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金枝玉叶难免骄矜-《长公主太撩,满京权贵竞折腰》

  楼月白话音方落,安宁便侧首睨来。

  春水般的眼波漫过他眉眼,缱绻如缠枝藤蔓,眸底藏着若有似无的细钩,悄无声息便勾住人心尖最软处。

  楼月白唇边惯常的散漫笑意倏然凝住。

  他指节无意识收拢,仿佛想攥住空气中那缕无形丝线,心头被这突如其来的注视烫得一颤。

  她分明未发一语,却已将他方才那点维护之心,看了个通透。

  齐云舟脸色愈发沉郁,半晌从齿缝间溢出一句:“安宁,你跟不跟我走?”

  少女垂眸思索片刻,终于犹豫着朝他伸出手。

  刹那,齐云舟心中的沉郁尽散。

  安宁是长公主,若她不愿跟他走,执意要坐在这里,他也的确拿她没有办法。

  他大手一伸,牵住安宁的小手,怕她痛,还刻意放轻了力度。

  明明是初秋的天,她的指尖却凉,衬得他手心灼人般滚烫。

  眼前人起身,楼月白脸上仍挂着不羁的笑,眼底却没了笑意。

  安宁侧目看他,弯了弯唇:“今日多谢楼公子,改日本宫定当备礼相谢。”

  齐云舟身子一僵,猛地将安宁揽入怀中,转身就走。

  楼月白坐在席上,唇角那点玩世不恭的笑意渐渐凝住。

  看着那玄色身影将一团绯红牢牢锁在怀中愈行愈远,直至消失在球场尽头,他指节无意识摩挲着方才托过安宁手腕的指尖。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温软触感,和一丝清苦药香。

  “谢礼?”

  他低低重复着这两个字,忽地扯了扯嘴角,眼底最后一点暖意褪尽,只剩下被秋风卷起的寂寥。

  不远处,桑枝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见楼月白伫立在渐起的暮色里,背影透出几分孤狼般的落寞,她指尖将帕子绞得发皱,心头泛起一丝说不清的涩意。

  ……

  另一边,齐云舟将安宁拥在怀里,径直上了马车。

  车帘垂落,隔绝了外界天光。

  方才还柔顺依偎在怀的安宁,倏然从他臂弯中抽身,裙袂轻旋,默默端坐于车厢另一侧,与他隔开泾渭分明的距离。

  怀中温软骤然消散,只余一缕清冷余香。

  齐云舟臂弯僵在半空,旋即收回,指节无意识地捻了捻,终是归于沉寂。

  他目光沉静地掠过她疏离的侧影,心下默然:罢了,金枝玉叶难免骄矜,今日之事,的确是他有亏在先。

  车厢内空气凝滞片刻,他低沉的声音终于打破寂静:“今日…为何要去马球场?”

  安宁并未立刻回答齐云舟的问题,她只是微微侧首,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留给齐云舟一个线条优美又带着几分冷硬的侧颜。

  马球场上那片刻的脆弱与依赖早已荡然无存,仿佛只是齐云舟的一场错觉。

  “怎么,”安宁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这大堰朝的律法,何时规定了本宫连马球场都去不得?”

  她徐徐转眸,眼尾轻飘飘扫在他面上:“还是说,齐将军觉得,本宫合该像个怨妇一般,枯守在齐府那四方天地里,日日盼着将军垂怜?”

  她语调轻柔,字字却如软针,直刺齐云舟心底最不设防之处。

  齐云舟下颌线绷紧,胸腔里那股无名火又窜起几分。

  他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赌气或委屈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漫不经心的疏离。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压抑着情绪,声音低沉:“你我新婚不过两日,今日你便与楼月白那般亲近,可知外人会如何议论?”

  “议论?”安宁终于转过头,秋水般的眸子直视着他,唇角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满京都谁人不知齐将军你厌恶本宫至深,大婚之日甚至直接睡在书房,本宫心里沉闷,去马球场打打马球怎么了?”

  “更何况,像本宫这种饥渴又下贱的女人,还会在乎别人的议论吗?”

  齐云舟半点看不出她因被他厌恶而心情沉闷的模样。

  反倒是听她轻描淡写地将“饥渴又下贱”挂在嘴边,心里像扎了根细针,有些不是滋味。

  昨夜是他口不择言,没想到让她记到现在,偏她故意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倔强的让人不忍。

  她抬指,漫不经心的撩开车帘,看向窗外:“将军放心,本宫不是死缠烂打之人,你既不愿,本宫也不会强求,改日本宫便进宫请旨,让父皇准你与本宫和离,自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彼此之间再不往来。”

  齐云舟一时语塞。

  她竟说她不是死缠烂打之人?

  这些年,她如何痴缠,他比谁都清楚。

  贵为公主之尊,却甘愿沦为满京笑柄,只求嫁他为妻。

  可此刻,她眉眼间的疏离不似作假,莫非经过昨夜,她当真幡然醒悟了?

  数年执念,岂能一朝尽散?

  齐云舟面上掠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

  他不信。

  不信那曾如燎原之火般的热烈,会一夜之间化作冷灰!

  和离是他先提的,安宁定是在说气话!

  念及至此,齐云舟不禁放轻了声音:“婚姻大事,并非儿戏,你我不过成婚两日便请旨和离,未免过于轻率,亦是对圣意的拂逆。”

  他语速略缓,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执起她受伤的那只手,指腹在她红肿的手背上轻轻抚过,动作透着罕见的轻柔:“你的伤耽误不得,先回府治伤,旁的事,以后再说。”

  随着他俯身的动作,宽阔的身形投下浓重阴影,几乎将安宁全然笼罩。

  强大的压迫感袭来,带着男子特有的清冽气息,明明是在哄人,可话从齐云舟嘴里说出来,却生硬如铁。

  安宁很不喜欢。

  哄人都学不会,怎配做她驯服的犬!

  她仰起头,未伤的手轻抬,指尖不偏不倚按在齐云舟昨夜被蜡泪灼伤之处,隐隐发力,将人推开寸许:“既已决定和离,那还是少做纠缠的好。”

  齐云舟浑身肌肉骤然绷紧,闷哼一声,齿间泄出半缕抽气声。

  “啊…”安宁很是无辜的眨了眨眼,语气骤然软糯下来:“抱歉!”

  她语气裹着三分关切,眼波却似蜜里调油,牢牢缠住他骤然紧缩的瞳孔:“我忘了,你这里还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