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能看见了-《三秒预知:从游戏狗托到金融之巅》

  沈皎洁跟个丢了魂儿的木头人似的,深一脚浅一脚挪回那个破家。手里死死攥着尹如月留下的那本《飞鸟集》,书角硌得手疼,可再疼也比不上心里那股被挖空了的难受劲儿。

  旅馆里那股味儿,好像还粘在身上,甩都甩不掉。脑子里全是如月临走时那个发抖的吻,还有那句轻飘飘却砸得他喘不过气的“好好的”。这些玩意儿,比他眼前这抹黑儿还清楚,扎心扎肺的。

  他妈王桂芬在门口守着,眼睛通红,见他这副德行回来,嘴皮子哆嗦着,想问又不敢问,最后带着哭腔挤出一句:“回来了?……如月那孩子……走了?”

  沈皎洁喉咙里跟堵了团棉花似的,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只能胡乱点点头,侧着身子,逃命似的钻回自己那小黑屋。他把自己重重摔在那张吱呀乱叫的破床上,面朝墙,缩成一团。外屋传来他妈压不住的抽泣声,一声声跟针一样扎他背上。

  黑,还是那片死黑。可这回黑里头掺和的东西太多了——如月的眼泪、她的体温、她那股狠劲儿,还有他自己那没边儿的愧疚和绝望。这些东西搅和在一起,比单纯的黑更让人憋得慌。他死死闭着眼,可眼皮底下晃来晃去的,全是她的影子。

  他就这么直挺挺地躺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泪早流干了,眼睛干巴巴地疼,浑身僵得像块棺材板。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累,加上心里头翻江倒海的难受,像两把大钳子死死拧着他的神经。

  突然,一点儿预兆都没有——

  右眼珠子猛地一阵钻心的疼!疼得他“嗷”一嗓子弓起身子,手死死捂住眼睛,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那疼劲儿贼猛,像有根烧红的铁丝直接捅进了眼珠子里,可没几秒钟,又唰一下退潮了,换成一种火辣辣的肿痛感,好像整个右眼泡在开水里。

  他呼哧带喘地缓了半天,才疑神疑鬼地慢慢松开手,试探着,一点点把右眼睁开一条缝。

  ……光?

  一丝儿极其模糊、跟隔了八百层脏玻璃似的光感,勉强透了进来!

  沈皎洁整个人瞬间僵住了,气儿都忘了喘。他以为自己伤心过度出幻觉了,赶紧使劲眨巴眼,用手背狠狠揉了几下。那点模糊的光感没消失,反而……好像实在了点?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了,能隐约瞅见个大概轮廓——好像是低矮的房顶,还有破破烂烂的墙面……

  心脏先是停跳一拍,接着就跟发了疯的野驴似的,在胸腔里咣咣乱撞,血“嗡”一下全冲脑门子上了。他哆嗦着手,在自己眼前来回晃悠。一个模糊的、晃动的影子!

  不是幻觉!不是!他真能看见点儿亮了!

  一股子说不出的狂喜,跟点了炮仗似的,“嘭”一下在他心里炸开了花!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动作太猛,差点一头栽地上。他迫不及待地扭着脖子“看”向四周——虽然啥都像蒙在大雾里,只能分清楚个明暗和大概形状,可这对在黑暗里关了很久的他来说,跟天上掉馅饼没两样!

  “妈!妈!”他朝着外屋扯着嗓子喊,声音都激动得变调了,带着哭音和不敢相信的狂喜,“我能看见了!妈!我眼睛……有亮了!有亮了!”

  外屋“哐当”一声,像是凳子倒了。王桂芬跌跌撞撞冲进来,脸上泪还没干,眼神里全是又惊又喜、还怕是一场空的慌乱:“皎洁?你说啥?你……你真能看见了?!”

  她扑到床边,哆嗦着手捧住沈皎洁的脸,凑近了死死盯着他右眼。“真的!真的!眼珠子……有神了!有亮光了!老天爷开眼了啊!老天爷开眼了啊!”王桂芬话都说不利索了,眼泪哗哗地流,这回是高兴的。

  沈建国也从外面跑进来,看到这情景,这个闷葫芦男人也红了眼眶,嘴唇哆嗦着,重重拍了拍沈皎洁的肩膀,啥也说不出来。

  这间破小屋,一下子被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给填满了。爹妈围着他,又哭又笑,反复问他能看到啥。沈皎洁也激动得不行,指着窗户说能看到亮,指着桌子说能看到个黑影儿……

  可这高兴劲儿,没撑多久。就像烧得正旺的火堆被泼了盆凉水。等最初的激动慢慢下去点儿,沈皎洁的目光(尽管还模糊着)无意中扫过床边那张旧书桌。桌子上,安安静静躺着一封信。

  尹如月留下的信。

  一瞬间,所有高兴都冻住了,然后“咔嚓”碎成了渣。他想起了几个钟头前,她是咋样狠心走的,咋样剪下那片红,咋样留下这封冰凉的信。

  他能看见了……可如月呢?她走了。

  他猛地伸出手,哆嗦着抓过那封信。信纸糙糙的。他使劲眯着那只好不容易有了光感的右眼,凑到极近,拼命认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字写得有点乱,还有水渍晕开的印子,显然是她一边哭一边写的。

  “皎洁,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走了……”

  光是开头这一句,沈皎洁就感觉心口像被冰爪子狠狠挠了一下,疼得他缩了缩。

  “……对不起,用这种方式告别。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我真的没办法了……”

  “……这本书(《飞鸟集》),我把它留给你。它记录了我们最开始的样子。看到它,希望你还能记得,曾经也有过光……”

  “……床单上那片红,我带走了。就当是……我为自己这场没指望的爱情,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吧。你别有负担……”

  “……皎洁,求你,别放弃自己。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一定要爬起来。你的世界不该只有黑暗。我相信你……”

  “……顾医生联系了国外的医院,我会去治疗。别找我,好好过你的人生。如果……如果有一天,你足够强大了,强到可以面对一切,也许……我们还能在某个地方,重逢……”

  “……再见,皎洁。我的爱人。永远都是。”

  信不长,可每个字都像烧红的钉子,扎进沈皎洁眼里、心里。他看完最后一个字,整个人像被抽了筋,瘫坐在床上,信纸从哆嗦的手里滑下去。刚才因为能看见而产生的高兴,这会儿被一种更深、更沉的难受压得粉碎。

  他能看见了……可他却永远地失去了她。

  这他妈算怎么回事?老天爷玩他呢?在他最黑、最需要她的时候,她走了;等他刚能瞅见点亮儿,她人早没影儿了。

  王桂芬看他不对劲,捡起信看了看,也忍不住又掉了泪,轻轻拍着他后背:“皎洁……如月是个好孩子……她这是……为你好啊……”

  沈皎洁猛地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泪,看着爹妈憔悴的脸,看着这穷得叮当响的破屋,看着窗外那虽然朦胧却真真儿存在的亮光。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他心里翻腾——能看见的高兴还没散干净,失去如月的疼又撕扯着他,对往后日子的迷茫压得他喘不过气,可同时,一股从绝望坑里硬爬出来的、不服输的狠劲儿,也冒了头。

  如月用她的离开,给他换了个“可能”的将来。他不能对不起她。不能真烂在这儿。

  他深吸一口气,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以前没有的硬气,对爹妈说:“爸,妈,我没事。”他顿了顿,目光(尽管还模糊)瞟向墙角那台旧电脑,“老K……说的对。我得……接着干。”

  王桂芬和沈建国互相看了一眼,眼里有心疼,也有了一丝安慰。儿子能看见,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现在,他好像……真开始振作了。

  可就在这节骨眼上,那台破电脑的音箱里,突然冷不丁冒出了老K那经过处理的、冰碴子似的电子声儿,音量不大,却在突然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看来,你那点火星子还没全灭。”

  声音里听不出一丁点为沈皎洁能看见而高兴的意思,反而带着一股子警告的味儿。

  “可别忘了,‘灯塔’那帮家伙,就爱盯着所有不寻常的亮光。你之前‘瞎’着,是最好的掩护。现在……”

  老K的声音顿了顿,像在掂量风险,然后更冷地砸下来一句:

  “你‘活泛’起来的日子,可能得提前结束了。麻烦,才刚上门。”

  沈皎洁刚燃起的那点儿微弱的希望和决心,瞬间被这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他僵在原地,刚刚能感知到光明的右眼,仿佛又瞅见了新的、更大片的黑影,正从四面八方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