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金与权-《临安风骨》

  中堂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山羊胡和老朝奉,已经彻底瘫软在地,连呼吸都忘了。

  那张盖着户部和兵部双重大印的专营官凭,就像一座烧红的烙铁,烙在他们的视网膜上,灼得他们灵魂生疼!

  官…… 官凭!

  军用和官府的专营权!

  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点石成金的印钞机!这是大宋朝廷官方认证的金山!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昨天,为何会在樊楼输得那么惨!

  他们,在和官家(皇帝)和相爷(宰相)的红人…… 抢生意?!

  这他娘的,不是找死,是什么?!

  “贤侄!贤侄?”

  汤全,捧着官凭,见沈惟半晌没有反应,还以为他高兴傻了。

  “呵呵,贤侄,老夫知道你高兴!这可是天大的恩赏啊!”

  “官家和相爷,对你的火神,寄予厚望!”

  “扑通!”

  山羊胡和老朝奉,反应了过来,疯了一样地磕头!

  “沈郎君!不!沈大人!!”

  “沈爷爷!!”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该死!求沈爷爷…… 不!求沈王爷饶了我们吧!!”

  “一千两!不!我们愿意出五千两!买第一批货!!”

  “闭嘴!”

  汤全,厉声喝道!

  “两个废物!在沈郎君面前,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滚出去!”

  “在门口,跪着!!”

  “是!是!是!!”

  两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滚出了中堂,“噗通” 一声,跪在了前院那群杀气腾腾的狼兵面前!

  中堂,终于安静了。

  沈惟,缓缓地…… 吐出了一口气。

  他,没有去看那张官凭。

  他,转身,看向汤全。

  “汤管家。”

  “哎!贤侄!老夫在!”

  “这份恩情,重逾千斤。”

  “沈惟,一介白身,无以为报。”

  他,对着汤全,深深一揖!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啊贤侄!”

  汤全,慌忙闪身让开!

  “你如今,是官家和相爷亲口夸赞的麒麟儿!你拜我!岂不是折煞老夫?!”

  “一码归一码。”

  沈惟,直起身,目光清澈。

  “汤管家,为我沈家,奔走斡旋,一夜未眠。”

  “此恩,沈惟,铭记在心。”

  汤全,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少年。

  他,没有得意忘形,没有狂喜,没有小人得志。

  他,居然在第一时间,感谢自己这个跑腿的老奴才?!

  汤全,混迹官场几十年,什么天才,什么妖孽,没见过?

  但,如此年纪,便有如此城府和情商的……

  他,闻所未闻!

  “恐怖!”

  “—— 这个少年,太恐怖了!!”

  “贤侄…… 你……”

  “汤管家。”

  沈惟,看了一眼那箱金条。

  “官家和相爷的赏赐,是天恩。”

  “沈惟,愧领了。”

  “但是……”

  他,从箱子里,拿出两根金条,递给了汤全。

  “汤管家,劳苦功高。”

  “这,是小侄,孝敬您的茶水钱。”

  “请您,务必…… 收下。”

  “啊?!”

  汤全,又懵了!

  他,居然…… 敢分御赐的金条?!

  “不!不!不!使不得!使不得!”

  “这是御赐之物!老夫…… 不敢沾!”

  “汤管家。”

  沈惟,笑了。

  “官家和相爷,赏的是火神。”

  “而这箱子金条,是汤管家您,亲手抬进我这鬼宅的。”

  “它,是您的功劳。”

  “我沈惟,拿了大头(官凭),占了天大的便宜。”

  “汤管家,喝我两杯茶。”

  “—— 天经地义!”

  “这……”

  汤全,看着沈惟递过来的金条,手…… 颤抖了!

  他,明白了!

  沈惟,这不是在行贿!

  这是在纳投名状!

  这是在告诉她汤全,“我沈惟,和您,和相爷,是一伙的!”

  “我们,是自己人!”

  收下这两根金条,就等于…… 上了沈惟的船!

  “好!”

  “好!!”

  “好!!!”

  汤全,不再推辞!

  他,一把,接过了金条!

  “贤侄!”

  “你这个朋友!老夫…… 交定了!!”

  “哈哈哈哈!”

  “贤侄!你放心!”

  “沈御史(沈惟父亲)在琼州的事,包在老夫身上!”

  “三天!不!明天!”

  “老夫,就让他官复原职!调回内陆!!”

  “那…… 就多谢汤管家了。”

  沈惟,再次一揖。

  “好!老夫不打扰贤侄了!”

  “官凭和金条,都已送到!老夫,这就回去复命!”

  “韩诚!”

  “在!郎君!”

  “替我,送汤管家!”

  “是!!”

  “哎呦!不敢当!不敢当!韩大爷…… 请!”

  汤全,满面红光,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知道,他赌对了!

  相爷的这步棋…… 走神了!

  ……

  “呼 ——”

  当中堂的门,再次关上。

  “阿兄!”

  沈妤,再也忍不住,一下扑了过来,“哇” 的一声,哭了出来!

  “阿兄!我们…… 我们真的活下来了!!”

  “爹…… 爹有救了!!”

  “傻丫头。”

  沈惟,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哭什么。”

  “这,才只是…… 开始。”

  “郎君!”

  “噗通”!

  韩诚,送完汤全,一进门,当场就单膝跪地!

  “郎君!神了!您简直是神了!!”

  “金条!官凭!”

  “韩诚…… 这辈子,连想都不敢想啊!!”

  “郎君!”

  “鬼手鲁”,也跑了进来,激动得浑身发抖!

  “二十台机器!老朽拼了命也给您造!!”

  “不。”

  沈惟,摇了摇头。

  “鲁师父。”

  “二十台…… 不够了。”

  “啊?!”

  三人,同时懵了!

  “郎君…… 这……”

  “韩诚。”

  “在!”

  “十七个狼兵…… 不够了。”

  “啊?!”

  “阿姊。”

  “在!”

  “我们手上的钱……”

  “(沈惟,看了一眼那箱金条和跪在门外的两人)”

  “…… 还是不够!”

  “什么?!”

  三人,彻底傻了!

  一箱金条!一千两银票!还…… 不够?!

  “郎君…… 您…… 您要干什么?!” 韩诚,颤抖着问!

  “韩诚。”

  沈惟,走到他面前。

  “你,想不想,让你的兄弟们,都穿上官服?”

  “轰!!”

  韩诚,如遭雷击!

  “鲁师父。”

  沈惟,又走到鬼手鲁面前。

  “你,想不想,让你的手艺,刻在大宋的城墙上?”

  “轰!!”

  “鬼手鲁”,也呆了!

  “阿姊。”

  沈惟,最后走到沈妤面前。

  “你,想不想,让爹…… 站在金銮殿上?”

  “轰!!”

  沈妤,捂住了嘴!

  “火神(蜂窝煤)……”

  沈惟,拿起那张专营官凭。

  “是汤相(宰相)的。”

  “他,吃肉。”

  “我们,喝汤。”

  “但……”

  沈惟,又拿起了那份冰糖的契约(与柳月娘的)。

  “这座金山……”

  “—— 才是我们自己的!”

  “韩诚!”

  “在!!”

  “备马!”

  “郎君…… 去哪?!”

  “—— 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