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废品站深处-《阴阳纹身师》

  夜色如墨,将城郊结合部杂乱无章的棚户区和废品回收站吞没。空气中弥漫着垃圾腐烂的酸臭和金属锈蚀的辛辣气味,与那股萦绕不散的阴湿水腥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诞氛围。

  我和沈雨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在堆积如山的废品迷宫之中。废弃的塑料瓶、扭曲的钢筋、破烂的家具、五颜六色的碎玻璃……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幢幢鬼影,仿佛无数扭曲的肢体,无声地注视着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沈雨的脸色比月光还要苍白,她紧紧跟在我身后,呼吸急促,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但她没有退缩,眼神里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那是血脉亲情和对真相的渴望赋予她的力量。

  “是这里……感觉越来越强了……”她低声说,声音发紧,手指死死攥着我的衣角,“哥……他就在里面……”

  我手腕上的墨色珠子传来一阵阵冰凉的刺痛,像是在不断预警着前方极度危险的存在。越往里走,那股湿冷的气息就越发浓重,甚至能看到一些废弃塑料布和纸板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与这夏末的夜晚格格不入。

  循着沈雨的感应和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怨气,我们最终停在了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前。空地的尽头,是一个用破旧铁皮和木板胡乱搭建的简陋窝棚,窝棚旁边,停着一辆锈迹斑斑、堆满杂物的三轮车——正是我们寻找的目标。

  窝棚没有门,只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隐约有微弱的光线晃动,像是烛火,又像是别的什么。而那股令人窒息的怨念和阴寒,正如同潮水般从那个洞口源源不断地涌出。

  “在……在棚子里……”沈雨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恐惧和接近真相的激动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我示意她留在原地,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将雷击木紧握在手,另一只手摸出了桃木小剑,一步步向那个窝棚靠近。

  离得越近,那股水腥味混合着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沼泽腐烂物的恶臭就越发刺鼻。我甚至能听到,从窝棚深处传来一种极其细微的、持续不断的“嘀嗒”声,像是水珠滴落,又像是某种粘稠液体缓慢流淌的声音。

  就在我即将踏入那片黑暗的洞口时,一个佝偻、蹒跚的身影,从窝棚里慢吞吞地挪了出来。

  那是一个老头,穿着一身脏得看不出原色的衣服,头发花白杂乱,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和污垢。他手里提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他浑浊无神、几乎看不到眼白的双眼,也照亮了他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东西——

  正是那块暗沉发黑的灵位!

  牌位上的红布已经不见了,露出了木质本身。覆盖其上的那张阴皮,颜色变得愈发暗红,仿佛吸饱了鲜血。而刻印在上面的“锁魂咒”图案,在煤油灯的光线下,竟然像是在微微蠕动,散发出一种邪异的光芒。

  老头的眼神空洞,对我和沈雨的出现毫无反应,只是痴痴地看着手里的牌位,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宝贝……我的宝贝……好看……真好看……”

  他被影响了!这废品站的收荒匠,显然在无意中捡到了这个牌位,并被其中逸散的怨念侵蚀了神智,将这块蕴含着恐怖诅咒的木牌当成了什么珍贵的“宝贝”!

  “老人家!把那东西放下!”我厉声喝道,同时上前一步。

  老头像是被惊动的野兽,猛地将牌位紧紧抱在怀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凶狠和警惕,对着我龇牙咧嘴,发出威胁的低吼。

  而就在他情绪激动的同时,窝棚内那股阴寒之气骤然暴涨!煤油灯的火焰疯狂摇曳,几乎熄灭!

  “嘀嗒……嘀嗒……”

  那水声变得清晰而急促。

  紧接着,在老头身后那片窝棚的黑暗中,一个模糊的、湿漉漉的轮廓,缓缓凝聚、浮现出来。

  它保持着人形,却像是刚从深潭里爬出,全身都在向下滴落着浑浊的泥水,散发出浓郁的死亡气息。它的面部模糊不清,唯有那双眼睛的位置,是两个深不见底、充满了无尽怨恨和痛苦的黑洞,正直勾勾地“盯”着紧紧抱住牌位的老头,以及……我们。

  沈啸云!

  他的怨魂,一部分被禁锢在牌位中,而更强大的主体,已然能够脱离载体,显化出如此清晰的形态!锁魂咒,看来已经名存实亡!

  “哥……!”沈雨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就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我一把死死拉住她!现在过去,无异于送死!

  那湿漉漉的怨灵似乎被沈雨的喊声惊动,缓缓地、极其僵硬地,将那双空洞的黑洞,转向了我们。

  一瞬间,冰冷的恶意如同实质的潮水,将我们彻底淹没。

  废品站的死斗,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