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最后的信物-《抗日:我是狙击手》

  老君顶。

  晨光终于刺破了那被烟柱染成暗红色的云层。

  阳光照在这片“安全孤岛”上,却带不来一丝一毫的温暖。

  赵丰、柳月娥、张济生和所有幸存的百姓、伤员,在山顶站了一夜。

  他们的目光全都死死地锁定在县城方向。

  那里火光已经渐渐熄灭,但那股通天的黄黑色毒烟,却如同一座为侵略者而立的巨大墓碑,狰狞地耸立在天地之间。

  “A号作战”没有如期而至。

  预想中的炮火没有响起。

  预想中的毒气也没有袭来。

  山谷间只有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怎么回事?”

  “小鬼子怎么没动静?”

  幸存的战士们握紧了手中那为数不多的武器,声音沙哑而不安。

  “他们不会来了。”

  张济生这个永远保持着理智的学者,缓缓地推了推那早已布满裂纹的眼镜。

  他的声音因为一夜的煎熬而嘶哑。

  “宪兵司令部是黑田重德的指挥核心。那里被摧毁,日军的整个指挥系统都瘫痪了。”

  “沈先生他……” 张济生的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痛苦,“他用一场玉石俱焚的‘外科手术’为我们争取到了时间。”

  “时间……”

  柳月娥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

  她的目光空洞地望着那片废墟。

  她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那个男人回来!

  “人!!”

  “快看!山下!!”

  就在这时!了望哨那名幸存的战士,忽然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所有人的心都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是鬼子吗?!”

  “不!不是!是……是一个人!!”

  赵丰一把夺过望远镜!

  在那通往“老君顶”的最后一道山坡上。

  在那布满了晨霜的荆棘和乱石之中。

  一个黑色的“焦炭”正在缓缓地蠕动!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那是一团被烧焦的破烂血肉!

  他没有爬。

  他是在用自己的胸口和那只完好的右手,在那冰冷的山地上一点一点地往前蹭!

  在他身后是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黑色血痕!

  “猴子!!”

  柳月娥只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蠕动姿态!

  她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疯了一样冲下了山!

  “快!!”

  “担架!卫生员!!”

  赵丰也嘶吼着冲了下去!

  当他们冲到那个“焦炭”面前时。

  猴子已经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他的后背被高温严重灼伤,早已和那破烂的衣服黏在了一起,血肉模糊。

  他的左肩那个贯穿伤,因为在污水中浸泡了太久,而肿胀发黑。

  他的脸上布满了黑色的烟灰和干涸的血痂。

  他的意识早已模糊。

  支撑着他爬回来的只有一个信念!

  “……队……长……”

  他在昏迷中依旧呢喃着。

  “猴子!猴子!你醒醒!!”

  柳月娥跪在地上,她那双救过无数伤员的手,此刻却颤抖得根本无法触碰这具残破的身体!

  她的眼泪如同决了堤的洪水,疯狂涌出!

  “快!抬进去!!”

  “张先生!吗啡!不!用盘尼西林!!”

  “实验室”里乱作一团。

  张济生亲手剪开了猴子那黏在血肉上的衣服。

  当那片焦黑的后背和那个腐烂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时。

  在场所有的卫生员都忍不住转过了头!

  “酒精!碘酒!”

  “不……不要……”

  就在这时,猴子被那剧烈的疼痛刺激醒了。

  他缓缓地睁开了那双早已被血丝和脓液糊住的眼睛。

  “……赵……政委……”

  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

  “猴子!别说话!” 赵丰死死地按住了他,“你活下来了!你是英雄!你给老子撑住!”

  “……队……长……呢?”

  猴子没有理会自己的伤。

  他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望着赵丰。

  赵丰的喉咙猛地哽住了!

  他无法回答!

  “……王……大疤……哥……呢?”

  赵丰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猛地摇着头,这个坚强的政委哭得像个孩子。

  “……都……没……了……是吗?”

  猴子笑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俺……俺知道了……”

  他用他那只唯一能动弹的右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伸向了自己那早已破烂不堪的怀里。

  他在掏着什么。

  这个动作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

  他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终于。

  他掏出了第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早已被冲击波和烈焰震碎、烧焦的金属疙瘩。

  上面还残留着半截烧断的表链。

  依稀可以辨认出那曾经是一块怀表。

  “……王……大疤……哥的……”

  猴子将这块废铁递向了赵丰。

  赵丰伸出手。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不敢接。

  那块小小的怀表,此刻却重如泰山!

  最终他用颤抖的双手接过了那块还带着猴子体温的铁疙瘩。

  那是王大疤这个铁塔般的汉子,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痕迹。

  然后。

  猴子又将手伸了回去。

  他又掏出了第二样东西。

  那是半截早已被烧得只剩下了核心铁骨的木柄。

  上面那熟悉的血槽和那独一无二的手感,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停止了呼吸!

  是沈安平的猎刀!

  是那把传承自“山鬼”的猎刀!

  现在只剩下了这半截烧焦的刀柄!

  “……队……长……的……”

  猴子的目光越过了赵丰,望向了他身后那个早已泪流满面,却死死捂住自己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的女人。

  ——柳月娥。

  他将那半截刀柄递了过去。

  柳月娥缓缓地走上前。

  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她看着那半截焦黑的刀柄,仿佛看到了那个男人最后被白光吞噬的身影。

  她伸出手,却又猛地缩了回来!

  她不敢接!

  她一接,那个男人就真的没了!

  “不……不……”

  她拼命地摇着头,那压抑了一夜的悲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哇——!!”

  她发出了一声撕心裂S肺的哭喊,瘫倒在了地上。

  猴子的手就那么举在半空中。

  赵丰默默地走上前,接过了那半截刀柄。

  他缓缓地举起了那两件最后的信物。

  一块破碎的怀表。

  一截烧焦的刀柄。

  他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实验室”。

  走到了“老君顶”的悬崖边。

  那里所有幸存的百姓和伤员都在默默地等待着。

  当他们看到赵丰手中那两样东西时。

  当他们看到赵丰那张早已被泪水打湿的脸时。

  他们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没有人哭泣。

  没有人发出声音。

  人群中那个被沈安平从“人圈”里救出来的张济生。

  这个一向只相信科学和理智的学者。

  第一个缓缓地脱下了他的帽子。

  然后他面向那片还在燃烧的县城废墟。

  面向那座吞噬了沈安平粗和王大疤的巨大坟墓。

  “扑通”一声!

  重重地跪了下去!

  紧接着。

  是柳月娥。

  是那些被救治的伤员。

  是那些抱着孩子的女人。

  是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人。

  一个接一个。

  一片接一片。

  “老君顶”上那幸存的数百名军民,如同被秋风扫过的麦浪。

  朝着县城的方向。

  朝着那片用“十九洞敢死队”所有兄弟的生命和灵魂点燃的“午夜太阳”。

  ——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没有哭喊。

  没有哀嚎。

  只有那寒冷的山风呼啸而过。

  卷起那无声的悲痛。

  赵丰高举着那两件信物,任凭眼泪在这寂静的黎明中疯狂流淌。

  他知道。

  沈安平和王大疤用他们的生命和一场玉石俱焚的同归于尽。

  为这片根据地,为这些幸存的火种。

  ——赢得了最宝贵的喘息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