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釜底抽薪-《阎王叫我当秘书》

  参事处值房内,灯火通明。连续数日的高压运转与游说受挫,让团队每个人的眉宇间都染上了一层难以化开的疲惫。距离七日之期,仅剩最后两日。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焦灼,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危机的号角,并非由洪亮的战鼓吹响,而是始于阴沟暗巷里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功德铢崩盘,轮回司堵塞,根源都在那新设的枢要参事处!”

  “可不是?据说那姓陆的司正,好大喜功,胡乱作为,非但没能稳定局面,反而把水搅得更浑!”

  “呸!什么好大喜功,分明是损公肥私!我三舅姥爷在功过司当差,听说那陆鸣为了搞他那套虚头巴脑的数据推演,把咱们底层魂差这个月的跨界补贴和风险津贴都挪用了!不然我们的魂饷怎么会平白少了三成?”

  “哼,就是无能!占着高位,却拿不出半点真本事,反倒让我们这些底下跑腿的,连养家糊口的钱都拿不全,还得受上面责罚、下面埋怨的夹板气!”

  “裁撤了好!这种冗司,早该撤了!留着也是浪费地府资源!”

  诸如此类经过精心炮制、真假掺半的流言蜚语,如同瘟疫般在酆都的各司衙门口、低级吏员的茶余饭后、乃至魂市坊间迅速蔓延。功过司下属的一些吏员,在其中功不可没。他们将所有矛头巧妙引导,将一场席卷地府的深层经济危机,简化为参事处的“无能”、“渎职”甚至“贪墨”,成功煽动起大量不明真相的底层吏员和普通魂魄的强烈不满与怨气。舆论的浪潮,带着恶意的毒素,汹涌地拍向孤立无援的参事处。

  值房内,孙毅刚将一份整理好的数据玉简放在陆鸣案头,一名身着不起眼灰袍、做低级鬼役打扮的风声阁成员,便借着送递普通文书的机会,悄无声息地塞给孙毅一枚触手冰凉的加密玉简。动作之快,如同鬼魅,随即低头匆匆离去。

  孙毅神色一凛,立刻将玉简递给陆鸣。陆鸣神识扫入,玉简内并无落款,只有一句简短却足以让空气冻结的话:

  “弹劾奏章已成,联署者:轮回司副司正赵胥、库藏司主事钱庸、功过司司正周远、巡察司右副使孙乾、鬼差营副统领李魁。明日辰时,判官殿前联名上奏,请裁枢要参事处。万急。”

  五个名字,代表五股不容小觑的势力,终于公开联手,图穷匕见。周远一派的“釜底抽薪”之计,已然发动。明日辰时,便是图穷匕见之刻。

  值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鸣身上。阿罗握紧了拳,秦昭面色铁青,姜灵儿眼中难掩忧色,崔小玉则快速翻阅着手中的律典,孙毅紧张地计算着时间。压抑到了极致。

  陆鸣缓缓放下玉简,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眼神锐利如刀,扫过众人。

  “终于来了。”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风暴将至前的诡异冷静,“对方已出招,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他迅速下达指令,语速快而清晰:

  “崔参事,立刻将《阴阳衡仪疏议》及两部配套规仪草案最终定稿,务求法理严谨,条条分明!”

  “秦昭、孙毅,将‘阴阳衡仪’对冲异常‘兑率潮汐’的推演数据、能量模型图谱,整理成最直观的演示玉简!”

  “阿罗,盯紧酆都各处动向,尤其是那几位联名者的府邸,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灵儿,准备好安魂凝神的药物,明日恐有连场硬仗。”

  众人轰然应诺,立刻行动起来。值房内虽气氛凝重,却忙而不乱,如同精密的仪器开始高速运转。在巨大的压力下,连日来的疲惫反而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次日辰时,判官殿前。

  阴云低垂,气氛肃杀。以功过司司正周远为首,轮回司副司正赵胥、库藏司主事钱庸、巡察司右副使孙乾、鬼差营副统领李魁,五位身着官袍的司衙副手,神情肃穆,手持一份联名奏章,整齐地跪在殿前冰冷的石阶下。

  周围,早已聚集了闻讯赶来的各司官吏、各路鬼差,以及不少被流言吸引来的魂魄,黑压压一片,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无数道目光,或审视,或好奇,或幸灾乐祸,或担忧,都聚焦在那五人以及他们手中的奏章上。

  “判官大人!”周远声音洪亮,带着悲愤之意,响彻殿前广场,“枢要参事处设立以来,非但未能协调阴阳、洞察风险,反而因其无能昏聩、举措失当,致令我地府‘功德铢’体系崩坏近在眼前,‘阴阳能量潮汐’失控,‘轮回通道’几近停滞,怨声载道,秩序濒危!此乃严重渎职,罪无可赦!”

  他高举奏章,声嘶力竭:“臣等恳请判官大人明察!为地府安宁计,为万魂福祉计,当立即裁撤枢要参事处,追究主官陆鸣渎职之罪,以谢地府,以安民心!”

  一番话,掷地有声,将所有的罪责,精准地扣在了参事处和陆鸣的头上。场面瞬间紧绷到了极点,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平静却如玉石相击般清晰的声音,穿透了所有的嘈杂与悲愤:“判官大人,下官陆鸣,有本上奏。”

  人群如同被无形之力分开,只见陆鸣身着浆洗得笔挺如新的参事处司正袍服,神色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后的极致平静,步履沉稳得仿佛踏在无人之境,自远处一步步走来。他所过之处,周围的喧嚣竟不由自主地低伏下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气场压制。

  陆鸣走到殿前,看也未看跪在地上的周远等人,径直向殿内躬身一礼,随即双手稳稳托起一份散发着柔和魂力波动、表面有微光流转的玉简,声音朗朗:

  “此乃《关于稳定阴阳能量兑率及构建‘阴阳衡仪’之谏疏》。”他又示意崔小玉和秦昭上前,他们手中厚厚的、散发着新墨清香与玄奥道韵的草案卷宗,与那枚闪烁着精密复杂符文光影的能量模型图谱玉简,在这酆都灰暗的天光下,竟仿佛自行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而坚定的光芒。

  “附《阴阳信力流通暂行规仪(草案)》及《功德衡仪操典(草案)暨能量对冲模型图谱》。”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望向判官殿深处:“参事处并非无为,更非渎职。此前一切暗中查证、数据推演、法理研析,皆为今日之策!此‘阴阳衡仪’之构,乃破解当前死局、重塑地府经济秩序之根本良策!请判官大人御览!”

  这一刻,陆鸣没有辩解,没有诉苦,而是直接亮出了酝酿已久、准备充分的解决方案!他将一场针对个人的弹劾危机,瞬间扭转成了关于地府前途的政策辩论!

  这一手“釜底抽薪”,不仅抽掉了周远攻击的根基,更将决定权与评判标准,引向了更高的层面。整个判官殿前,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周远手中那份要求裁撤的奏章,转向了陆鸣手中那叠代表着希望、风险与无限可能的救市方略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