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隔阂加深,各行其是-《警途双璧:慕容与欧阳的爱恨情仇》

  凌晨四点的城郊公路还浸在墨色里,浓稠的黑暗像化不开的墨汁,将天地间的一切都吞噬。

  慕容宇趴在货车顶的帆布下,帆布缝隙漏进的冷风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脖子上,顺着衣领钻进衣服里,冻得他皮肤发麻。

  黑色警服外套早已被露水打湿,冰凉的布料紧紧贴在后背,像块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铁板,冷得刺骨。

  他却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惊动下方驾驶座里的人

  —— 赵国安的侄子赵鹏正叼着烟,烟蒂的红光在黑暗中明灭,方向盘上的银色打火机反射着微弱的光,那抹冷光与三年前失窃警用手枪的反光在记忆里重叠,像道锋利的闪电,劈开了尘封的往事。

  “吱呀 ——”

  一声撕裂空气的金属摩擦声骤然炸响,货车轮胎在柏油路上拖出三道焦黑的痕迹。

  慕容宇整个人朝前扑去,帆布下的冻肉箱硌得肋骨生疼,他死死攥住浸着盐渍的帆布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出病态的青白,暴起的青筋顺着腕骨蜿蜒而上,如同暴雨前扭曲蠕动的蚯蚓。

  驾驶座的铁门被猛地踹开,赵鹏沾满油渍的工装裤扫过车门内侧的血污,橡胶靴重重砸在地面溅起碎石。

  “妈的,这破路,早晚得把老子的车颠散架!”

  他的咆哮裹着昨夜的酒气,在雾霭沉沉的凌晨公路上激起阵阵回音。

  油腻的马尾辫随着动作晃荡,后腰别着的剔骨刀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锈迹斑驳的铁门被他踹出一个凹陷,腐朽的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铁门上的暗红色污渍在震动中簌簌剥落,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抓痕。

  慕容宇盯着那些爪痕,突然想起三天前失踪的流浪猫,喉咙泛起铁锈味的腥甜。

  赵鹏又补了两脚,震落的铁锈混着腐肉碎屑,像场诡异的黑雪纷纷扬扬落在两人肩头。

  慕容宇借着帆布掩护,悄悄摸出微型摄像头,镜头里,赵鹏打开货车车厢,金属碰撞声从里面传来,清脆得像子弹落地,与军火特有的坚硬质感完美吻合。

  那声音透过车厢板传出来,在空旷的场地里反复折射,像无数根细针,刺得慕容宇的神经紧绷。

  他的心跳加快,像擂鼓般震得耳膜发疼,掌心渗出的冷汗浸湿了摄像头的握柄,滑溜溜的,差点脱手。

  【果然有问题。】

  慕容宇的喉结在阴影里滚动两下,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映得他瞳孔发颤。

  走廊尽头传来滴水声,混着老式配电箱的电流嗡鸣,像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他背靠斑驳的白墙缓缓滑坐,后腰硌到枪套的金属扣,这个触感突然撕开记忆的闸门

  ——那是大三深秋的雨夜,警校后山的松林里飘着冷雾。

  慕容宇缩在树后呵出白气,看着十米外那个不停跺脚的身影直摇头。

  欧阳然深蓝色的作训服被雨水泡得发胀,手指死死攥着望远镜,裤腿上还沾着半片枯叶。

  当垃圾桶倒地的金属轰鸣撕破寂静时,慕容宇甚至看见目标耳后那颗朱砂痣因为受惊而剧烈跳动。

  欧阳然!

  教官的咆哮震落松针,你以为自己是来参加交响音乐会的? 年轻的学员红着脸立正,帽檐滴下的水珠在泥地上砸出小坑。

  慕容宇趁机用胳膊肘顶了顶好友:下次跟踪前,记得给皮鞋鞋底裹层绒布?

  少瞧不起人!

  欧阳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潮湿的布料渗进来,

  三个月后的实战演练,咱们看谁先找到失踪模拟人!

  月光穿透云层的瞬间,慕容宇望见对方眼睛里跳动的火光,像永不熄灭的探照灯。

  此刻走廊顶灯突然闪烁,慕容宇猛地抬头,黑暗中仿佛又看见那双明亮的眼睛。

  如果是欧阳然,此刻一定会把现场平面图铺满桌面,用不同颜色的马克笔标注每个疑点;

  会在审讯室里用恰到好处的沉默,撬开嫌疑人紧绷的神经;

  会在凌晨三点买好两杯冰美式,笑着说 老规矩,你查物证我盯监控。

  可现在,赵国安案的卷宗像块烧红的烙铁横亘在两人之间。

  慕容宇摸出烟盒又重重拍回去,金属烟盒撞在膝盖上发出闷响。

  远处传来巡逻保安的对讲机电流声,恍惚间竟与当年教官的训斥重叠。

  他扯松领带,喉间泛起铁锈味 —— 那杯没加糖的咖啡,原来早就在记忆里酿出了苦酒。

  等赵鹏走进屠宰场,慕容宇像只灵活的猫,悄无声息地跳下车。

  他的动作轻盈,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黑色的警服在黑暗中与环境融为一体,像道影子。

  他贴着墙根溜进冷藏库,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肉类腐败的气息,两种气味混合在一起,呛得人喉咙发紧,差点咳嗽出来。

  冷藏库的温度低至零下十度,呼出的白雾瞬间凝结,他的睫毛很快挂了层白霜,像撒了把碎钻,连手指都冻得发僵,指尖的知觉渐渐麻木,连抓东西都变得困难。

  在冷藏库最里面的夹层里,他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 是本黑色封皮的账本,封皮是皮质的,已经有些磨损,上面还沾着新鲜的血迹,暗红色的血迹在黑色封皮上格外刺眼,像刚从尸体上取下来的。

  慕容宇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小心翼翼地将账本拿出来,手指因为寒冷而微微颤抖,账本的边缘割得指尖生疼,却比不上心里的紧张。

  翻开账本,里面的字迹潦草却清晰,墨水的颜色深浅不一,看得出来是在不同时间记录的。

  记录着向猛虎帮供应的枪支型号、数量、交易时间和金额,其中 “警用 92 式手枪,编号 201X0817,数量 10 吧,交易金额 50 万” 的字样格外刺眼

  —— 这正是三年前失窃的那批手枪!慕容宇的手指微微颤抖,账本的纸张边缘割得指尖生疼,却比不上心里的震撼。

  他想起三年前,那批手枪失窃时,整个警局都陷入了恐慌,大家都在担心这些武器会流入犯罪集团,危害社会,没想到,竟然是赵国安在背后搞鬼!他竟然真的在走私警用装备,还将其卖给犯罪集团,这不仅是背叛警队,更是背叛了所有信任他的人,背叛了他身上的警服和警徽!

  与此同时,欧阳然正站在赵国安老家的老宅前。

  老宅位于山脚下,周围长满了杂草,墙体早已斑驳,露出里面的红砖,像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在岁月的侵蚀下显得格外凄凉。

  院门上的铜锁锈迹斑斑,锁芯里塞满了灰尘和杂草,像个被遗忘的古董,静静地躺在那里,见证着时光的流逝。

  欧阳然推开院门,“吱呀” 的声响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惊得树上的鸟儿扑棱棱飞走,翅膀拍打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传来回音,像无数只手,在轻轻敲击着他的心脏。

  走进院子,地面上长满了齐膝高的杂草,杂草间还夹杂着些不知名的野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却透着一股荒凉的气息。

  地窖的入口藏在厨房的柴火堆下,柴火已经受潮发霉,一摸就碎成粉末,散发出刺鼻的霉味。

  掀开木板,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还夹杂着泥土的腥气,像陈年的尸体散发的气息,呛得欧阳然忍不住咳嗽起来。

  欧阳然打开手电筒,光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亮线,照亮了地窖里堆放的杂物。

  里面堆满了破旧的家具、废弃的农具,还有些看不懂的旧物件,上面都覆盖着厚厚的灰尘,轻轻一碰,灰尘就簌簌落下,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在一个破旧的木箱里,他找到本带锁的日记,锁已经生锈,表面的黄铜镀层早已脱落,露出里面的铁色。

  他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撬开,匕首的刀刃在锁芯上反复撬动,发出 “咔嗒咔嗒” 的声响,在寂静的地窖里格外清晰。

  泛黄的纸页边缘蜷曲着岁月侵蚀的褶皱,赵国安遒劲的字迹如刀刻般刺入眼底。

  钢笔墨水在某些笔画处晕染开来,仿佛是笔尖悬停时滴落的泪渍。

  20XX 年 X 月 X 日 晴

  今天又去医院看小雅了,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像根绷紧的弦。

  主治医师摘下口罩,镜片后的目光满是无奈: 再凑不齐三十万手术费,孩子的心脏随时可能停跳。

  我攥着缴费单的手在发抖,后颈渗出的冷汗浸透了衬衫领口。

  这些年为了供小雅读书,早已掏空了积蓄,现在连老家的祖屋都抵押出去了。

  纸页翻过时发出脆弱的脆响,第二段字迹明显潦草许多,多处被反复涂改的痕迹:欧阳正德夫妇真是榆木脑袋!上次在办公室苦劝他们通融一下招标项目,那女人直接把我准备的茶叶摔在地上。

  他们非要按规矩办事,那些投标商私下给的好处费,足够支付小雅半年的治疗费!现在招标被叫停,眼看着女儿的救命钱就要打水漂... 他们挡了太多人的财路,更挡了小雅的活路!

  这句话像把锋利的刀,在欧阳然心上狠狠割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想起赵国安的女儿赵晓雅,确实患有罕见的血液病,叫 “重型地中海贫血”,需要长期输血和治疗,每年的治疗费高达几十万,对普通家庭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原来,赵国安是为了钱,为了救他的女儿,才走上了犯罪的道路,才背叛了警队,背叛了他的父亲!可这不是他伤害别人、背叛正义的理由!他的女儿是命,别人的生命就不是命了吗?那些被他伤害的家庭,那些失去亲人的痛苦,难道就活该吗?

  欧阳然的手指紧紧攥着日记,指节泛白,连手背的青筋都鼓了起来,纸张被捏得皱巴巴的,边缘都被手指抠破了。

  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像断了线的珠子,滴在纸页上,晕开了上面的字迹,却无法改变那些残酷的事实。

  他想起小时候,赵国安带他来老宅,还笑着说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第二个家,等你放假了,我们就来这里钓鱼、爬山”,现在想来,这句话像个笑话,充满了讽刺。

  当时的温暖和承诺,原来都是假的,都是为了掩盖他犯罪的真相。

  【怎么会这样?】

  欧阳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革椅把手上留下五道青白指痕。

  空调出风口的风裹着八月末的热浪,却让他后背渗出冷汗,浸透了警服衬衫。

  记忆如碎玻璃般扎进脑海 —— 大三那年梅雨季,赵国安撑着黑伞站在警校门口,雨水顺着伞骨汇成银线,淋湿了藏青色西装裤。

  保温桶掀开的瞬间,蒸腾的热气里飘着八角与桂皮的香气,肥瘦相间的红烧肉颤巍巍卧在酱汁里,色泽红亮得像极了母亲生前灶台上升腾的烟火。

  那时他捧着饭盒蹲在宿舍走廊,看暮色给赵国安的侧脸镀上金边。

  对方用指腹轻轻抹去他嘴角的酱汁,温声道:

  慢点吃,锅里还有。

  这动作与母亲临终前的温柔重叠,让他红着眼眶把滚烫的肉块咽进喉咙,却不知此刻记忆里的温度,竟源自浸透父亲鲜血的双手。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胸腔里翻涌着铁锈味。

  办公桌上摊开的审讯记录在眼前扭曲,赵国安 三个字化作狰狞的獠牙。

  原来那些深夜的谈心、实习时的庇护、晋升路上的提携,全是精心编织的网。

  档案室里泛黄的卷宗不会说谎,父亲殉职现场的鞋印比对报告,正在无声控诉他曾视若神明的人。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他抓起抽屉里父亲的警徽,冰凉的金属在掌心发烫。

  那个总把 正义永不缺席 挂在嘴边的父亲,是否也曾在生命最后一刻,望着熟悉的面孔不敢相信?

  欧阳然猛地将头埋进臂弯,压抑的呜咽混着窗外骤起的雷声炸开:

  如果那年没在食堂门口遇见递来红烧肉的赵国安,此刻他会不会还能在父亲膝前听他讲破获大案的故事?而不是亲手把父亲的凶手送进审讯室,用颤抖的手按下录音键。

  当欧阳然带着日记回到警局时,已经是深夜。

  整栋大楼静悄悄的,只有档案室的灯还亮着,像黑暗中的一盏孤灯。

  慕容宇正趴在桌上,整理着从屠宰场找到的账本,他的头埋在文件堆里,肩膀微微耸动,看起来疲惫不堪。

  眼底布满血丝,像爬满了红色的蜘蛛网,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让他原本英挺的脸庞多了几分沧桑。

  黑色警服的袖口沾着污渍,是冷藏库的血渍和灰尘,形成深浅不一的印记,却顾不上清理,仿佛那些都不重要。

  “我找到了这个。”

  欧阳然将日记放在桌上,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痛苦,像被砂纸磨过的木头,粗糙而干涩。

  他的连帽衫兜帽滑下来,露出额前凌乱的碎发,沾着点从老宅带来的灰尘和泥土,像刚从废墟里钻出来的,整个人显得格外狼狈。

  他的眼睛通红,像只兔子,里面布满了红血丝,却还强撑着,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慕容宇抬起头,眼里满是血丝,却还是挤出一丝疲惫的笑,那笑容很淡,像水面上的涟漪,很快就消失了。

  “我也有发现,你看这个账本。”

  他将账本推到欧阳然面前,手指指着上面的记录,指尖因为长时间握笔而微微弯曲,指腹的薄茧蹭过纸张,留下浅浅的痕迹,“这里面记录的枪支型号、编号,和三年前失窃的警用装备完全吻合,还有赵鹏的签名,你看,和他之前在物流单上的签名一模一样,连最后一笔的弯钩都分毫不差。”

  两人坐在档案室里,彻夜比对日记和账本。

  台灯的光在桌上投下昏黄的光晕,照亮了他们疲惫的脸庞,也照亮了桌上散落的文件和咖啡罐。

  日记里的日期与账本上的交易日期完全吻合,甚至还记录了每次交易的细节,包括如何避开警方的检查(利用警局的物资运输通道)、如何与猛虎帮接头(在城郊的废弃码头,以 “安通物流” 的名义交接)、如何销毁证据(将用过的枪支扔进海里,或者拆解后卖给废品回收站)…… 每一个字都像把锋利的刀,在他们心上反复切割,疼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

  “现在信了吗?”

  慕容宇的声音疲惫,带着沙哑,像台老旧的收音机,音质粗糙。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眼底的血丝更浓了,看起来格外憔悴。

  他看着欧阳然,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 有同情,同情他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有理解,理解他难以接受现实的心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心疼他承受了这么多痛苦。

  他知道,接受这个事实对欧阳然来说有多难,毕竟是养育了十年的人,像亲人一样的存在,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换做是他,恐怕也会像欧阳然一样,在真相面前挣扎、痛苦。

  欧阳然点点头,眼里的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像被风吹灭的蜡烛,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像片荒芜的沙漠,没有一丝生机。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像被冻僵了一样,手指轻轻抚摸着日记上的字迹,仿佛还能感受到赵国安书写时的力道,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温暖,只剩下冰冷的背叛,像块寒冰,冻得他心口发疼。

  “我信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重的分量,像块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我们该行动了,不能再让他逍遥法外了,不然还会有更多人受到伤害。”

  慕容宇看着他,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带着欣慰,欣慰他终于接受了现实;

  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像春风拂过湖面,泛起细微的涟漪。

  “好,我们明天一早就去见刘局长,申请逮捕令,亲自去抓他。”

  他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两罐咖啡,是欧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