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雷霆-《荆棘王冕》

  京城,偏殿。

  自那日将碎瓷片藏入食盒后,萧璟如同置身于烈焰之上,每一刻都备受煎熬。他表面维持着病弱的沉寂,内心却在疯狂推演着各种可能。那内侍是否会告发?碎瓷片是否已被安全取走?外界是否收到了他的信号?

  等待是最残酷的刑罚。他甚至开始怀疑,那内侍的异常是否只是自己的错觉,亦或是萧琰设下的又一个试探圈套。

  就在他心绪不宁,几乎要被这无边的等待逼疯时,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到来了。

  这日清晨,前来送药的并非影卫统领,而是一名陌生的、面色严肃的年长太医,身后跟着两名低阶医官。影卫统领则面色冷峻地守在殿门口,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殿内的一切。

  “陛下有旨,为殿下更换调理方剂,需重新诊脉。”年长太医声音平淡无波,示意医官上前。

  萧璟心中警铃大作!更换方剂?早不换晚不换,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立刻意识到,这绝非普通的诊疗,而是萧琰的试探或清洗开始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配合地伸出手腕,任由医官诊脉,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殿内。他发现,殿角燃着的宁神香,换成了另一种气味更淡、几乎难以察觉的香料。

  他们在搜查!

  用诊脉和更换香料作为借口,在检查殿内是否有违禁之物或通讯痕迹!

  萧璟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万幸他行事谨慎,那枚碎瓷片是唯一一次冒险,且已送出。但他不敢确定,之前是否留下过其他蛛丝马迹。

  诊脉过程异常漫长而细致。太医的问题也比往日更多,甚至问及他近日睡眠、饮食的细微感受。萧璟打起十二分精神,用虚弱而模糊的词语应对,不敢有丝毫纰漏。

  就在太医似乎准备结束,影卫统领也微微放松警惕的刹那,异变突生!

  一名一直在旁边整理药箱的低阶医官,在弯腰拾取掉落的纱布时,动作幅度稍大,袖中竟滑落出一小截 hollow 的、颜色与宫制用纸略有差异的纸卷!

  那纸卷滚落到萧璟床榻不远处!

  一瞬间,殿内空气凝固了!

  影卫统领眼神骤寒,瞬间锁定了那名医官和地上的纸卷!年长太医脸色剧变!

  萧璟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这不是他安排的!是意外?还是……另一股势力?

  那名医官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颤抖:“统、统领大人饶命!这、这不是小的的……是、是别人塞给小的,让小的找机会……”

  他的话未说完,影卫统领已如鬼魅般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同时捡起了那截纸卷。他迅速展开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拿下!”影卫统领厉声喝道,殿外立刻冲入两名玄甲卫,将那名瘫软的医官粗暴地拖了出去。

  年长太医慌忙跪地请罪。

  影卫统领看也没看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利刃,缓缓扫过萧璟苍白而“茫然”的脸,最终落在之前那名负责送膳的年轻内侍身上(他今日恰好在殿外候命)。

  “还有他,”影卫统领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一并带走,严加审讯!”

  年轻内侍甚至来不及发出求饶,就被两名如狼似虎的玄甲卫捂住嘴,迅速拖离了偏殿,消失在走廊尽头。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血腥而高效。

  殿内再次恢复寂静,只剩下惊魂未定的太医和依旧“虚弱”地靠在床上的萧璟。

  影卫统领走到萧璟面前,将那截纸卷在他眼前晃了晃,声音低沉而危险:“殿下,可知这是何物?”

  萧璟抬起眼帘,目光空洞地看了看那空白的纸卷内部(显然内容已被快速处理或本就是空白),摇了摇头,声音微弱:“不知……皇兄……又要给我……加什么药么?”

  他的反应无懈可击。

  影卫统领死死盯着他看了数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但最终一无所获。他收起纸卷,冷声道:“殿下好生休养。近日宫中不太平,若无必要,切勿让闲杂人等靠近。”

  说完,他带着太医,转身离去。殿门被重重关上,落锁声比以往更加沉重。

  萧璟独自躺在床榻上,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才缓缓松开了紧握的、已被指甲掐出深痕的掌心。

  好险!

  若非那蠢货医官意外暴露,吸引了全部火力,今日被拖出去的,恐怕就是那个内侍,进而可能牵连到自己!

  萧琰的清洗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狠辣!直接揪出了两条可能的线索(无论真假)!这充分展现了他在千里之外,对京城、对这座宫殿依然拥有着绝对的控制力。

  那个年轻内侍……恐怕凶多吉少。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联系,刚刚萌芽就被无情掐断。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萧璟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萧琰,低估了他的疑心和他的手段。

  但是……

  萧琰如此急切地清洗,不正说明他也有所忌惮吗?

  说明他并非全知全能,说明这座看似固若金汤的囚笼,确实存在着缝隙!

  只是这缝隙,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用更隐秘、更耐心的方式去寻找。

  萧璟闭上眼,将所有的后怕、愤怒与不甘狠狠压下。

  远在北境的萧琰,很快收到了影卫统领关于清洗“城果”的密报。他看着信中描述的“揪出两名可疑之人,已处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走到帐外,望着南方,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座宫殿里那个看似顺从、实则暗藏利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