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南线并非无战事Part10-《异界灰区:与渎神者们的轮舞》

  一心伏低身体,紧贴马颈,脑海中再一次不断修正着最佳接近路线。

  马蹄踏碎林间的寂静,他们绕过弥漫着血腥的主战场边缘,在相对完好的密林掩护下,向着西北方冲去。

  在路上,他们没有遇到想象中的多道防御,甚至没有看到之前溃逃的杂兵——不知为什么,他们选择直接从侧面逃离。

  外围警戒比一心预期的松散,看来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正面战场和之前的观察哨损失吸引。

  也正在此刻,空气中,那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越来越强。

  相隔十余分钟巨大弩弦的崩响,都像一记重锤敲在心脏上。每一次粗重弩箭撕裂空气的尖啸,都预示着后方战场又将承受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就在前面!”一心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又被他稳稳控住。他翻身下马,动作轻捷无声,同时打出一连串简洁凌厉的手势。

  菲恩、莉瑞安、塔利恩心领神会,如同训练了千百遍般同步落地。四匹神骏的林地马此刻过于显眼,被迅速牵入一片极其茂密的巨型蕨类植物丛深处。

  带着新鲜枝叶的藤蔓被仔细地覆盖在马匹身上,它们粗重的喘息声迅速被厚实的植被吸收。

  最后的接近,四人彻底化身为森林的幽影。他们摒弃了任何可能暴露的路径,在盘根错节的古木根系、湿滑的苔藓岩石与纠缠的藤蔓间无声穿行。

  每一次落脚都经过精心计算,避开枯枝落叶,连呼吸都仿佛融入了林间流动的微风。

  下方,一片触目惊心的“伤疤”暴露在眼前。

  曾经郁郁葱葱的林地,被粗暴地砍伐清理出一块相对平缓的椭圆形空地。新鲜的树桩如同大地裸露的疮口,断口处渗出湿润的汁液。

  空地中央,六架庞然大物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狰狞地指向天空。

  这些弩炮结构庞大,设计却透着一股异样的精良。

  粗壮得惊人的硬木炮身泛着深沉的油光,紧绷的兽筋与金属绞盘构成的弩弦,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沉重的底座深深嵌入泥土,由粗大的原木和冰冷的铁箍牢牢锁死。每一架弩炮旁边都堆放着数根如同小型树干般的巨箭,箭头包裹着沉重的铁锥,在稀疏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这是匪帮的武器,谁信?

  而操作这些杀戮机器的,是约二十余名土匪。

  与前方那些衣衫褴褛、如同被驱赶的炮灰截然不同,他们穿着相对完好的皮甲,其中几人甚至套着半身的锁环甲。武器也保养得锃亮,挂在腰间或放在触手可及之处。

  他们的动作带着土匪固有的粗野,却明显更有章法——搬运沉重的弩箭、合力转动绞盘上弦、调整那巨大弩臂上带着复杂刻度的仰角机构,配合间透着一股被强制训练出来的、生硬却有效的效率。

  空地边缘,靠近被砍伐的林地边界,搭建着几个简陋的棚子。

  十七八个身影或坐或靠,身上的装备明显又高出一档。

  皮甲更厚实坚韧,武器更精良锋利,个别人身上的饰品甚至镶嵌着散发微弱荧光的灵髓石。

  他们目光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凶狠,扫视着忙碌的弩炮操作手和外围警戒的哨兵,如同监工盯着奴隶。

  这就是督战队,维持着这台杀戮机器运转的冰冷齿轮——派出这样的队伍,也难怪前线的匪帮不愿意返回,而与此同时,幽默的是他们也不知道前线早已经溃散。

  眼下,整个阵地笼罩在一种高度紧张却又诡异的沉默之中。

  只有绞盘转动时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弩弦被拉到极限时细微的“嗡嗡”震颤声、沉重的弩箭被搬运时砸在地上的闷响,以及督战队偶尔压低嗓音、如同鞭子抽打空气般的呵斥。

  “动作快点!磨蹭什么!上面等着回信!”一个脸上带着奇异刺青的督战队员不耐烦地踹了一脚正在给绞盘轴承抹油脂的操作手。

  “妈的,催命啊!”那操作手低声骂了一句,手上动作却不敢停,“刚才崖顶那边都出事了!谁他妈还敢露头?”

  他旁边一个正费力地将一根新弩箭抬上滑槽的壮汉喘着粗气接口道:“就是!不会是…不会是精灵摸上来了吧?那帮长耳朵鬼得很!”

  “闭嘴!”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棚子阴影里传来,一个身材干瘦、眼神阴鸷、穿着半身锁环甲的小头目走了出来,他腰间挂着一柄沉重的战锤:

  “管他娘的是精灵还是林子里钻出来的怪物,上面的大人说了,没命令,就算天塌下来也得把这批‘响箭’打出去,都给我打起精神,动作快点!”

  他凶狠的目光扫过那几个抱怨的操作手,最后落在靠近一心他们潜伏方向的外围警戒哨身上,“你们几个,别他妈光杵着当木头,往林子深处再探探!”

  两个被点到的哨兵脸上明显露出不情愿和恐惧,但在督战队冰冷目光的逼视下,还是紧了紧手里的长矛,硬着头皮,一步三回头地朝着密林深处,也就是一心他们潜伏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探了过来。

  他们的脚步声踩在枯枝落叶上,在紧张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一心飞速记录着阵地布局、火力点、人员分布的瞬间,那两个哨兵已经越走越近。

  其中一个年轻些的,脸色难看得发绿,握着长矛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嘴里不停地低声念叨着:

  “…真邪门…连声惨叫都没有…精灵的箭也没这么邪乎吧?我听逃回来的豁牙说…东边好像也打得不顺,被精灵截住了,死了好多人…我都不敢告诉那几个老爷——怕挨抽!”

  “少废话!”另一个年长些的哨兵虽然也在紧张地左右张望,但还是强作镇定地呵斥同伴,“管好你自己,精灵再厉害,还能飞过来不成?我们守好这里,把箭射出去,自有那些穿铁甲的大人去收拾残局。”

  不能再近了!

  一心猛地抬手,做了个极其凌厉的“锁喉”手势。

  几乎在同一瞬间,菲恩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从岩石侧后方的灌木里弹出,左手闪电般捂住年轻哨兵即将因惊恐而张大的嘴,右手的精灵短剑带着一道冰冷的弧光,精准无比地抹过他的咽喉。

  温热的液体喷溅在菲恩的手臂上,年轻哨兵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便彻底软倒,被菲恩顺势拖入茂密的蕨类植物丛中,整个过程快得只有一声沉闷的倒地摩擦声。

  年长哨兵只觉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同伴身影的异常晃动,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阿旺?你…”

  他惊疑不定地低呼着,下意识地扭过头,手中的短矛本能地想要转向。

  然而,太迟了。

  一心如同鬼魅般从岩石上方滑下,在那哨兵惊骇欲绝的目光聚焦到他身上的前一刻,右手已经如铁钳般死死扣住了对方持矛的手腕,猛地向下一拗。

  “咔嚓!”清脆的骨裂声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刺耳。

  剧痛让哨兵的脸瞬间扭曲,惨叫声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捂回了喉咙里。一心的左手如同坚硬的岩石,狠狠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哨兵翻着白眼,身体软软地瘫倒,紧随其后扑上来的塔利恩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抱住他的头颅,干净利落地一扭。

  菲恩和塔利恩动作麻利地将两具尸体塞进最茂密的树丛深处,用落叶和断枝匆匆掩盖。

  而一心则迅速回到观察位,继续扫视下方的弩炮阵地:“六架...布置得还算有点样子,比我想象的强点,让我对他们一碰就散的组织度稍稍有了改观。”

  他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评估意味,随即又化作深深的无奈,小声嘀咕道,声音里充满了怀念:“这要是在中东,哪用这么费劲?一个九线通话,从250磅到2000磅,保管把这儿犁成月球…现在倒好,只能自己扛着炸药包上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那份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便捷带来的遗憾,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战场没有如果,只有当下。

  “莉瑞安!”一心转头,声音却带着命令口吻。

  年轻的战士立刻凑近,脸上混合着紧张和一种被赋予重任的兴奋。

  “看到最靠近我们这边的那两个棚子了吗,还有边上那堆像干草又像树皮的东西?”

  一心用极细微的动作指了指阵地边缘,“把燃烧箭给我钉上去,不用追求烧毁多少,但一定要看到火,越大越好。”

  莉瑞安用力点头,眼神坚定:“明白!保证点着它!”

  “菲恩,塔利恩,”一心目光转向另外两位精灵战士,“我需要你们两个掩护我。我冲下去后,会直接冲击他们的核心区域,目标是瘫痪弩炮操作手,干掉督战队头目。”

  他指向阵地中那几个背着长弓和握着投矛的身影,那是最大的威胁。

  “你们的任务,是把所有拿弓的,准备投矛的,第一时间清除掉。绝不能让他们的远程火力干扰到我。”

  他的目光扫过两人,带着对战友能力的绝对信任:“我相信你们的箭术。在我吸引住大部分火力和注意力之前,你们就是我背后的眼睛和利刃。清楚了吗?”

  “交给我们!”菲恩与塔利恩异口同声,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手已经稳稳地搭在了弓弦上,锐利的目光锁定了各自的目标区域。

  “好。”一心最后扫视了一眼下方依旧在轰鸣运作、将死亡抛向远方的弩炮阵地。脚下大地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震动——又一波致命的巨矢被发射出去了。

  他感受着手中步枪的触感,调整呼吸的节奏,眼神平静得可怕。

  “该是时候了。”他轻声说道,声音消散在林间的风里,却如同战斗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