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清源-《我在异世修儒道》

  消息,是随着风传来的。

  当苏文渊还在距离北安州州城尚有三日路程的一座小镇上落脚时,《北安新声》所掀起的滔天巨浪,已经席卷了整个州城,并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四面八方辐射。

  他入住的客栈里,几乎每一个角落,都能听到人们在兴奋地讨论着那份新奇的“报纸”。

  “听说了吗?州城里出了一份叫《北安新声》的奇物!上面不仅有那位青河县案首苏文渊的惊世之作《侠客行》,还有一篇名为《少年大奉说》的雄文!据说,读之让人热血沸腾,文胆自生!”

  “何止啊!我还听说,那报上还有唐家大小姐亲自撰写的‘富民策’!就连州牧府的大人都派人去买了十几份回去,说是要仔细研读呢!”

  “可惜啊……咱们这小地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这等奇文。”

  苏文渊静静地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喝着粗茶,听着这些或真或假的传闻,脸上波澜不惊。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唐家的执行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

  他知道自己射出的第一支箭,已经精准地命中了靶心。

  现在他要等的,是来自靶心处……最猛烈的反击。

  他很清楚,郑家绝不会坐视不理。

  只是他没想到郑玄的反击,会来得如此之快,也如此的……安静。

  ……

  北安州,郑家府邸。

  书房之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冰窖。

  地上没有被摔碎的报纸,空中也没有愤怒的咆哮。

  郑家家主,郑玄,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中那份,已经传遍了全城的《北安新声》。

  他的脸上古井无波,看不出丝毫的喜怒。

  但站在他身旁伺候的管家,却能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低气压。

  良久,良久。

  郑玄才缓缓地,将手中的报纸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了桌案上。

  他没有发怒,也没有评价。

  他淡淡地对身旁的管家,说了一句话。

  “去,把我的那支‘清源笔’,取来。”

  郑家的管家,在听到“清源笔”三个字时,身体控制不住地猛地一颤!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支笔对郑家,对郑玄, 究竟意味着什么。

  如果说,“春秋笔”是郑家用来镇世的国之重器,非家族生死存亡之际,不可动用。

  那么这支“清源笔”,便是郑玄本人,用来教化万民,用来统一思想的……传道之器!

  此笔乃是他晋入齐家大儒之境时,以自身道统温养了整整一甲子,才最终炼制而成的本命文宝!

  此笔或许没有“春秋笔”那般霸道的“代天行罚”之威。

  但它却拥有一种更加可怕,也更加……润物无声的能力——

  正本清源!

  它写出的每一个字,都蕴含着郑玄本人最纯粹的道统之力。能于无声无息间,影响读者的心智,让他们不由自主地认为,这上面写的才是正理,才是天道。

  这是一种思想层面的……同化!

  郑玄,很少动用这支笔。

  因为以他大儒的身份,这世间也少有值得他亲自出手,正本清源的人或事。

  而今天,他要为那个远在百里之外的少年破例了。

  ……

  半个时辰后。

  郑家府邸,书房。

  一方由千年暖玉铺就的巨大书案之上,那支通体由某种不知名青竹制成,笔杆上流淌着淡淡清辉的“清源笔”,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郑玄,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月白色儒袍。

  他净手、焚香,对着那支笔微微躬身,以示敬意。

  而后,他才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了书案之前。

  他提起笔。

  那一瞬间,整个北安州州城,所有正在修行的儒道修士,都猛地抬起了头!

  他们都清晰地感觉到,盘踞在州城上空的文脉气运,在这一刻竟如同百川归海一般,化作一道道清亮的溪流,缓缓地朝着城东郑家的方向,汇集而去!

  天空中,风轻云淡。

  但一股无形,却又无比纯粹、充满了教化与“正统”意味的领域,开始以郑家为中心,缓缓地向着整个北安州,扩散开来!

  ……

  百里之外的小镇客栈里。

  正在盘膝打坐的苏文渊,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脸色,前所未的凝重!

  “来了!”

  他清晰地“看”到。

  在他那“心眼”视界中。

  州城的方向,一道巨大无比的、清亮如水的“道统”光柱,冲天而起!

  这股力量与刘德海那种混浊的“伪道”领域,完全不同!

  它,不霸道,不威压。

  就像是春风,像是细雨,像是圣人的教诲,像是父母的叮咛。

  温和,而又……不容置疑。

  在用一种最“温柔”的方式,告诉这个世界——

  我说的才是对的。

  苏文渊能感觉到,自己与《北安新声》之间,建立起来的那一丝微弱的民心联系,正在被这股更加宏大、更加正确的力量,无声无息地覆盖、净化!

  “好……好厉害的手段……”

  苏文渊的心中,第一次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郑家大儒,生出了一丝真正的……敬佩!

  这,才是真正的大儒!

  不屑于争辩,不屑于打压。

  他只是将自己的“道”,阐述出来。

  便足以让万千杂音,自行平息。

  ……

  郑家府邸。

  郑玄手持“清源笔”,饱蘸浓墨。

  他没有去写什么驳斥的文章。

  他只是将自己毕生所学的儒家至理,将他对这个世界规矩的理解,将他对君子与小人的定义,浓缩成了一篇……

  三百字的《劝学篇》。

  “故君子之学,首在修心。心正则意诚,意诚则行端。若本末倒置,舍心而求迹,则与那追逐水月镜花之痴人,何异?”

  “行可伪也。唯心,不可欺。”

  ……

  他写得很慢,每一个字,都蕴含着他大儒毕生的修为与感悟。

  当这篇文章,完成的瞬间。

  它便化作了无数道清亮的光芒,融入了那道,早已覆盖了整个北安州的“道统”领域之中。

  ……

  第二天。

  一份同样名为《北安新声》的“报纸”,出现在了州城的街头巷尾。

  这份报纸,没有唐家的署名,也没有任何人的署名。

  它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报纸上,也只有一篇三百字的文章——《劝学篇》。

  当那些之前,还为《少年大奉说》而热血沸腾的士子们,读到这篇文章时。

  他们都沉默了。

  他们的脸上,露出了迷茫、挣扎,甚至……愧疚的神色。

  感觉自己仿佛做错了什么。

  又感觉自己仿佛背叛了什么。

  他们被这篇文章中,那温和而又正确的道理说服了。

  是啊……郑家大儒说的,才是圣人经典中,最根本的道理啊!

  那个苏文渊,虽然文章写得激昂,但似乎……真的有些,本末倒置了?

  一场由《北安新声》掀起的思想风暴,就这么被一篇三百字的《劝学篇》,轻描淡写地平息了。

  甚至舆论的风向,开始悄然地发生了逆转。

  ……

  “苏公子,不好了!”

  唐家的信使快马加鞭,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找到了苏文渊,将州城内发生的一切都告知了他。

  “现在城里……城里都在说……说您是‘哗众取宠’,是‘歪理邪说’……”信使的声音,充满了焦虑。

  苏文渊静静地听完了他的叙述。

  他看着那篇被信使带来的《劝学篇》的抄本,久久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沮丧。

  有的只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昂扬战意!

  “好一个‘正本清源’……”

  “好一个‘润物无声’……”

  他看着窗外,那条通往州城最后的道路。

  眼中战意熊熊燃烧!

  “郑大儒……”

  “您这篇《劝学篇》,确实无懈可击。”

  “但是……”

  “道理只是讲给读书人听的。”

  “而我接下来要讲的‘故事’……”

  “是给这天下所有的……百姓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