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话:画内奇缘-《民间场》

  初冬的第一场雪轻轻覆盖了长乐郡,宁瑜在书房中整理医案,窗外雪花纷飞,室内炉火温暖。阿翎在旁研磨药材,药香与墨香交织,营造出一室安宁。

  公子,这批药材已经分类好了。阿翎将药匣推到他面前,城西张家的咳疾,用这批药应该能见效。

  宁瑜点头,正要说话,忽听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开门一看,是郡守府的师爷,神色慌张。

  宁公子,大事不好!师爷顾不上行礼,急声道,郡守大人...郡守大人他...

  郡守大人怎么了?宁瑜让他进屋细说。

  师爷喘着气说:大人今早去城外的兰若寺赏雪,在寺中观赏壁画时,突然...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消失?宁瑜蹙眉,具体是怎么回事?

  寺中的小沙弥说,大人正在欣赏一幅飞天壁画,伸手触摸画中仙女的衣袖,整个人就被吸进画里去了!现在寺里乱作一团,还请公子前去相救!

  宁瑜与阿翎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惊疑。能让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这绝非寻常之事。

  带路。宁瑜当即收拾药箱,带上必要的法器。

  兰若寺坐落在城西的山林中,是座千年古刹。寺中壁画闻名遐迩,尤其是后殿的飞天图,传说为前朝画圣吴道子真迹。

  来到后殿,只见一群官员和僧人围在一幅巨大的壁画前,个个面色惶恐。壁画上绘着天女散花的场景,仙女神态各异,衣带飘飘,栩栩如生。奇怪的是,画中多了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人物——郡守赵大人竟也在画中,与天女们一同飞翔,脸上带着痴迷的笑容。

  宁公子您看!寺中住持指着壁画,赵大人就在画里,我们怎么叫唤他都没有反应。

  宁瑜凝神观察,发现壁画上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灵气。他伸手轻触画壁,指尖传来轻微的吸力。

  这画壁已成精怪。宁瑜沉声道,赵大人被吸入画中世界了。

  画壁成精?众人哗然。

  住持叹息:难怪近日寺中常有异象。夜半时分,常闻画中传来丝竹之声,还有女子笑语。

  宁瑜仔细端详壁画,发现画中天女的眼神格外灵动,仿佛真有生命一般。更奇怪的是,她们的目光似乎都在注视着画中的郡守。

  我要入画一探。宁瑜做出决定。

  太危险了!阿翎急忙阻止,公子若也被困在画中...

  宁瑜微笑:无妨,我自有分寸。你在外接应,若一炷香后我未归,便用这个。他交给阿翎一面铜镜和一道符咒,照向画壁,可助我脱身。

  交代完毕,宁瑜运转内力,将手按在画壁上。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他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里云雾缭绕,仙乐飘飘,远处亭台楼阁若隐若现,正是壁画中的天宫景象。更令人称奇的是,这里的景物虽与画中一般无二,却更加生动真实。微风拂面,花香扑鼻,一切都如此真实。

  又来一个凡人。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宁瑜回头,见一位白衣仙子飘然而至。她容貌绝美,气质清冷,正是画中那位手捧莲花的天女。

  在下宁瑜,为寻赵大人而来。宁瑜拱手道。

  仙子冷笑:赵公子在此乐不思蜀,何须你来寻?

  乐不思蜀?宁瑜蹙眉,他是被强行掳来的吧?

  强行?仙子挑眉,是他自己伸手触碰画壁,自愿来此的。

  她衣袖一挥,云雾散开,露出远处的景象。只见郡守赵大人正在一群仙子的簇拥下饮酒作乐,脸上满是陶醉之色。

  赵大人!宁瑜呼唤。

  赵大人闻声转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又恢复了痴迷:宁公子?你也来啦?这里真是仙境啊!有美酒,有仙乐,还有这么多仙子相伴...

  宁瑜心知他被幻术所迷,沉声道:大人,外界都在为你担忧,还请随我回去。

  回去?赵大人哈哈大笑,回那凡尘俗世做什么?这里有享不尽的快活!

  周围的仙子们也娇笑起来:是啊,留下来吧,与我们一起逍遥快活。

  宁瑜不为所动,对白衣仙子道:画壁之灵,你困住凡人,所为何求?

  白衣仙子神色微变:你怎知我是画壁之灵?

  画中景物皆由你幻化,这些仙子也都是你的分身。宁瑜道,我猜得可对?

  白衣仙子沉默片刻,终于承认:不错,我便是这画壁之灵,名唤素女。这些仙子,都是我以画中形象幻化而出。

  你困住赵大人,究竟意欲何为?

  素女幽幽叹息:我在此画壁中修行千年,早已厌倦了孤寂。只想找个人陪伴,有何不可?

  人妖殊途,强求无益。宁瑜劝道,你若真觉孤寂,何不寻个正道修行?

  素女突然激动起来:正道?我修行千年,却连这画壁都离不开,谈何正道?只有吸取凡人的精气,我才能突破禁锢,化身入世!

  宁瑜心中一凛:原来你是要吸取赵大人的精气!

  是又如何?素女冷笑,既然你知道了,那就别想走了!

  她衣袖一挥,整个画中世界风云变色。祥云化作乌云,仙乐变成鬼哭,那些美貌的仙子也现出原形,个个青面獠牙,向宁瑜扑来。

  宁瑜临危不乱,桃木剑出鞘,剑光如电。但这些画妖无形无质,被斩散后又能重新凝聚,难以彻底消灭。

  没用的!素女狂笑,在这画中世界,我才是主宰!

  她念动咒语,地面裂开,伸出无数鬼手抓住宁瑜的双脚。空中也出现无数丝线,将他牢牢缠住。

  宁瑜奋力挣扎,但画中世界的规则与外界不同,他的道法在这里大打折扣。

  公子!远处传来赵大人的惊呼,他终于清醒过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素女狞笑:既然你不愿沉醉幻境,那就成为我修行的养料吧!

  她张开嘴,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宁瑜只觉自己的精气正在缓缓流失。

  危急关头,宁瑜忽然想到一个办法。他停止抵抗,任由素女吸取精气,暗中却运转师门秘传的净心咒。

  这净心咒能净化邪气,度化妖魔。素女吸取了蕴含净心咒的精气,顿时惨叫一声,周身黑气翻滚。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素女痛苦地挣扎。

  宁瑜道:我是在助你摆脱邪念,重归正道。

  在净心咒的作用下,素女身上的黑气渐渐消散,恢复了原本的清丽容貌。那些画妖也重新变回仙子的模样,只是眼神不再妖异,而是充满了平和。

  我...我这是...素女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宁瑜解开束缚,温声道:你本是一幅名画,受千年香火供奉,早已有了灵性。若能潜心修行,早晚能得道飞升,何必走这邪路?

  素女跪地痛哭:上仙指点的是!小女子被孤寂蒙蔽了心智,险些酿成大错!

  她挥手解开画中世界的禁制,将宁瑜和赵大人送回现实。

  回到寺中,众人见二人安然归来,皆大欢喜。再看那壁画,素女的身影似乎更加生动了,脸上带着慈悲的微笑。

  事后,宁瑜在画壁前设下法坛,为素女诵经祈福,助她修行。寺中僧人也答应每日为她诵经,助她早日得道。

  赵大人经此一劫,幡然醒悟,从此勤政爱民,不再沉迷享乐。

  这夜,宁瑜在书房记录此次经历,忽闻窗外传来幽幽琴声。推窗望去,只见月光下,素女的虚影在院中抚琴,见他看来,盈盈一拜,消散在月色中。

  公子,画壁之灵来过了?阿翎轻声问道。

  宁瑜点头:她来道谢的。万物有灵,只要心存善念,皆可得道。

  而在兰若寺中,那幅飞天壁画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画中仙子的笑容越发慈悲,仿佛在守护着这座千年古刹。

  新的故事,在这宁静的冬夜里悄然落幕。但宁瑜知道,这世间还有无数未知的奇缘,等待着他去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