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党建国骑着助力车 “突突”作响，穿过空旷了不少的街道，来到了他负责的民工处那栋新建的办公小楼。
刚在办公室坐下，灌了口浓茶提神，办事员刘侠就捧着一个硬壳笔记本，脚步匆匆地推门进来了。刘侠年纪不大，办事还算利索，就是有点瞻前顾后。
“领导，” 刘侠把笔记本摊开在党建国桌上，眉头紧锁，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
“情况不太妙。
最近响应‘钢铁元帅升帐’的号召，咱们登记在册的好多临时工，尤其是一些年轻力壮的男劳力，都请假或者干脆不打招呼就回老家‘土法炼钢’去了！
这人数……还在增加。”
话音未落，办公室那扇没关严实的门又被“哐当”一声推开了。
风风火火闯进来的正是刘飞。
他跟党建国搭档久了，进门直接走到桌前，抓起党建国刚放下的茶缸子“咕咚”灌了一大口，抹了把嘴，喘着粗气补充道：
“建国！刘侠说的还是保守了！
何止是增加？简直就是跑了一小半！
厂子里好几个关键岗位的临时工都跑了！生产线已经有点转不动了！
老王急得直跳脚，刚还堵我办公室门口嚷嚷呢！说再没人，月底的生产任务铁定泡汤！”
“哼！”
党建国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重重敲了两下。
他娘的！这股大风刮得，到底还是把工厂的正常生产给刮趴下了！
上面喊口号震天响，可活儿总得有人干，机器总得有人开！都跑去砸锅炼铁，城里人喝西北风去？
他压下心头的烦躁，眼神变得凝重起来，直接看向刘侠，快速的说到：
“刘侠，你马上办两件事：
第一，把那些擅自离岗、招呼都不打就跑路的临时工，名字、籍贯、原岗位，给我一个不落地登记清楚！记在你那个小黑本本上！
第二， 通知下去，现在还在岗的临时工，只要坚持干到十月底！
表现没大问题的，一律！全部！给我转成正式员工！户口、粮本、正式工待遇，一步到位！”
刘侠和刘飞闻言，眼睛都亮了一下！
这条件，在眼下人心浮动的时候，绝对是大杀器！
正式工，那可是铁饭碗啊！
但党建国的话还没完，他紧接着补充道：
“光靠稳住现在的还不够。种植组是不是也缺人吗？
从那边临时工里，挑那些手脚麻利、脑子活泛、愿意学技术的，先抽调一部分过来，紧急培训，顶上空缺的岗位！
对这些抽调过来的人，也要给个盼头！告诉他们，干得好，表现突出的，十二月份，同样有机会转正！
“但是！”
党建国神色陡然严肃，压低了声音：
“安排好，不要引起攀比或混乱！”
刘侠刚才还因为人手问题愁云惨雾的脸，此刻舒展开不少。
这招釜底抽薪加画大饼，确实能解燃眉之急。
但他随即又想到种植组的情况，眉头再次皱起：
“领导，这主意好是好。可……种植组那边，情况也不容乐观啊！
郊区农村搞小高炉比城里还热闹，我们那种植基地附近的村子，壮劳力几乎都抽空了。
基地的临时工，回家的也不少，现在棚里的菜、地里的苗，人手也快跟不上了。再抽调人过来，我怕那边也……”
“不够就招！”
党建国“啪”地一拍桌子，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子狠劲儿：
“四九城周边没人了？昌平招不到就去朝阳！朝阳招不到就去怀柔、密云！把招工告示给我贴到山沟沟里去！
工资待遇可以比以前上浮两块！
我就不信了！重赏之下，还找不来几个愿意踏实干活的人！”
他略一沉吟，看向刘飞，说到：
“领导，光靠社会招，恐怕还是慢，也未必稳当。得走点特殊渠道。
“你得亲自去跑一趟安排了！
问问独立师留守处，还有没有随军家属愿意出来工作的？特别是那些能吃苦、守纪律的军属！
伤残军人一个不落下的都来 ！
联系农垦团！他们那边人多，看看有没有富余劳力或者家属工愿意过来？”
党建国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只有刘飞能懂的意味：
“直接去找找大领导的老部队！问问老首长，看能不能从他们退伍安置办或者后勤家属里，给咱们匀点可靠的人手？
你就说，我们这边，实在是火烧眉毛了，急需能顶得上、靠得住的同志！”
刘飞心领神会，用力一点头：
“明白！独立师、农垦团、老首长那里，我亲自去联系！下午就出发！”
“嗯。” 党建国点点头，补充道：
“独立师和农垦团都在四九城周边，优先考虑他们的人，方便管理，知根知底。
如果这两边能解决大部分缺口，老首长那边就当个备选。
如果缺口还是大，就别犹豫，直接跟老首长开口要人！
记住，要的是能干活、守规矩的人！宁缺毋滥！”
刘飞应了一声，转身就风风火火地出去安排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党建国和刘侠。
刘侠 却没立刻走，手里捏着笔记本，脸上带着点犹豫和期期艾艾，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
“领……领导，”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那个……种植组那边，人手缺口也很大。您看……能不能……跟刘飞同志说说，从独立师或者农垦团招人的时候……也给我们种植组留点名额？
我是真怕……周边都在搞钢铁，农村壮劳力都抽空了，咱们就算把告示贴到山旮旯，恐怕也招不满，更招不到好的……”
党建国低头开始看文件，闻言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
“只要他们的人愿意去种植组，当然可以！
你回头跟刘局长通个气，让他招人的时候把种植组的岗位需求也说清楚。
“对了，”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依旧没抬头，
“你马上通知一下后勤的赵有才，让他抓紧时间，把职工宿舍扩建的报告，尽快给我打上来！要快！”
“啊？宿舍……扩建？”
刘侠一下子愣住了，嘴巴微张，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职工小区那几排崭新的红砖房——去年才建好，现在入住率连一半都不到，空房子还有一大片呢！
这……这还要扩建？钱多得没地方花了？
他下意识地想提醒：“领导，去年那小区……”
话还没出口，就被党建国 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了：
“还杵这儿干嘛？赶紧去通知赵有才！让他动作麻利点！”
刘侠看着党建国那不容置喙的侧脸，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满肚子疑惑地应了声“是”，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党建国骑着助力车 “突突”作响，穿过空旷了不少的街道，来到了他负责的民工处那栋新建的办公小楼。
刚在办公室坐下，灌了口浓茶提神，办事员刘侠就捧着一个硬壳笔记本，脚步匆匆地推门进来了。刘侠年纪不大，办事还算利索，就是有点瞻前顾后。
“领导，” 刘侠把笔记本摊开在党建国桌上，眉头紧锁，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
“情况不太妙。
最近响应‘钢铁元帅升帐’的号召，咱们登记在册的好多临时工，尤其是一些年轻力壮的男劳力，都请假或者干脆不打招呼就回老家‘土法炼钢’去了！
这人数……还在增加。”
话音未落，办公室那扇没关严实的门又被“哐当”一声推开了。
风风火火闯进来的正是刘飞。
他跟党建国搭档久了，进门直接走到桌前，抓起党建国刚放下的茶缸子“咕咚”灌了一大口，抹了把嘴，喘着粗气补充道：
“建国！刘侠说的还是保守了！
何止是增加？简直就是跑了一小半！
厂子里好几个关键岗位的临时工都跑了！生产线已经有点转不动了！
老王急得直跳脚，刚还堵我办公室门口嚷嚷呢！说再没人，月底的生产任务铁定泡汤！”
“哼！”
党建国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重重敲了两下。
他娘的！这股大风刮得，到底还是把工厂的正常生产给刮趴下了！
上面喊口号震天响，可活儿总得有人干，机器总得有人开！都跑去砸锅炼铁，城里人喝西北风去？
他压下心头的烦躁，眼神变得凝重起来，直接看向刘侠，快速的说到：
“刘侠，你马上办两件事：
第一，把那些擅自离岗、招呼都不打就跑路的临时工，名字、籍贯、原岗位，给我一个不落地登记清楚！记在你那个小黑本本上！
第二， 通知下去，现在还在岗的临时工，只要坚持干到十月底！
表现没大问题的，一律！全部！给我转成正式员工！户口、粮本、正式工待遇，一步到位！”
刘侠和刘飞闻言，眼睛都亮了一下！
这条件，在眼下人心浮动的时候，绝对是大杀器！
正式工，那可是铁饭碗啊！
但党建国的话还没完，他紧接着补充道：
“光靠稳住现在的还不够。种植组是不是也缺人吗？
从那边临时工里，挑那些手脚麻利、脑子活泛、愿意学技术的，先抽调一部分过来，紧急培训，顶上空缺的岗位！
对这些抽调过来的人，也要给个盼头！告诉他们，干得好，表现突出的，十二月份，同样有机会转正！
“但是！”
党建国神色陡然严肃，压低了声音：
“安排好，不要引起攀比或混乱！”
刘侠刚才还因为人手问题愁云惨雾的脸，此刻舒展开不少。
这招釜底抽薪加画大饼，确实能解燃眉之急。
但他随即又想到种植组的情况，眉头再次皱起：
“领导，这主意好是好。可……种植组那边，情况也不容乐观啊！
郊区农村搞小高炉比城里还热闹，我们那种植基地附近的村子，壮劳力几乎都抽空了。
基地的临时工，回家的也不少，现在棚里的菜、地里的苗，人手也快跟不上了。再抽调人过来，我怕那边也……”
“不够就招！”
党建国“啪”地一拍桌子，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子狠劲儿：
“四九城周边没人了？昌平招不到就去朝阳！朝阳招不到就去怀柔、密云！把招工告示给我贴到山沟沟里去！
工资待遇可以比以前上浮两块！
我就不信了！重赏之下，还找不来几个愿意踏实干活的人！”
他略一沉吟，看向刘飞，说到：
“领导，光靠社会招，恐怕还是慢，也未必稳当。得走点特殊渠道。
“你得亲自去跑一趟安排了！
问问独立师留守处，还有没有随军家属愿意出来工作的？特别是那些能吃苦、守纪律的军属！
伤残军人一个不落下的都来 ！
联系农垦团！他们那边人多，看看有没有富余劳力或者家属工愿意过来？”
党建国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只有刘飞能懂的意味：
“直接去找找大领导的老部队！问问老首长，看能不能从他们退伍安置办或者后勤家属里，给咱们匀点可靠的人手？
你就说，我们这边，实在是火烧眉毛了，急需能顶得上、靠得住的同志！”
刘飞心领神会，用力一点头：
“明白！独立师、农垦团、老首长那里，我亲自去联系！下午就出发！”
“嗯。” 党建国点点头，补充道：
“独立师和农垦团都在四九城周边，优先考虑他们的人，方便管理，知根知底。
如果这两边能解决大部分缺口，老首长那边就当个备选。
如果缺口还是大，就别犹豫，直接跟老首长开口要人！
记住，要的是能干活、守规矩的人！宁缺毋滥！”
刘飞应了一声，转身就风风火火地出去安排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党建国和刘侠。
刘侠 却没立刻走，手里捏着笔记本，脸上带着点犹豫和期期艾艾，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
“领……领导，”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那个……种植组那边，人手缺口也很大。您看……能不能……跟刘飞同志说说，从独立师或者农垦团招人的时候……也给我们种植组留点名额？
我是真怕……周边都在搞钢铁，农村壮劳力都抽空了，咱们就算把告示贴到山旮旯，恐怕也招不满，更招不到好的……”
党建国低头开始看文件，闻言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
“只要他们的人愿意去种植组，当然可以！
你回头跟刘局长通个气，让他招人的时候把种植组的岗位需求也说清楚。
“对了，”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依旧没抬头，
“你马上通知一下后勤的赵有才，让他抓紧时间，把职工宿舍扩建的报告，尽快给我打上来！要快！”
“啊？宿舍……扩建？”
刘侠一下子愣住了，嘴巴微张，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职工小区那几排崭新的红砖房——去年才建好，现在入住率连一半都不到，空房子还有一大片呢！
这……这还要扩建？钱多得没地方花了？
他下意识地想提醒：“领导，去年那小区……”
话还没出口，就被党建国 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了：
“还杵这儿干嘛？赶紧去通知赵有才！让他动作麻利点！”
刘侠看着党建国那不容置喙的侧脸，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满肚子疑惑地应了声“是”，转身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