秦昭决定跳过刨平这一步,直接进入更有“技术含量”的榫卯结构!她看中了旁边一个学徒刚搭好一半、准备用来放工具的简易小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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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看本宫……看我示范如何加固榫卯!” 秦昭拿起一把小巧的木工锤满意点点头,这个大小总算趁手些,瞄准了架子连接处一个凸出的榫头。她回忆着鲁师傅说的“稳、准、轻敲”,小脸再次严肃起来。

  “大师姐”要力挽狂澜了!

  她屏息凝神,高高举起小锤——

  “咚!”

  这一锤,凝聚了刚才的惊吓、尴尬和急于证明的迫切,力量远超“轻敲”的范畴!锤头狠狠砸在榫头上!

  结果:

  榫头纹丝未动,依旧倔强地露在外面。

  然而,那巨大的力道却通过连接处,瞬间传递到了整个摇摇欲坠、尚未完全固定的简易架子上!

  “哗啦——咔嚓!哐当啷啷啷……”

  仿佛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又像是被抽掉了关键积木的城堡,那个半成品的架子,在秦昭惊恐的注视下,发出令人心碎的巨大声响,瞬间土崩瓦解!木板、木条、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工具、甚至上面放着的几块边角料……稀里哗啦散落一地,滚得到处都是!扬起一片细小的木屑尘埃。

  整个木工坊再次陷入死寂。这一次,比上次更彻底,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

  所有学徒,无论男女,都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死死地盯着他们的小公主殿下,以及她面前那堆新鲜出炉的“废墟”。那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茫然、以及一丝“我们是不是要集体完蛋了”的恐惧。

  秦昭手里还举着小锤子,僵在原地。她看着自己一锤子制造的灾难现场,小嘴一点点瘪了下去,圆溜溜的大眼睛里迅速弥漫起一层水汽,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刚才强撑的镇定和“大师姐”的威严瞬间瓦解,只剩下满满的委屈和无措——她明明是想做好事的!

  就在这令人窒息且滑稽的寂静中,一个带着急切和些许无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昭儿!”

  萧皇贵妃扶着贴身宫女的手,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显然,有“热心”的宫人第一时间把“公主殿下在木工坊差点酿成血案并拆了房子”的消息传到了昭阳殿。

  萧皇贵妃的目光飞快扫过现场:

  一根躺在远处、明显是“凶器”的木料。

  一个抱头蹲着、脸色发白的小男孩。

  一脸胡子还在抽抽、仿佛随时要晕过去的鲁师傅。

  满地狼藉、散架的木料和工具。

  以及,站在废墟中央,手里还举着小锤子,小脸皱成一团、眼圈通红、委屈巴巴像只迷路小花猫的女儿秦昭。

  萧皇贵妃深吸一口气。又好气——这孩子莽撞的性子!又好笑——看看这现场,看看女儿那副闯了祸又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她强压下想扶额的冲动,快步走到秦昭面前。

  “母……母妃……” 秦昭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看金豆子就要掉下来。

  萧皇贵妃没有立刻责备,而是先蹲下身,温柔但坚定地拿走了秦昭手里的小锤子,交给旁边的宫女。然后掏出手帕,轻轻擦去女儿脸上沾着的木屑和一点被吓出来的冷汗。

  “鲁师傅,孩子们都没事吧?” 萧皇贵妃看向老木匠,语气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回……回娘娘,万幸,万幸,都没伤着……” 鲁师傅赶紧躬身回答,声音还有点发颤。

  “无事就好。” 萧皇贵妃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女儿身上,看着她红红的眼圈,终究是心疼占了上风。她轻轻捏了捏秦昭的小手,声音放得更柔了些:“想做事情是好的,但凡事要量力而行,更要讲究方法。木工是精细活儿,不是光靠力气就能成的。”

  秦昭低着头,小声道:“昭儿……昭儿就想做个板凳……”

  “板凳?” 萧皇贵妃看着那堆废墟,又看看女儿委屈的小脸,心中已有计较。她站起身,对鲁师傅道:“鲁师傅,劳烦您了。替昭儿做一个小巧结实些的板凳,送到昭阳殿来。” 她顿了顿,补充道,“就按学堂的规矩,该多少工料钱,从昭儿的月例里扣。”

  鲁师傅如蒙大赦,连声应下:“是,是!老朽一定做好!”

  萧皇贵妃这才牵起秦昭的小手,温声道:“走吧,昭儿。板凳鲁师傅会替你做好。至于你……” 她看着女儿,眼中闪过一丝促狭,“这几日,你就跟着后花园的赵师傅,去学学种花苗吧。”

  秦昭茫然地抬头:“种花苗?”

  “嗯。” 萧皇贵妃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拉着女儿往外走,声音清晰地传遍安静的工坊,“木工讲究根基稳固,一步一个脚印。那种花呢,更是要脚踏实地,从松土、播种、浇水开始,一点一滴,急不得,也莽撞不得。这叫……学习脚踏实地。” 她特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

  秦昭似懂非懂地被母妃牵着走,回头看了一眼那堆废墟和表情复杂的同窗们,小脸更红了。她知道,自己这“大师姐”的首秀,算是彻底砸锅了。不过……种花苗?听起来好像……没那么危险?

  几天后,一个精致小巧、打磨得光滑温润的小板凳送到了昭阳殿。秦昭坐在上面晃着小腿,看着自己种下的花苗刚刚冒出一点嫩绿的新芽,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唉,看来‘脚踏实地’,果然不容易啊!” 而木工坊里,“大师姐”秦昭公主一锤子砸散架子的“丰功伟绩”,则成了清晖学堂私下流传很久的经典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