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篮球场，阳光开始失真，空气里弥漫开一股陈旧纸张的味道。
林啸天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温润，在少年林枫的耳边回响。那个穿着7号球衣，正笑着走来的季骁，身影在空气中扭曲，闪烁，像是信号不良的旧电视影像。
『他……他要消失了……』林枫的意识体在季骁身边剧烈地颤抖，『季骁！他要把你从我的记忆里抹掉！』
『冷静点！』季骁的意识体一把抓住他，『他抹不掉！只要你还记得，他就永远存在！』
季骁死死盯着那个入侵者。林啸天很高明，他没有选择攻击，而是选择了『说服』。他在试图从根源上，让过去的林枫，主动放弃这段记忆。
一旦过去的林枫选择了相信林啸天，那么这段记忆的基石就会崩塌，他们辛辛苦苦构筑起来的心城，便会不攻自破。
“你是谁？”记忆中的少年林枫，仰着头，脸上带着一丝被陌生人搭话的警惕和不安。
“我是你的未来。”林啸天微笑着，他的话语充满了不容置喙的魔力，“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个错误的程序。那个走向你的人，他是一个病毒，会污染你，让你变得不再纯粹。”
他循循善诱：“你内心深处，不是一直渴望着变得更强，更完美，不再被人忽视，不再需要仰望任何人吗？我可以给你这一切。只要你，拒绝他。”
少年林枫的眼神开始动摇。
林啸天的话，精准地刺中了他当时内心最深处的自卑与渴望。
『不……不要听他的！』现在的林枫，在精神链接中痛苦地嘶喊，『那都是谎言！』
但他的声音，无法传递给过去的自己。
那个走向林枫的少年季骁，身影变得更加透明，几乎快要消失了。
『季骁……怎么办……我……我好像……快要记不清你的脸了……』林枫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季骁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闭上眼睛，放弃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将自己全部的意志，凝聚成了一束。他没有去攻击林啸天，也没有去对过去的林枫喊话。
他选择了一种更直接，也更霸道的方式。
他要……成为那段记忆本身。
下一秒，那个即将消失的，穿着7号球衣的少年季骁，身体猛地一震。
他原本带着阳光般笑容的脸，忽然多了一丝不属于那个年纪的深邃与复杂。他的眼神，穿透了时空的隔阂，精准地，落在了少年林枫的脸上。
他开口了。
声音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少年清朗的声线，而是属于现在这个季骁的，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
“林枫。”
仅仅两个字，却让整个摇摇欲坠的记忆空间，瞬间稳定了下来。
少年林枫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季骁”，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林啸天的脸上，那温和的笑容也凝固了。他能感觉到，这个记忆中的“幻影”，被注入了一股不属于过去的力量。
“你不是他。”林啸天看着“季骁”，缓缓开口。
“我是不是他，不重要。”季骁控制着记忆中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到了少年林枫的面前，完全无视了林啸天伸出的那只手，“重要的是，你记得我。”
他低下头，凝视着少年林枫的眼睛，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你记得，那天下午的阳光有多热。你记得，你手里的这瓶水，有多冰。你也记得，你坐在这里，等了我多久。”
少年林枫的嘴唇微微颤抖，说不出话来。
“你不敢看我，是因为你心跳得很快。”季骁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只有他们两人能懂的暧昧，“你怕我听见你的心跳声，所以你连呼吸都放轻了。”
『季骁……别……别说了……』林枫的意识体羞赧得快要蜷缩起来。
“为什么要不说？”季骁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伸出手，没有去拿那瓶水，而是轻轻拂过少年林枫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耳廓，“你那个时候，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我的汗水，顺着脖子滑进球衣里的样子，好不好看？”
轰！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林枫的意识核心引爆。
整个篮球场的记忆，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坚固！阳光，汗水，心跳，呼吸……所有的一切细节，都带着滚烫的温度，将林啸天那冰冷的意志，排挤了出去。
林啸天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发现，自己在这个被情感填满的世界里，像一个无法融入的异类。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对他充满了敌意。
“无聊的感情游戏。”林啸天收回了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以为用这种低级的手段，就能保护他吗？”
“这不是手段，这是事实。”季骁寸步不让，“是你永远无法理解，也永远无法创造的东西。”
“是吗？”林啸天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残忍，“那我换一种方式好了。”
他不再理会季骁和少年林枫，而是转过身，看向了记忆中篮球场的观众席。
他的目光，锁定在了某个角落。
那里，坐着几个穿着其他学校校服的篮球队员。他们看着场上的季骁，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不屑。
林啸天微笑着，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他想干什么？』林枫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季骁的脸色也变得凝重。
只见林啸天走到那几个球员面前，用同样温和的声音，对其中一个人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没有那个7号，你们就能赢？”
那个记忆中的球员幻影，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愤愤不平的表情。
“他打球太独了！根本不传球！”
“你想不想让他从这个球场上消失？”林啸天的声音充满了魔力。
“想又怎么样……”
“我可以帮你。”林啸天笑着，打了个响指。
啪。
一声轻响。
整个记忆空间，开始剧烈地扭曲。
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被乌云覆盖。篮球场上，那个挥洒汗水的7号身影，忽然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无数的指责，谩骂，像潮水一样涌来。
『禁药！』
『骗子！』
『滚出篮球场！』
这段记忆，被污染了。
林啸天将季骁人生中最痛苦，最黑暗的一段记忆，强行嫁接到了这个本该是阳光明媚的午后。
少年林枫惊恐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个被千夫所指的“季骁”，他的世界观在崩塌。
『不……不是这样的……』
“你看。”林啸天走回到他身边，声音冰冷，“这就是你选择相信的人。他是一个谎言，一个污点。他带给你的，只有毁灭和痛苦。”
他再一次，向着少年林枫伸出了手。
“现在，你还要选择他吗？”
---
通风管道内。
顾言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身边的季骁，情况很不好。
他的身体已经不再是微微颤抖，而是开始出现了小幅度的痉挛。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甚至开始泛起青紫。
这是大脑缺氧的征兆。
精神层面的战斗，对身体的负荷，远比想象中要大。
“喂！”顾言再次推了推他，“季骁！醒醒！”
季骁毫无反应，他的身体蜷缩着，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顾言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不是医生，但也知道，再这样下去，就算季骁能在精神上打赢，他的身体也会先一步垮掉。
他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连顾言自己都吓了一跳。
为什么？因为他是同伴？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
不，不止是这样。
顾言看着季骁那张因为痛苦而皱起的脸，脑海里闪过的，却是他在商业酒会上，挡在自己身前，一脸倔强的样子。
还有他喝醉时，靠在自己肩上，那滚烫的呼吸。
以及，他戴上自己给的定位手表时，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样。
这个家伙，不知不m觉中，已经在自己那片规划得井井有条的世界里，占据了一块不小的，而且是无法被计算的领地。
顾言不再犹豫。
他挪动身体，在狭窄的管道内，将季骁的身体扳了过来，让他平躺。
然后，他低下头，一手捏开季骁的下巴，一手按住他的额头。
他要给他做人工呼吸。
顾言的动作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纯粹是出于最理性的急救判断。
但当他的嘴唇，即将碰触到季骁那冰冷干裂的嘴唇时，他的动作，还是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很奇怪的感觉。
他吻过很多人，出于各种目的，逢场作戏，或是交易。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
在这样一个肮脏、狭窄、充满危险的地方，对着一个生死不知的，身份成谜的男人。
他的心跳，竟然有些失速。
“真是疯了。”
顾言低声骂了一句，不再迟疑，俯下身，将自己的气息，渡了过去。
一下，两下……
季骁的身体，在他的急救下，痉挛的幅度渐渐小了下去。青紫的嘴唇，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顾言松了口气，刚准备起身，一只手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冰冷，却很有力。
顾言一惊，低下头，正对上一双刚刚睁开的眼睛。
季骁醒了。
他的眼神还有些涣散，但焦点，正牢牢地锁定在顾言的脸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五厘米。
呼吸交缠，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你……”季骁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音节，他看着顾言近在咫尺的脸，又看了看自己还被对方捏着的下巴，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在干什么？”
顾言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松开手，坐直身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救你。你刚才快断气了。”
季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确实，那种窒息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胸腔里一股陌生的，带着淡淡烟草味的气息。
那是顾言的味道。
他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谁……谁要你救了！”他有些狼狈地别过头，不敢再看顾言的眼睛。
“哦？”顾言挑了挑眉，“那我下次，会记得让你自生自灭。”
“你……”季骁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管道内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还是顾言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静。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提到正事，季骁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他重新闭上眼，感知了一下心城的状态，随即脸色变得很难看。
“很糟糕。”他沉声说道，“林啸天污染了我们的核心记忆。他把……我被查出禁药的那段记忆，嫁接了进去。”
顾言的眼神微微一动。
“他想证明，你不是救赎，而是灾难。”
“对。”季骁的声音里透着疲惫，“林枫……快要撑不住了。过去的那个他，正在动摇。”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季骁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迷茫，“那段记忆，是真实发生过的。我没办法否认。我所有的反驳，在他创造的那个‘事实’面前，都显得很无力。”
顾-言看着他。
“既然无法否认，那就承认。”
季骁猛地睁开眼，看向顾言：“什么意思？”
“他说你是污点，是灾难，是谎言，对吗？”顾言的目光锐利，“那就让他看看，这个所谓的污点，是如何从泥潭里爬出来的。让他看看，这个所谓的灾难，是如何亲手撕碎那些构陷他的人。让他看看，这个所谓的谎言，是如何变成一个……更强大的事实。”
顾言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季骁脑中的迷雾。
对啊。
他为什么要去否认过去？
那段痛苦的经历，固然是他的伤疤，但同样，也是塑造了今天的他的，最重要的一块基石。
如果没有那次坠落，他不会遇到顾言，不会知道世界的另一面，更不会拥有现在这样，足以与林啸天在精神层面抗衡的力量。
林啸天想用他的过去来击垮他。
那他就用他的现在，去覆盖那段过去！
“顾言……”季骁看着他，眼神复杂，“谢谢你。”
“不用。”顾言的视线移开，落在了管道深处的黑暗里，“我只是在保证我的投资，不会血本无归。快点解决你的麻烦，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季骁点了点头，他重新闭上眼睛，这一次，他的意志，变得无比凝聚。
『林枫！』他在精神链接中呼唤。
『季骁……我……』林枫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别怕。』季骁的声音，充满了力量，『抬起头，看着他，也看着我。』
---
记忆之城中。
乌云密布的篮球场上，少年林枫看着眼前两个截然不同的“季骁”。
一个，是在众人指骂声中痛苦倒地的失败者。
另一个，是那个在午后阳光下，对他伸出手，笑得无比灿烂的少年。
两个影像，在他的脑海里疯狂交战。
“做出你的选择吧。”林啸天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
少年林枫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季骁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空间。
“没错，他说的都对。”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林啸天。
只见那个被嫁接过来的，倒在地上的“季骁”，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那些谩骂他的人群。
然后，他看向了少年林枫，也看向了林啸天。
“我的确被人陷害，的确被查出禁药，的确从云端跌落谷底。”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角落，“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他一步一步，朝着少年林枫走去。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场景都在发生变化。
从那个昏暗的禁药检测室，到空无一人的宿舍，再到医院里妹妹苍白的病床……
一幕一幕，都是他曾经最不堪回首的过往。
“我被人背叛，被人抛弃，被人嘲笑。我没钱，没势，没希望。”
他走到了林啸天面前，停下脚步，直视着他。
“但是，那又怎么样？”
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一个桀骜的弧度。
“我没有倒下。我查出了真相，洗清了冤屈。我让那些陷害我的人，付出了百倍的代价。我重返球场，拿回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随着他的话语，他身后的场景，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学校论坛上，李伟的证据链被一条条放出，引爆全网！
篮球场上，他迎着全校的目光，投进了致胜的绝杀！
商业酒会上，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将顾言护在身后！
一幕幕，全是他的逆袭，他的反击，他的荣耀！
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了通风管道内。
定格在了顾言俯下身，为他渡气的那一幕。
“我遇到了我的同伴，我的战友。”季骁的声音，变得无比温柔，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已经呆住的少年林枫，“我变得比以前更强，强到足以站在这里，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他伸出手，这一次，不是对着少年林枫，而是对着那个被林啸天嫁接过来的，倒在地上的“自己”。
“过来。”他说。
那个痛苦的幻影，与这个荣耀的现实，缓缓走向彼此，最终，融为了一体。
整个记忆之城，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片由林啸天制造的乌云，被这股光芒瞬间冲散！天空，比之前更加澄澈，阳光，比之前更加温暖！
林啸天在这股光芒的冲击下，连连后退，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你竟然……将两段完全矛盾的记忆，融合了？”
“没有什么矛不矛盾的。”季骁看着他，眼神平静，“因为，那都是我。无论是好的我，还是坏的我，是顶峰的我，还是谷底的我，那都是完整的我。”
“而你，”季骁的眼神，陡然变得锋利，“永远也别想，从我的人生里，夺走任何一部分！”
话音落下，一股强大的意志，从季骁身上爆发出来，化作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扼住了林啸天这个意识投影的脖子！
“现在，从他的世界里，”
“滚出去！”
林啸天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温润，在少年林枫的耳边回响。那个穿着7号球衣，正笑着走来的季骁，身影在空气中扭曲，闪烁，像是信号不良的旧电视影像。
『他……他要消失了……』林枫的意识体在季骁身边剧烈地颤抖，『季骁！他要把你从我的记忆里抹掉！』
『冷静点！』季骁的意识体一把抓住他，『他抹不掉！只要你还记得，他就永远存在！』
季骁死死盯着那个入侵者。林啸天很高明，他没有选择攻击，而是选择了『说服』。他在试图从根源上，让过去的林枫，主动放弃这段记忆。
一旦过去的林枫选择了相信林啸天，那么这段记忆的基石就会崩塌，他们辛辛苦苦构筑起来的心城，便会不攻自破。
“你是谁？”记忆中的少年林枫，仰着头，脸上带着一丝被陌生人搭话的警惕和不安。
“我是你的未来。”林啸天微笑着，他的话语充满了不容置喙的魔力，“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个错误的程序。那个走向你的人，他是一个病毒，会污染你，让你变得不再纯粹。”
他循循善诱：“你内心深处，不是一直渴望着变得更强，更完美，不再被人忽视，不再需要仰望任何人吗？我可以给你这一切。只要你，拒绝他。”
少年林枫的眼神开始动摇。
林啸天的话，精准地刺中了他当时内心最深处的自卑与渴望。
『不……不要听他的！』现在的林枫，在精神链接中痛苦地嘶喊，『那都是谎言！』
但他的声音，无法传递给过去的自己。
那个走向林枫的少年季骁，身影变得更加透明，几乎快要消失了。
『季骁……怎么办……我……我好像……快要记不清你的脸了……』林枫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季骁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闭上眼睛，放弃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将自己全部的意志，凝聚成了一束。他没有去攻击林啸天，也没有去对过去的林枫喊话。
他选择了一种更直接，也更霸道的方式。
他要……成为那段记忆本身。
下一秒，那个即将消失的，穿着7号球衣的少年季骁，身体猛地一震。
他原本带着阳光般笑容的脸，忽然多了一丝不属于那个年纪的深邃与复杂。他的眼神，穿透了时空的隔阂，精准地，落在了少年林枫的脸上。
他开口了。
声音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少年清朗的声线，而是属于现在这个季骁的，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
“林枫。”
仅仅两个字，却让整个摇摇欲坠的记忆空间，瞬间稳定了下来。
少年林枫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季骁”，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林啸天的脸上，那温和的笑容也凝固了。他能感觉到，这个记忆中的“幻影”，被注入了一股不属于过去的力量。
“你不是他。”林啸天看着“季骁”，缓缓开口。
“我是不是他，不重要。”季骁控制着记忆中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到了少年林枫的面前，完全无视了林啸天伸出的那只手，“重要的是，你记得我。”
他低下头，凝视着少年林枫的眼睛，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你记得，那天下午的阳光有多热。你记得，你手里的这瓶水，有多冰。你也记得，你坐在这里，等了我多久。”
少年林枫的嘴唇微微颤抖，说不出话来。
“你不敢看我，是因为你心跳得很快。”季骁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只有他们两人能懂的暧昧，“你怕我听见你的心跳声，所以你连呼吸都放轻了。”
『季骁……别……别说了……』林枫的意识体羞赧得快要蜷缩起来。
“为什么要不说？”季骁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伸出手，没有去拿那瓶水，而是轻轻拂过少年林枫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耳廓，“你那个时候，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我的汗水，顺着脖子滑进球衣里的样子，好不好看？”
轰！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林枫的意识核心引爆。
整个篮球场的记忆，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坚固！阳光，汗水，心跳，呼吸……所有的一切细节，都带着滚烫的温度，将林啸天那冰冷的意志，排挤了出去。
林啸天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发现，自己在这个被情感填满的世界里，像一个无法融入的异类。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对他充满了敌意。
“无聊的感情游戏。”林啸天收回了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以为用这种低级的手段，就能保护他吗？”
“这不是手段，这是事实。”季骁寸步不让，“是你永远无法理解，也永远无法创造的东西。”
“是吗？”林啸天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残忍，“那我换一种方式好了。”
他不再理会季骁和少年林枫，而是转过身，看向了记忆中篮球场的观众席。
他的目光，锁定在了某个角落。
那里，坐着几个穿着其他学校校服的篮球队员。他们看着场上的季骁，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不屑。
林啸天微笑着，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他想干什么？』林枫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季骁的脸色也变得凝重。
只见林啸天走到那几个球员面前，用同样温和的声音，对其中一个人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没有那个7号，你们就能赢？”
那个记忆中的球员幻影，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愤愤不平的表情。
“他打球太独了！根本不传球！”
“你想不想让他从这个球场上消失？”林啸天的声音充满了魔力。
“想又怎么样……”
“我可以帮你。”林啸天笑着，打了个响指。
啪。
一声轻响。
整个记忆空间，开始剧烈地扭曲。
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被乌云覆盖。篮球场上，那个挥洒汗水的7号身影，忽然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无数的指责，谩骂，像潮水一样涌来。
『禁药！』
『骗子！』
『滚出篮球场！』
这段记忆，被污染了。
林啸天将季骁人生中最痛苦，最黑暗的一段记忆，强行嫁接到了这个本该是阳光明媚的午后。
少年林枫惊恐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个被千夫所指的“季骁”，他的世界观在崩塌。
『不……不是这样的……』
“你看。”林啸天走回到他身边，声音冰冷，“这就是你选择相信的人。他是一个谎言，一个污点。他带给你的，只有毁灭和痛苦。”
他再一次，向着少年林枫伸出了手。
“现在，你还要选择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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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风管道内。
顾言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身边的季骁，情况很不好。
他的身体已经不再是微微颤抖，而是开始出现了小幅度的痉挛。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甚至开始泛起青紫。
这是大脑缺氧的征兆。
精神层面的战斗，对身体的负荷，远比想象中要大。
“喂！”顾言再次推了推他，“季骁！醒醒！”
季骁毫无反应，他的身体蜷缩着，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顾言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不是医生，但也知道，再这样下去，就算季骁能在精神上打赢，他的身体也会先一步垮掉。
他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连顾言自己都吓了一跳。
为什么？因为他是同伴？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
不，不止是这样。
顾言看着季骁那张因为痛苦而皱起的脸，脑海里闪过的，却是他在商业酒会上，挡在自己身前，一脸倔强的样子。
还有他喝醉时，靠在自己肩上，那滚烫的呼吸。
以及，他戴上自己给的定位手表时，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样。
这个家伙，不知不m觉中，已经在自己那片规划得井井有条的世界里，占据了一块不小的，而且是无法被计算的领地。
顾言不再犹豫。
他挪动身体，在狭窄的管道内，将季骁的身体扳了过来，让他平躺。
然后，他低下头，一手捏开季骁的下巴，一手按住他的额头。
他要给他做人工呼吸。
顾言的动作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法，纯粹是出于最理性的急救判断。
但当他的嘴唇，即将碰触到季骁那冰冷干裂的嘴唇时，他的动作，还是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很奇怪的感觉。
他吻过很多人，出于各种目的，逢场作戏，或是交易。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
在这样一个肮脏、狭窄、充满危险的地方，对着一个生死不知的，身份成谜的男人。
他的心跳，竟然有些失速。
“真是疯了。”
顾言低声骂了一句，不再迟疑，俯下身，将自己的气息，渡了过去。
一下，两下……
季骁的身体，在他的急救下，痉挛的幅度渐渐小了下去。青紫的嘴唇，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顾言松了口气，刚准备起身，一只手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冰冷，却很有力。
顾言一惊，低下头，正对上一双刚刚睁开的眼睛。
季骁醒了。
他的眼神还有些涣散，但焦点，正牢牢地锁定在顾言的脸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五厘米。
呼吸交缠，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你……”季骁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音节，他看着顾言近在咫尺的脸，又看了看自己还被对方捏着的下巴，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在干什么？”
顾言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松开手，坐直身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救你。你刚才快断气了。”
季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确实，那种窒息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胸腔里一股陌生的，带着淡淡烟草味的气息。
那是顾言的味道。
他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谁……谁要你救了！”他有些狼狈地别过头，不敢再看顾言的眼睛。
“哦？”顾言挑了挑眉，“那我下次，会记得让你自生自灭。”
“你……”季骁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管道内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还是顾言先开了口，他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静。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提到正事，季骁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他重新闭上眼，感知了一下心城的状态，随即脸色变得很难看。
“很糟糕。”他沉声说道，“林啸天污染了我们的核心记忆。他把……我被查出禁药的那段记忆，嫁接了进去。”
顾言的眼神微微一动。
“他想证明，你不是救赎，而是灾难。”
“对。”季骁的声音里透着疲惫，“林枫……快要撑不住了。过去的那个他，正在动摇。”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季骁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迷茫，“那段记忆，是真实发生过的。我没办法否认。我所有的反驳，在他创造的那个‘事实’面前，都显得很无力。”
顾-言看着他。
“既然无法否认，那就承认。”
季骁猛地睁开眼，看向顾言：“什么意思？”
“他说你是污点，是灾难，是谎言，对吗？”顾言的目光锐利，“那就让他看看，这个所谓的污点，是如何从泥潭里爬出来的。让他看看，这个所谓的灾难，是如何亲手撕碎那些构陷他的人。让他看看，这个所谓的谎言，是如何变成一个……更强大的事实。”
顾言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季骁脑中的迷雾。
对啊。
他为什么要去否认过去？
那段痛苦的经历，固然是他的伤疤，但同样，也是塑造了今天的他的，最重要的一块基石。
如果没有那次坠落，他不会遇到顾言，不会知道世界的另一面，更不会拥有现在这样，足以与林啸天在精神层面抗衡的力量。
林啸天想用他的过去来击垮他。
那他就用他的现在，去覆盖那段过去！
“顾言……”季骁看着他，眼神复杂，“谢谢你。”
“不用。”顾言的视线移开，落在了管道深处的黑暗里，“我只是在保证我的投资，不会血本无归。快点解决你的麻烦，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季骁点了点头，他重新闭上眼睛，这一次，他的意志，变得无比凝聚。
『林枫！』他在精神链接中呼唤。
『季骁……我……』林枫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别怕。』季骁的声音，充满了力量，『抬起头，看着他，也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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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之城中。
乌云密布的篮球场上，少年林枫看着眼前两个截然不同的“季骁”。
一个，是在众人指骂声中痛苦倒地的失败者。
另一个，是那个在午后阳光下，对他伸出手，笑得无比灿烂的少年。
两个影像，在他的脑海里疯狂交战。
“做出你的选择吧。”林啸天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
少年林枫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季骁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空间。
“没错，他说的都对。”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林啸天。
只见那个被嫁接过来的，倒在地上的“季骁”，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那些谩骂他的人群。
然后，他看向了少年林枫，也看向了林啸天。
“我的确被人陷害，的确被查出禁药，的确从云端跌落谷底。”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角落，“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他一步一步，朝着少年林枫走去。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场景都在发生变化。
从那个昏暗的禁药检测室，到空无一人的宿舍，再到医院里妹妹苍白的病床……
一幕一幕，都是他曾经最不堪回首的过往。
“我被人背叛，被人抛弃，被人嘲笑。我没钱，没势，没希望。”
他走到了林啸天面前，停下脚步，直视着他。
“但是，那又怎么样？”
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一个桀骜的弧度。
“我没有倒下。我查出了真相，洗清了冤屈。我让那些陷害我的人，付出了百倍的代价。我重返球场，拿回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随着他的话语，他身后的场景，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学校论坛上，李伟的证据链被一条条放出，引爆全网！
篮球场上，他迎着全校的目光，投进了致胜的绝杀！
商业酒会上，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将顾言护在身后！
一幕幕，全是他的逆袭，他的反击，他的荣耀！
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了通风管道内。
定格在了顾言俯下身，为他渡气的那一幕。
“我遇到了我的同伴，我的战友。”季骁的声音，变得无比温柔，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已经呆住的少年林枫，“我变得比以前更强，强到足以站在这里，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他伸出手，这一次，不是对着少年林枫，而是对着那个被林啸天嫁接过来的，倒在地上的“自己”。
“过来。”他说。
那个痛苦的幻影，与这个荣耀的现实，缓缓走向彼此，最终，融为了一体。
整个记忆之城，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片由林啸天制造的乌云，被这股光芒瞬间冲散！天空，比之前更加澄澈，阳光，比之前更加温暖！
林啸天在这股光芒的冲击下，连连后退，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你竟然……将两段完全矛盾的记忆，融合了？”
“没有什么矛不矛盾的。”季骁看着他，眼神平静，“因为，那都是我。无论是好的我，还是坏的我，是顶峰的我，还是谷底的我，那都是完整的我。”
“而你，”季骁的眼神，陡然变得锋利，“永远也别想，从我的人生里，夺走任何一部分！”
话音落下，一股强大的意志，从季骁身上爆发出来，化作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扼住了林啸天这个意识投影的脖子！
“现在，从他的世界里，”
“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