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南北殊途 冰火大年-《京城,我挡住了吴三桂和清军》

  这个年节,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位于帝国南北的两座重要港口城市——登州与泉州,仿佛置身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上演着一幕幕冰火两重天的悲喜剧。

  北国的登州,本应是千里冰封、万物肃杀的时节。

  海面上漂浮着稀疏的冰凌,寒风依旧如刀,但整座城市却沉浸在一片前所未有的热烈与欢腾之中。

  大街小巷,积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家家户户门前悬挂着喜庆的红灯笼,崭新的桃符和春联在冬日的阳光下格外醒目。

  空气中弥漫着爆竹燃放后的硝烟味、各家各户飘出的饭菜香气,以及一种昂扬振奋的勃勃生机。

  码头区更是成了欢乐的海洋。尽管天寒地冻,每日前来观看停泊战利品船只的百姓依旧络绎不绝。

  小贩们抓住商机,在附近支起摊子,售卖各种吃食、小玩意儿,吆喝声、谈笑声、孩童的嬉闹声汇成一片。

  沧州军水师的巨大胜利,如同给这寒冷的冬季注入了一股强大的暖流,驱散了往昔对海上威胁的恐惧,也点燃了普通民众对未来的信心与自豪。

  正月初五,一场规模空前的庆功宴在登州水师提督衙门及相邻的校场隆重举行。

  刘体纯广发请柬,不仅军中将领、有功士卒代表济济一堂,登莱两地有头有脸的士绅、商贾、名流也尽数到场,无人缺席。

  校场上搭起了巨大的防风棚,数百桌宴席铺开,一眼望不到头。

  肥猪、肥羊在篝火上烤得滋滋作响,金黄流油,浓郁肉香混合着酒坛开封后溢出的凛冽酒气,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却更添了几分豪迈与热络。

  宴会的高潮,自是刘体纯登台讲话。他并未身着繁复的官袍,依旧是一身利落的深色常服,但站在那里,便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

  他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掠过那些因激动而面色潮红的将士,掠过那些眼神中带着敬畏与探寻的士绅商贾。

  他没有拿讲稿,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一种沉静而强大的力量:

  “今日,我们在此设宴!第一杯酒,……”

  他高举酒杯,目光灼灼,朗声道:“敬我沧州、登莱的好儿郎!敬那些在长岛水域,不畏强敌、奋勇拼杀的将士!是你们,用热血和忠诚,扞卫了我等的家园,打出了我等的威风!这海上,从此不再是他人可以肆意妄为之地!”

  台下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吼声,将士们激动得满脸通红,用力捶打着胸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豪情直冲云霄。

  刘体纯再次满上,目光转向士绅商贾的区域,语气诚挚说:“这第二杯酒,敬在座的各位父老乡亲,各界贤达!沧州军能有今日,离不开你们的支持。是你们的粮秣,你们的信任,铸就了我们的坚强后盾!

  此战之后,渤海、黄海航道将更为畅通,往来商旅可保安宁!我刘体纯在此承诺,必以手中之力,护佑一方平安,让我登莱之地,成为商贾云集、百姓安居之乐土!”

  这番话,说到了众多士绅商贾的心坎里。海上安全,就是他们的生命线!

  以往郑家势大,他们需仰其鼻息,缴纳高昂的“保护费”。如今亲眼见到不可一世的郑家舰队在沧州水师面前灰飞烟灭,又听到刘体纯如此明确的承诺,众人心中大定,纷纷举杯,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和归属之感。

  这位刘将军,不仅有雷霆手段,更有安邦定业的胸怀!

  “而这第三杯酒,……”

  刘体纯的声音陡然提升,带着一种俯瞰未来的强大自信,高声道:“敬我们自己,敬我们亲手开创的未来!此战,只是开始!我们证明了,凭借不懈的努力、精湛的技艺和众志成城的决心,没有什么敌人是不可战胜的!

  我们不仅能守住家园,更能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局面!

  前路或许仍有挑战,但我坚信,只要我等同心协力,这浩瀚大海,必将任我驰骋!来日,必更加辉煌!干!”

  “干!!!”

  “愿随将军,开创辉煌!”

  台下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无论是军人还是平民,此刻都被这股强大的信心所感染,热血沸腾。

  他们看到的,不仅仅是一场战役的胜利,更是一个强大势力不可阻挡的崛起,以及自身与之紧密相连的光明未来。归属感与自豪感,在每个人胸中激荡。

  他没有过多炫耀武力,甚至没有过多提及具体的战果。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艘静静停泊在不远处码头,在冬日阳光下反射着冷冽幽光的“鲲鹏号”,那黝黑庞大的钢铁身躯,那无需风帆便能劈波斩浪的奇迹,就是最无可辩驳、最震撼人心的宣言!

  它代表着力量,代表着超越这个时代的技术,更代表着刘体纯和他所领导的势力那深不可测的潜力与坚定不移的前进方向。

  席间,将领们意气风发,谈论着海战的惊心动魄,畅想着未来的乘风破浪;商贾们心思活络,已经开始低声交换信息,谋划着如何借助这股东风,将生意做得更远;士绅们态度愈发恭谨,心中盘算着如何能与这位手握强兵、言出必行的大人物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新的、强大的力量正在这片土地上深深扎根,蓬勃生长,并且势不可挡!

  宴会的气氛热烈而融洽,宾主尽欢,直到深夜,那象征着胜利与希望的灯火依旧长明,与天空中的繁星交相辉映,照亮着登州这座北方海港无比光明的未来。

  与此同时,数千里之外的泉州,却是另一番光景。

  南国正月,本该是温暖湿润、草木初萌、充满欢庆的时节。

  但今年的泉州,却笼罩在一层无形而厚重的阴霾之下。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时常飘着冰冷的蒙蒙细雨,湿冷的空气仿佛能渗透到骨子里,也浸透了每个人的心。

  往昔此时,城里应是张灯结彩,舞龙舞狮,弦歌不绝,充满了闽南特有的热烈与喧嚣。

  然而今年,尽管街道上也挂出了一些应景的灯笼,商铺依旧开门,但一种莫名的压抑感却弥漫在空气中。

  人们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交谈的声音也下意识地压低,目光不时忧心忡忡地瞥向港口方向或者那座森严的郑府。

  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郑家核心圈层那无法掩饰的焦躁与不安。

  自除夕夜官仓、船坞莫名大火(郑芝龙严密封锁了遭袭的真相,对外只宣称是意外走水)之后,家主郑芝龙的脾气就变得异常暴戾。

  府中时常传来呵斥与摔砸器物的声音,让所有仆役和下属将领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更让人心下惶然的是,原本预期中来自北方的“捷报”迟迟未至。

  郑芝虎率领的庞大舰队,自年前出发后,除了初期一些模棱两可的哨探回报,竟再无确切消息传回。

  这漫长的等待,如同钝刀子割肉,一点点消磨着人们的信心。

  郑芝龙每日都要数次召见掌管讯息的将领,询问可有北来船只,得到的却总是令人失望的回复。

  这种在未知中的煎熬,远比确切的坏消息更折磨人。

  各种猜测和小道消息在私下里悄然流传:有的说二爷已经扫平登莱,正在清点战利品;有的则忧心忡忡地怀疑是否遇到了罕见的风暴;更有一些联想力丰富的,将除夕夜的大火与北方的沉寂联系起来,生出不祥的预感,却又不敢宣之于口。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在郑芝龙的强令下,一些传统的灯会和踩街活动依旧举行,试图维持表面的太平。

  那游走的龙灯似乎少了往日的精气神,观看的人群也远不如往年拥挤热闹。

  街道上增设了许多全副武装的巡逻士兵,他们冷峻的目光扫视着人群,无形中给这本该欢快的节日增添了几分肃杀与紧张。

  璀璨的花灯映照在人们写满忧虑的脸上,显得格外讽刺。

  这个元宵夜,泉州是在一种强颜欢笑、内心惶惑的矛盾氛围中度过的,欢乐如同被雨水打湿的灯笼纸,苍白而脆弱。

  南北两地,一者在确切的胜利中欢庆新生,一者在未知的等待里饱受煎熬。信息传递的缓慢,如同一个残酷的戏剧家,刻意拉长了这冰火两重天的序幕,只为积蓄力量,等待最终幕布揭开时,那更具冲击力的悲喜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