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审判与獠牙-《摊牌了,我是藩王,也是军火商》

  大殿内的喧嚣与惊呼,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死寂在血与酒混合的空气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抱着血色身影的男人身上。

  朱衡的脸上一片平静,没有怒吼,没有咆哮,但那双幽深的眸子里,却像是燃着能将整个世界焚烧殆尽的业火。那是一种比雷霆之怒更令人心悸的冷静,是风暴来临前,大海最深沉的死寂。

  “传军医!”

  三个字,不高,不重,却像三柄冰锥,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亲卫们如梦初醒,乱中有序地行动起来。两名随军多年的老军医,提着药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上前来。

  “王爷……”

  “救她。”朱衡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他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柳凝霜平放在一张临时清理出来的长案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以及那支依旧插在她肩胛骨上,黑得发亮的箭矢。

  “她若有事,本王要你们的命。”

  这句话不是威胁,而是一种陈述。军医们浑身一颤,连声称是,立刻开始剪开衣物,检查伤口,神情凝重到了极点。

  朱衡终于站直了身体,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了那名被王五卸掉下巴、死死按在地上的刺客头目身上。

  那人眼中满是悍不畏死的疯狂,即使被制服,依旧用喉咙发出“嗬嗬”的声响,眼神像毒蛇一样盯着朱衡。

  王五一脚踩在他的脊背上,沉声道:“王爷,这厮嘴硬得很,骨头也硬。要不要拖下去,让兄弟们用点手段?”

  “不必。”朱衡摆了摆手,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蹲下身,与那刺客头目平视。

  大殿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以为会看到一场血腥的拷问,王爷的雷霆之怒,将会化为最残酷的刑罚。

  然而,朱衡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足足有十息。

  “你们的计划不错。”朱衡开口了,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和老友聊天,“环环相扣,堪称精妙。戏班子是外围,侍役是中坚,房梁上的是绝杀。你们算准了宴会的气氛,算准了人心的松懈,甚至算准了王五的站位和我的反应。”

  刺客头目的瞳孔微微一缩。

  “唯一没算准的,”朱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是你们的武器,太差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从旁边一名亲卫的箭囊里,拈起一支王府自产的羽箭。箭簇是百炼钢打造,在灯火下闪着森然的寒光。

  “你们的手弩,射程三十步,穿透力……尚可。但弩臂用的是硬木,回弹速度慢,装填一次,至少需要十息。你们的刀,是寻常铁匠铺子买的百炼刀,砍木头不错,但碰到我亲卫身上的锁子甲,卷刃是唯一的下场。”

  他顿了顿,将手中的羽箭,对准了刺客头目的眼睛,轻声道:“而我们用的箭,三棱破甲簇,五十步内可穿双层牛皮甲。我们用的刀,是高炉炼出来的钢材,掺了锰,韧性和硬度,都不是你们能想象的。你们以为这是一场刺杀,其实,从你们踏入这座大殿开始,这就是一场……审判。”

  刺客头目的呼吸开始急促,眼中的疯狂,第一次被一丝恐惧所取代。

  眼前这个年轻的藩王,没有问他“谁派你来的”,反而像个最挑剔的工匠,在点评一件粗制滥造的失败品。这种源于绝对技术优势的蔑视,比任何酷刑都更能摧毁一个职业杀手的骄傲。

  “你叫什么名字?”朱衡问。

  刺客头主闭上嘴,眼神重新变得凶狠。

  “不说?”朱衡笑了笑,站起身,对王五道,“把其他活口带上来,排成一排。”

  五名被俘的刺客被押了上来,个个带伤,却都昂着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本王一向尊重有骨气的人。”朱衡踱着步,走到他们面前,“所以,本王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之中,谁第一个说出主谋,谁就能活。而且,本王会给他一笔钱,让他离开代州,去过安稳日子。”

  他停下脚步,看着那名头目:“当然,你除外。你是头,你得死。”

  这话一出,另外五名刺客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们看向自己的头领,眼神中多了一丝复杂的东西。

  “别听他的!”头目含糊不清地吼道,“我们……呃……的家人……都在他们手上!说了也是死!”

  “哦?家人?”朱衡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王五。”

  “在!”

  “去查。”朱衡淡淡地吩咐,“这几个人,查他们的来路,他们的家人,亲族,朋友。一个时辰,本王要知道所有。”

  王五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精光:“是!”

  他转身离去,步伐沉稳有力。

  朱衡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几名刺客,脸上的笑容变得温和起来:“你们看,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你们不说,本王也能查到。但你们不说,你们的家人,可能就要因为‘通匪’的罪名,被你们的主子灭口了。而你们说了,本王不仅能保下他们,还能给他们换个地方,换个身份,活下去。”

  他伸出一根手指:“你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一个时辰后,王五会回来。到那时,你们说的信息,就不值钱了。”

  他施施然地走回主位,坐下,端起一杯未曾喝完的冷酒,一饮而尽。

  整个大殿,再次陷入死寂。

  那五名刺客,额头上开始渗出冷汗。他们不怕死,但他们怕家人因自己而死。藩王说得对,他们不说,主子为了保密,一定会杀人灭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是一把重锤,敲打在他们的心上。

  终于,一名最年轻的刺客,“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浑身颤抖如筛糠:“我说!王爷!我说!求您救救我的老娘和妹子!”

  “阿三!你敢!”头目目眦欲裂。

  “头儿!对不住了!我不能让我娘和妹子死!”那名叫阿三的刺客哭喊着。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多米诺骨牌,倒下了。

  不到半个时辰,朱衡的桌案上,就摆满了七零八落的口供。

  他一张张地看着,脸色越来越冷。

  口供指向了两个方向。

  其一,是宁王府的一位幕僚,通过山西本地的地下钱庄,发布了刺杀任务,并提供了朱衡府邸的部分情报。

  其二,这些刺客的核心成员,并非中原人士。他们是鞑靼人,来自一个叫“黑沙部”的部落。而这个部落的万户长,正是上一次在军火交易中,被朱衡和李成梁联手全歼的那支鞑靼小部落首领的亲哥哥。

  国仇家恨,内鬼外敌,完美地交织在了一起。

  好一招借刀杀人!宁王只需要花一点钱,就能挑起代州和草原的死仇,无论朱衡是死是活,他都将陷入无尽的麻烦之中。

  “王爷,”王五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他查到的信息,与口供相互印证,分毫不差。他压低声音,眼中杀气腾涌,“宁王……欺人太甚!要不要……”

  朱衡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话。

  他看向那间灯火通明的偏殿,军医们还在紧张地忙碌着。

  柳凝霜……宁王的人。

  她,知道多少?

  她扑过来挡箭的那一刻,是出自本能,还是……另有图谋?

  朱衡的心,第一次感到了一丝混乱。

  他站起身,将那些口供收拢在一起,递给王五:“把这些人的口供,原封不动,送一份去大同,交给李总兵。告诉他,鞑靼黑沙部,已经对本王的项上人头开出了价码。问他,这笔买卖,我们是接,还是不接。”

  王五精神一振:“属下明白!”这是要拉着李成梁一起下水,共同对付草原上的威胁。

  “另外,”朱衡的声音冷了下来,“拟一份王府的公文,送去南昌。”

  “给谁?”

  “宁王府。”朱衡的嘴角,逸出一丝谁也看不懂的笑意,“就说,本王代州的产业,最近缺一个精通算学和商业的总管。听闻宁王府人才济济,想请他推荐一个。哦,对了,再附上一份礼单,就送……一百支最新的燧发枪吧。算是……见面礼。”

  王五彻底愣住了。

  送口供给李成梁,他懂。这是要联合边军,同仇敌忾。

  可送公文和燧发枪给宁王是什么操作?这不等于明着告诉对方“我知道是你干的,但我不说破,我还给你送礼”吗?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王爷,这……”

  “去办吧。”朱衡没有解释,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间偏殿。

  他知道,这一百支枪送过去,宁王会比死了儿子还难受。这是一种无声的示威,一种赤裸裸的羞辱。

  ——你的刺客,连我的女人都伤不了。而我的武器,却能决定你的生死。

  而他更想看看,当这个消息传到柳凝霜的耳朵里时,她,又会是怎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