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质问-《海棠今又为君开》

  秀宜笑笑:“胃脘痛。小毛病。只要遵医嘱,两副药就好了。”说完提笔写下方子,又道,“需忌食辛辣,忌生冷。”

  妇人拿着药方出了兰室,满脸堆笑,边走边嚷嚷:“真是女神医,一个照面就知道我夜里总会痛醒。这回,病总该会好了吧?”

  廖靖刚诊完一个病人,手里正端着盏茶润喉。听见妇人的话,面露得意之色。

  就有病人问:“于婶子夸女神医,廖神医也这么高兴,难不成是您的弟子?”

  “呵呵。倒不是弟子。”廖靖放下茶盏,一手掐着胡子,眉毛都快飞上天了,“是我那不成器的外孙女,于医学上倒有几分天赋。呵呵呵……”

  问话的病人便露出惊叹的神色:“原来是您老的外孙女儿?真是家学渊源。您老后继有人,怪不得这么高兴。”

  “我这外孙女儿原是个有志气的。。只说现今女子看病艰难,立志学医,居然也学成了。”廖靖放下茶盏,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凝神替面前的病人诊脉。

  又有妇人进了兰室,出来时满脸喜色。

  进兰室的妇人越来越多,渐渐排起了长队。

  到了午膳时间,祖孙三人轮换着进厨房随意用了些。

  秀宜见天气越来越阴,命白菊熬了一大锅姜汤。

  午膳过后,天上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屋子里,屋檐下挤满了病人。

  白菊分发姜汤给众人喝。

  因着下雨,病人比前一日少,祖孙三人回府时不过酉初,天尚未黑透。

  秀宜担心廖珠,直接回了丁香院。

  廖珠果然在房里,无精打采地倚着软榻,看见秀宜,眼底有亮光一闪,又熄灭了。

  秀宜拉她起来:“去外祖家好玩么?”

  廖珠只摇摇头。

  秀宜轻轻捏她面颊,逗她说话。

  她始终神情恹恹,打不起精神来。

  落红来请二人去正堂吃饭。

  廖珠冷淡地道:“没胃口。不去。”

  落红神情僵了僵,陪着笑道:“小姐吃不吃的,好歹走一圈,奴婢便不会吃挂落了。奴婢求小姐了。”

  秀宜柔声软语哄她:“好妹妹,陪姐姐一起去好不好?姐姐都饿了。”

  廖珠撅着嘴。

  秀宜扶她起来,亲自替她整理衣襟,又把散落的头发抿上去。

  竹叶打来热水,绞了帕子,秀宜接过帕子,亲手替她擦脸,又扑了点粉,遮一遮红肿的眼,才牵着她的手去了正堂。

  路上,秀宜柔声劝她:“好妹妹,人这一生长着呢。哪有事事如意的?一会子见了舅舅舅母,别哭丧着脸。他们也不过是爱女心切。”

  又附耳低声道,“放心。姐姐偷偷带你去玩。”

  廖珠眸子一亮,又黯淡下去:“算了。不去。”

  秀宜见她明明满眼渴盼,却还是拒绝了,知她心意,低声笑道:“怕舅母为难我?”

  廖珠不语,默认了。

  秀宜想了想:“那我帮你劝说舅母,得她首肯,再带你去?”

  廖珠冷笑:“她能同意?”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廖珠默然不语。

  进了正堂,廖忠夫妻已经坐在桌旁,见两姐妹进来,吩咐丫鬟盛饭。

  姐妹俩敛衽行礼。

  秀宜叫声:“舅舅,舅母。”拉着廖珠落座。廖珠一言不发,默然坐下。

  王氏看着神情恹恹的女儿,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

  一顿饭吃得沉闷无比。

  饭毕,廖忠清清嗓子,温和地说道:“宜姐儿累一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珠姐儿留下,为父有话说。”

  “是。”秀宜担忧地看一眼廖珠,行礼告退。

  廖珠沉默不语。

  秀宜走后,几人移步小厅,丫鬟奉上茶来。

  廖忠端起茶,轻轻啜了一口,斟酌着开了口:“珠姐儿。你已经快十三了,该懂事了。你阿娘不许你去医馆,不也是为你好?医馆里人多嘴杂,万一冲撞了你,到底不好。”

  廖珠低垂着头,双手不停绞着帕子,一言不发。

  王氏叹一口气:“不是阿娘拘着你,实在是女儿家名声重要……”

  廖珠忽然抬头,直愣愣看进王氏双眸,王氏顿时就说不下去了。

  廖珠冷笑一声,质问王氏:“所以,阿娘素日里疼爱表姐都是假的?害怕我名声有损,不许我去医馆,却默许她去医馆,就不怕她名声有损?还说是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疼爱?可别忘了,若不是阿娘,姑母兴许还活着呢……”

  “廖珠!”廖忠厉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话,“素日里白疼你了。滚去祠堂跪着,在祖宗们面前反省反省。”

  王氏脸色煞白,跌坐在椅子上,眼泪直流下来。

  半晌,才哆嗦着嘴唇,憋出一句话来:“那是你表姐的产业,她总得亲自打理……原来,你是这样想你阿娘的?”

  廖忠扶住王氏乱颤的身子,替她顺着气,柔声劝解:“夫人莫动气。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为夫最清楚。珠姐儿只是气头上口不择言,胡言乱语,夫人莫跟她计较。”

  又瞪廖珠:“还不滚?真想气死你娘?”

  廖珠见王氏气得脸色煞白,浑身乱颤,又听廖忠疾言厉色,心中又悔又怕,“哇”的一声哭出来,捂着嘴跑了。

  竹叶急忙跟上去。

  秀宜今儿实在疲惫,洗漱后,歪在床上养神,一边等廖珠,迷迷糊糊睡着了。

  白菊掀帘子进来,白芍忙摆手。

  两人悄悄出了屋,走远了些,白芍才低声问:“什么事?姑娘好不容易睡着了。”

  白菊低声道:“舅老爷发了脾气,表小姐去跪祠堂了。”

  “可知是为什么事?”

  “好像是表小姐质问舅夫人,说她不是真心疼爱小姐,还说若不是舅夫人,夫人也不会死什么的。”

  白芍蹙了眉:“这小祖宗倒是会戳人肺管子。夫人的死本就是舅夫人的心病,怪道舅老爷动了大气……”

  白菊担忧地道:“今儿表小姐不高兴,晚膳本就用得少,又是这么冷的天……”

  “你去做几个表小姐爱吃的点心,我去收拾床被褥,一会给表小姐送去。”

  “好。”白菊转身去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