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血书伪篆惑咸阳 骊钥暗合引兵戈-《大秦帝国:铁血文明》

  驰道上的马蹄声如惊雷滚过,陈墨伏在马背上,后背的灼伤被汗水浸得发疼,怀里的“帝”字令牌却像一块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紧。项伯紧跟在侧,甲胄上的铜片因疾驰而叮当作响,手里还攥着半片从蒙面人身上撕下的黑布——布角绣着的半枚骊宫卫令牌纹样,与草滩上那面黑旗如出一辙。

  “先生,前面就是棘阳亭!过了亭驿,再走五十里就能到咸阳了!”项伯的声音里带着急盼,目光却突然凝在前方——棘阳亭的土城楼上,赫然插着一面黑色旗帜,旗帜上的骊宫卫令牌纹样,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陈墨猛地勒住缰绳,黑马人立而起,前蹄扬起的尘土落在他的麻布袍上。他眯眼望去,亭驿门口的守军穿着秦甲,却个个面生,腰间挂着的不是秦军制式的铜剑,而是六国旧制的铁刀。“是吕氏旧部假扮的驻军。”陈墨的声音冷了下来,指尖摸向怀里的清鳞草叶——叶片边缘的锯齿硌着指尖,像在提醒他,御马令牌被抢后,这些人已经能用令牌调动沿途驻军,甚至冒用秦军旗号。

  果不其然,亭驿里突然冲出十几个“秦军”,手持长戈,拦住去路:“奉御马令牌令,所有过往行人,一律下马查验!”为首的汉子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眼神闪烁,目光直盯着陈墨的腰间——那里挂着“太史令”的木印,红绸在风里飘着,格外扎眼。

  陈墨翻身下马,故意将木印亮得更明显:“本官乃太史令陈墨,奉陛下旨意从楚地还都,尔等是哪部驻军?为何在此设卡?”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太史令的威严,目光扫过那些“秦军”的甲胄——甲片缝隙里还沾着云梦泽的淤泥,显然是刚从草滩赶来,来不及清理。

  刀疤汉子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强撑着上前:“我等是蒙毅将军麾下的斥候,奉命在此拦截吕氏旧部!陈大人既是还都,还请出示陛下的旨意,或是御马令牌,方可通行!”

  “御马令牌?”陈墨冷笑一声,伸手摸向怀里,却故意顿了顿,“令牌在楚地被吕氏旧部劫走,此事陛下已知晓,蒙毅将军随后便到,尔等若不信,可随我去咸阳宫对质!”

  刀疤汉子脸色骤变,猛地挥手:“他是陈墨!拿下他,夺令牌!”

  十几个“秦军”立刻举戈扑来,项伯拔刀格挡,刀刃与长戈相撞的脆响惊飞了亭驿旁的乌鸦。陈墨却没动,他盯着刀疤汉子的手腕——那里戴着一枚青铜环,环上刻着“楚水师”的旧纹,与安陆驿站流民手里的令牌纹样一致。“你是楚地旧部,不是秦军!”陈墨突然大喝,声音穿透厮杀声,“蒙毅将军的斥候,甲胄内侧都缝着‘蒙’字印,尔等的甲胄,缝的是‘项’字吧!”

  刀疤汉子脸色瞬间惨白,抬手就要拔刀,却被陈墨一脚踹中膝盖,跪倒在地。陈墨俯身扯下他的甲胄内侧——果然,一块褪色的麻布上,用朱砂绣着个“项”字,是项燕旧部的标记。“项氏旧部,竟勾结吕氏,冒用秦军旗号,是想借御马令牌,混入咸阳?”陈墨的手指按在刀疤汉子的脖颈上,力道渐重,“说!你们拿了御马令牌,要去咸阳做什么?”

  刀疤汉子咬牙不吭声,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枚火折子,就要点燃腰间的油囊——显然是想同归于尽。项伯眼疾手快,一刀挑飞火折子,剑尖抵在他的咽喉:“再不说,我就挑断你的喉咙!”

  “我说!我说!”刀疤汉子终于慌了,声音发颤,“令牌……令牌要交给咸阳的‘博士公’,让他在三日后的朝堂议事上,用令牌证明‘郡县制逼反楚地旧部’,激怒陛下,然后……然后打开骊山秘藏,取出‘焚书策’,让陛下焚书!”

  “博士公?”陈墨的心猛地一沉——咸阳的博士中,能被称为“公”的,只有淳于越!他竟真的与吕氏旧部勾结,要借朝堂议事发难!“淳于越让你们什么时候把令牌送去?送去哪里?”

  “今夜子时,送到旧韩王府的偏院!”刀疤汉子喘着气,“博士公说,只要拿到令牌,他就能在议事时献上‘流民血书’,证明楚地百姓因郡县制反秦,那时陛下必会怀疑陈大人安抚民心是假,进而相信‘六国典籍煽动叛乱’,同意焚书!”

  陈墨的后背渗出冷汗——淳于越这是要一箭双雕:既扳倒郡县制,又逼嬴政焚书,正好中了吕不韦“篆隙引争,争则焚书”的毒计!他猛地站起身,对项伯道:“你立刻带这汉子去棘阳亭的真正驿站,找驿丞发快马,告诉李斯大人,淳于越勾结吕氏旧部,今夜子时在旧韩王府接头,要夺令牌、献伪血书!我先回咸阳,阻止他们!”

  项伯郑重点头,将刀疤汉子反绑起来,拽着他往亭驿深处走去。陈墨翻身上马,黑马发出一声嘶鸣,四蹄翻飞,朝着咸阳的方向疾驰而去。暮色渐浓,驰道两旁的白杨树掠过肩头,树叶哗哗作响,像无数个百姓的低语,在问他:秦篆会不会被废?郡县制能不能成?文脉能不能续?

  他伸手摸进怀里,那片胶东的清鳞草叶还在,叶片上的露珠已经干了,却依旧带着海盐的气息——那是胶东百姓挂在门上的“平”字木牌的气息,是学宫小学士们描红的“郡”“县”的气息,是大秦文脉的气息。“放心,”陈墨低声自语,“我绝不会让焚书之祸,断了这文脉。”

  咸阳城的暮色里,旧韩王府的偏院一片死寂。

  淳于越背着手,站在廊下,手里攥着一卷泛黄的《周礼》,花白的胡须在风里微微颤抖。廊柱上,挂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灯光照在他脚下的地砖上——那里刻着半枚骊宫卫令牌的纹样,与云梦泽草滩上的黑旗纹样,正好能拼合成完整的令牌。

  “博士公,人来了。”一个穿粗布短褐的汉子从阴影里走出,手里捧着一个黑漆木盒,盒盖缝里露出半截玄铁令牌——正是嬴政给陈墨的御马令牌。

  淳于越转身,目光落在木盒上,眼底闪过一丝贪婪:“令牌是真的?蒙毅的驻军,真的被调去骊山了?”

  “千真万确!”汉子躬身,将木盒递上前,“用这令牌,已经把蒙毅麾下的三百斥候调去骊山‘护宝’,现在咸阳城外的驻军,只剩李斯大人的一千郎卫,根本拦不住咱们!今夜拿到陈墨手里的‘沙’‘帝’二令,三钥齐合,就能打开骊山秘藏,取出焚书策!”

  淳于越接过木盒,打开一看,玄铁令牌上的龙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的手指轻轻抚过令牌,嘴角勾起一抹阴笑:“嬴政啊嬴政,你以为设立博士官,保留六国典籍,就能收揽天下学士的心?你错了!天下学士,只认分封,只认周室!等焚书策一出,你就知道,六国典籍是乱源,郡县制是祸根,只有复分封,才能保大秦太平!”

  他突然抬头,盯着汉子:“陈墨呢?他不是该回咸阳了吗?只要拿到他手里的两枚令牌,大事就成了!”

  “陈墨已经过了棘阳亭,估计今夜就能到咸阳。”汉子压低声音,“咱们的人已经在咸阳城外的灞桥设了埋伏,只要他一到,就拿下他,夺令牌!”

  淳于越满意地点头,将御马令牌放进怀里,又从袖中掏出一卷帛书,上面用六国旧字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字迹,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这是伪造的‘流民血书’,上面写着‘楚地百姓愿随分封诸侯,反秦暴政’,明日朝堂议事,我就把这血书献给嬴政,再拿出御马令牌,证明陈墨‘通敌’,让嬴政相信,楚地之乱是陈墨纵容的,郡县制是他的阴谋!”

  汉子眼睛一亮:“博士公高见!只要嬴政信了,不仅会废郡县制,还会恨陈墨入骨,到时候,焚书策一呈,他必会下令焚书,断了大秦的文脉!”

  “不是断文脉,是‘正’文脉!”淳于越猛地提高声音,手里的《周礼》被攥得发皱,“只有周室的典籍,才是正统!秦篆是蛮夷之字,六国旧典是叛乱之根,焚了它们,才能让天下人重归周制,重归正统!”

  就在这时,偏院的门突然被推开,一道黑影闪了进来,跪在地上:“博士公!不好了!棘阳亭的人被陈墨识破了,项伯已经把刀疤汉子押去见李斯大人了!李斯大人现在正带着郎卫,往旧韩王府赶来!”

  淳于越脸色骤变,手里的木盒“啪”地掉在地上,御马令牌滚了出来,落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李斯?他怎么会知道?”淳于越的声音发颤,“快!把血书和令牌藏起来!通知灞桥的人,立刻动手,杀了陈墨,夺令牌!不然,就来不及了!”

  汉子连忙捡起令牌,塞进怀里,转身就要跑,却被淳于越拽住:“等等!把这卷《周礼》带上!若是被李斯抓住,就说咱们是在研讨典籍,血书和令牌,绝不能被发现!”

  汉子点头,抓起《周礼》,快步消失在阴影里。淳于越则慌忙将伪造的血书塞进廊柱的暗格里,又用油灯将地砖上的令牌纹样擦去,刚做完这一切,院外就传来了郎卫的脚步声,还有李斯的怒喝:“淳于越!出来受缚!”

  淳于越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衣冠,推开房门,脸上堆起从容的笑意:“李丞相深夜带兵闯我府邸,是何道理?莫非是怀疑老夫通敌?”

  李斯站在院门口,身后跟着十几个郎卫,手里的铜剑在灯光下泛着寒光:“淳于博士,有人举报你勾结吕氏旧部,冒用御马令牌,意图谋反!老夫奉陛下旨意,前来搜查!”

  “谋反?”淳于越冷笑一声,摊开双手,“李丞相尽管搜!老夫身为博士,日夜研讨典籍,只为辅佐陛下,何来谋反一说?倒是你,推行郡县制,弄得楚地大乱,百姓流离,该当何罪?”

  李斯脸色一沉,挥手道:“搜!仔细搜!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

  郎卫们立刻冲进偏院,翻箱倒柜,却始终没找到血书和令牌——淳于越藏得极深,暗格设在廊柱内侧,外面糊着与柱子同色的漆皮,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李丞相,搜到什么了?”淳于越抱着胳膊,语气里满是嘲讽,“若是搜不到,你就得给老夫赔罪!还要在陛下面前,承认郡县制失民心,恳请陛下复分封!”

  李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知道,再搜下去,若是找不到证据,淳于越必会反咬一口,到时候,朝堂上的博士们定会群起而攻之,郡县制的推行,就真的要受阻了。他正急得上火,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郎卫跑进来禀报:“丞相!陈墨大人回来了!他说有重要证据,要献给陛下!”

  李斯眼睛一亮,连忙转身:“快!请陈大人进来!”

  淳于越的脸色却瞬间惨白——陈墨回来了!他不仅回来了,还带了证据!难道是刀疤汉子招供了?还是灞桥的埋伏失败了?

  陈墨骑着马,冲进旧韩王府的院门,翻身下马,怀里的“帝”字令牌和《吕氏春秋》残页硌得他胸口发疼。他看到李斯,立刻上前:“李丞相,淳于越勾结吕氏旧部,伪造流民血书,意图在明日朝堂议事时,用御马令牌诬陷我通敌,逼陛下废郡县制、焚六国典籍!血书藏在廊柱的暗格里,御马令牌被他的同党带走,要去灞桥截杀我,夺我手里的令牌!”

  淳于越猛地后退一步,指着陈墨:“你血口喷人!老夫何时伪造血书?何时勾结旧部?陈墨,你在楚地失职,导致流民叛乱,现在回来,竟想栽赃老夫!”

  “栽赃?”陈墨冷笑,从怀里掏出那片从蒙面人身上撕下的黑布,还有项伯攥着的半片布角,“这两片布,拼起来就是骊宫卫令牌的纹样,与你偏院地砖上的纹样一致!还有,你的同党刀疤汉子,已经招供,今夜子时,你们要在旧韩王府接头,用御马令牌调动驻军,去骊山打开秘藏,取出焚书策!”

  李斯立刻下令:“撬开廊柱!搜暗格!”

  郎卫们立刻上前,用剑鞘撬开廊柱的漆皮,果然露出一个暗格——里面藏着那卷伪造的流民血书!李斯拿起血书,展开一看,上面的六国旧字歪歪扭扭,“血迹”闻起来竟带着铁锈味,显然是用铁屑和红漆伪造的。

  “淳于越!你还有何话可说!”李斯的声音震怒,将血书扔在淳于越面前,“伪造血书,勾结旧部,意图谋反,你可知罪!”

  淳于越脸色惨白,瘫坐在地上,怀里的御马令牌却突然滑落,掉在地上。李斯的目光立刻被令牌吸引,弯腰捡起:“御马令牌!陛下的令牌怎么会在你手里!陈墨说的是真的,你果然冒用令牌,调动驻军!”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一个郎卫浑身是血地跑进来:“丞相!灞桥的埋伏被识破了!陈大人的人杀了咱们的同党,夺回了令牌!但是……但是他们发现,同党手里除了御马令牌,还有一枚‘沙’字令牌!”

  “‘沙’字令牌?”陈墨的心猛地一沉——他手里只有“帝”字令牌,“沙”字令牌明明放在咸阳宫的太史令府里,怎么会落到吕氏旧部手里?难道太史令府里有内鬼?

  他突然想起鲁先生——鲁先生负责看管学宫典籍,也有太史令府的钥匙,难道是他?不,鲁先生一生守护文脉,绝不会勾结吕氏!那会是谁?

  “不好!”陈墨突然反应过来,“骊山秘藏需要三枚令牌——骊、沙、帝!现在,骊字令牌在吕氏旧部手里,沙字令牌被他们盗走,帝字令牌在我这里!他们拿到了骊和沙,只要再拿到我的帝字令牌,就能打开秘藏,取出焚书策!而现在,他们的目标,肯定是咸阳宫的朝堂议事!”

  李斯脸色骤变:“明日就是朝堂议事,陛下要召集群臣,商议郡县制细则和博士官设立之事!淳于越的同党,肯定会借着议事,混入咸阳宫,夺你的令牌!”

  淳于越坐在地上,突然狂笑起来:“没错!你们以为抓住了我,就能阻止焚书?太晚了!我的同党已经带着骊、沙二令,去骊山了!明日议事时,他们会拿着焚书策,献给陛下!陛下看到策书上写的‘六国典籍煽动叛乱,焚之可安天下’,再看到楚地的乱局,必会下令焚书!郡县制,终究会被废除!周室分封,定会重现!”

  陈墨的目光陡然变冷,他知道,淳于越说的是真的——吕不韦的终局之棋,从来不是淳于越这枚棋子,而是焚书策,是骊山秘藏里的东西。他猛地转身,对李斯道:“李丞相,你立刻带郎卫看守淳于越,将血书和令牌呈给陛下,说明真相!我去骊山,阻止他们打开秘藏!”

  “不行!”李斯拉住他,“明日议事,你必须在场!陛下需要你证明郡县制的可行性,需要你提出设立博士官的建议!若是你走了,淳于越的余党在朝堂上发难,老夫一个人,顶不住!”

  陈墨愣住了——一边是骊山秘藏,焚书策一旦取出,大秦文脉危在旦夕;一边是咸阳宫议事,郡县制能否推行,博士官能否设立,全在此一举。他陷入了两难,手指紧紧攥着怀里的“帝”字令牌,指节发白。

  就在这时,项伯骑着马,冲进院来,甲胄上沾着血,手里举着一枚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沙”字,正是被盗走的那枚!“先生!灞桥的同党被我杀了,沙字令牌夺回来了!但是……但是他们说,骊山那边,已经有人拿到了骊字令牌,是从……是从扶苏公子身边的人手里得到的!”

  “扶苏?”陈墨的心猛地一震——扶苏在长城,怎么会有骊字令牌?难道长城沿线的吕氏旧部,已经渗透到了扶苏身边?

  他突然想起201章里,扶苏抓住的密使,手里拿着半枚骊宫卫令牌,供认是“沙丘之主”的余党。那时他以为只是普通的奸细,现在才明白,那是吕氏旧部的调虎离山计,目的是从扶苏身边,夺走骊字令牌!

  “先生,还有一件事!”项伯喘着气,从怀里掏出一卷残页,“这是从同党身上搜到的,上面写着‘明日议事,焚书策现;扶苏为饵,骊宫为巢’——他们要在议事时,用扶苏公子做饵,说他与吕氏旧部勾结,逼陛下赐死扶苏,然后趁机献上焚书策!”

  陈墨的后背渗出冷汗——这阴谋,比他想象的更毒!不仅要焚书,还要除掉扶苏,动摇嬴政的根基!他终于明白,残页上“扶苏为钥”的真正含义——扶苏不是打开秘藏的钥匙,是打开嬴政疑心的钥匙!

  “我必须去咸阳宫!”陈墨猛地下定决心,“骊山秘藏有蒙恬将军的驻军看守,吕氏旧部未必能轻易打开!但咸阳宫的议事,若是被他们搅乱,扶苏公子危矣,郡县制危矣,文脉也危矣!”

  他转身对项伯道:“你立刻快马去长城,告诉扶苏公子,吕氏旧部要诬陷他通敌,让他立刻派人将骊字令牌的下落查明,同时加强长城防线,防止匈奴趁机南下!”

  项伯郑重点头,接过陈墨递来的太史令木符,翻身上马,朝着长城的方向疾驰而去。陈墨则跟着李斯,拿着血书、令牌和残页,快步走向咸阳宫——暮色已经散尽,夜色笼罩着咸阳城,宫墙上的火把在风里摇曳,像无数双眼睛,盯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咸阳宫的章台殿里,烛火通明。

  嬴政坐在龙椅上,手里捏着那卷伪造的流民血书,脸色铁青。李斯站在殿中,将淳于越勾结吕氏旧部、伪造血书、冒用御马令牌的事,一五一十地奏报完毕。陈墨则捧着那片黑布和残页,躬身道:“陛下,吕氏旧部的真正目的,不是复分封,是焚书!他们从扶苏公子身边盗走骊字令牌,又盗走臣府中的沙字令牌,意图打开骊山秘藏,取出焚书策,在明日议事时献上,逼陛下焚绝六国典籍,断大秦文脉!”

  “焚书?”嬴政的声音里带着震怒,手指捏着血书,指节发白,“吕不韦的余党,竟敢如此猖獗!既想动摇郡县制,又想断我大秦文脉!还想诬陷扶苏!真是罪该万死!”

  他猛地站起身,龙袍扫过玉阶上的竹简:“传寡人的旨意,命蒙毅率军三千,立刻封锁骊山,严查所有出入人员,绝不让焚书策流出!再命冯劫率郎卫,全城搜捕吕氏旧部,尤其是持有骊字令牌的人!淳于越勾结叛党,打入天牢,明日议事时,当着众臣的面,严加审问!”

  “陛下英明!”李斯和陈墨同时躬身。

  嬴政的目光落在陈墨身上,语气缓和了些:“陈墨,明日议事,你要当着众臣的面,揭穿淳于越的阴谋,说明郡县制的好处,还有你设立博士官、保留六国典籍的建议,寡人都准了。只要能守住文脉,推行郡县制,大秦的根基,就稳了。”

  陈墨躬身:“臣遵旨!臣定不辱使命,守住文脉,护住郡县制,不让吕氏旧部的阴谋得逞!”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谒者的声音:“报——上郡急报!扶苏公子奏报,长城沿线发现大量匈奴骑兵,似有南下之意!另外,公子身边的郎中令赵成,被查出是吕氏旧部,已携带骊字令牌逃走,去向不明!”

  “赵成?”嬴政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赵成是赵高的弟弟,竟也是吕氏旧部!这意味着,赵高也可能与吕氏勾结!他猛地攥紧扶手,眼底闪过一丝疑虑:“匈奴突然南下,赵成携带骊字令牌逃走,这会不会是吕不韦的连环计?用匈奴牵制长城的兵力,让蒙恬无法驰援骊山,再让赵成带着骊字令牌,混入咸阳宫,夺取你的帝字令牌?”

  陈墨的心也沉了下去——嬴政说得对,这是连环计!匈奴南下,蒙恬分身乏术;赵成逃走,骊字令牌下落不明;明日议事,淳于越的余党必会发难。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目标:让嬴政在内外交困之下,相信焚书策是“安天下”的唯一办法。

  “陛下,明日议事,臣建议陛下暂缓提及焚书策之事,先揭穿淳于越的阴谋,推行博士官设立之策。”陈墨躬身道,“只要博士官设立,六国典籍有了归宿,学士们有了依托,吕氏旧部就再也无法用‘典籍煽动叛乱’做文章,焚书策,自然就失去了作用。”

  嬴政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明日议事,先立博士官,再审淳于越,最后敲定郡县制细则!寡人要让天下人知道,大秦不仅有铁血的兵戈,更有包容的文脉;不仅有集权的治道,更有安民的仁心!”

  陈墨松了口气,转身准备退下,却突然想起怀里的《吕氏春秋》残页——残页上“焚书……坑儒……沙丘……”的字迹,在烛火下泛着红光。他突然意识到,吕不韦的终局之棋,不止焚书,还有坑儒,还有沙丘!而赵成的逃走,赵高的牵涉,会不会就是沙丘之变的伏笔?

  他正想奏报,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斥候浑身是血地跑进来:“陛下!不好了!骊山方向传来火光,蒙毅将军的驻军与吕氏旧部交上了火!旧部手里有骊字令牌,谎称是陛下派来的使者,骗开了骊山西门,已经冲进秘藏区域了!”

  “什么!”嬴政的脸色骤变,猛地看向陈墨,“陈墨,你立刻带人去骊山,阻止他们打开秘藏!焚书策绝不能落入他们手里!”

  陈墨躬身领旨,转身就要走,却被嬴政叫住:“等等!把这枚‘帝’字令牌带上!秘藏的门,需要三枚令牌同时插入才能打开,没有你的令牌,他们打不开!你一定要守住令牌,守住焚书策!”

  陈墨接过令牌,郑重地点头:“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他转身冲出章台殿,夜色里,马蹄声如雷,朝着骊山的方向疾驰而去。他怀里的三枚令牌(沙、帝二令在身,骊令下落不明)硌着胸口,《吕氏春秋》残页上的字迹越来越清晰。他知道,骊山秘藏里,不仅有焚书策,可能还有更可怕的东西——吕不韦留下的,足以颠覆大秦的终局之棋。

  而此刻,咸阳宫的角落里,一个黑影闪过,正是逃走的赵成。他手里攥着骊字令牌,嘴角勾起一抹阴笑,朝着章台殿的方向望去——明日议事,他会带着焚书策,准时出现。而陈墨,永远也赶不回咸阳宫了。

  骊山的火光越来越亮,映红了半边天。陈墨伏在马背上,后背的灼伤越来越疼,却依旧催马疾驰。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去,面对的不仅是吕氏旧部的兵戈,还有一个藏在暗处的巨大阴谋——一个关乎扶苏生死、郡县存亡、文脉断续,甚至大秦命运的阴谋。

  夜色里,驰道两旁的野草被马蹄踏得伏倒在地,像无数个被压弯的“秦”字。陈墨知道,明日的咸阳宫议事,将会是一场比楚地之乱更凶险的较量,而他,必须在骊山和咸阳宫之间,做出一个抉择——是守住焚书策,还是守住朝堂?是保住令牌,还是保住扶苏?

  而这抉择的背后,藏着吕不韦最毒的一招:无论他选哪一个,都会落入陷阱。因为,焚书策的真正内容,根本不是“焚六国典籍”,而是“焚秦记,灭秦脉”——吕不韦要烧的,不是别人的书,是大秦自己的文脉。

  陈墨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突然想起鲁先生说的话:“文脉是根,治道是干,根断了,干再粗,也会倒。”他知道,自己必须守住这根,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骊山的火光中,隐约传来了金戈交击的声音。陈墨握紧了手里的令牌,眼底闪过一丝坚定——他要去骊山,不仅要夺回骊字令牌,还要毁掉焚书策,守住大秦的文脉。至于咸阳宫的议事,他相信李斯会守住,相信嬴政会明辨是非。

  可他不知道,此刻的咸阳宫,赵高已经悄悄走进了章台殿,对嬴政低语:“陛下,陈墨携带帝字令牌去骊山,若是被吕氏旧部劫持,令牌落入敌手,秘藏被打开,那可就……”

  嬴政的目光陡然变冷,望向骊山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疑虑。陈墨,真的能守住令牌吗?他会不会,也和淳于越一样,是吕不韦的棋子?

  夜色渐深,骊山的火光越来越亮,咸阳宫的烛火却越来越暗。一场关乎大秦命运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陈墨,正骑着马,一步步走向那个早已为他设好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