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隔窗的陪伴-《后巷杨花轻复遇》

  雨水打湿了苏絮的头发和单薄的外套。

  但她依旧盯着二楼的那个身影。

  许言轻很担心,一会指着天空,一会指着汽车。

  她想告诉姐姐,

  “在下雨,你回车上。”

  苏絮当然能明白小孩的意思,但她不想,她只想离小孩更近一点。

  许言轻快哭了,她咬着下唇,干裂的唇瓣瞬间出现了血珠。

  看见这一幕,苏絮只能回到车上,她做不到无视小孩的眼神和请求。

  那夜之后,苏絮的车成了青松苑1号楼下固定的影子。

  她总在深夜驶来,熄灭引擎,只留下两道炽白的车灯,固执地穿透二楼窗帘的缝隙。

  窗帘被小心拨开的次数多了。

  许言轻苍白的脸出现在缝隙后。

  苏絮隔着冰冷的雨幕和玻璃,用口型无声地一遍遍说:

  “吃饭。”

  然后苏絮会不停的重复着吃饭这个动作。

  小孩读懂了,也很听姐姐的话,从苏絮出现在家楼下后,她每天都会好好吃饭,她不想让姐姐担心。

  门外的走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许言轻像受惊的兔子,猛地拉上窗帘,隔绝了那束光。

  房间再次陷入黑暗,但她没有回到角落,而是抱着膝盖坐在窗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离那道光最近的地方。

  她能感觉到光的存在,穿透厚重的帘布,在地板上投下朦胧的影。

  门被推开了,走廊的灯光也照了进来。

  妈妈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的女儿,又看了一眼床,床单依旧整齐。

  这么多天,许言轻每天都睡在地板上,她在做无声的抵抗。

  妈妈没有说话,而是将空碗收了起来,重新放了新的食物,随后就离开房间了。

  “咔哒”

  落锁的声音,房间再度回到黑暗。

  静静等待一会后,许言轻确定暂时不会有人进来,才重新将窗帘拉开。

  苏絮打着伞站在车旁,借着车灯看着她。

  小孩起身,将书桌的食物拿到窗边,当着苏絮的面吃了起来。

  此时此刻,苏絮终于微微笑了。

  第四夜,雨还在下,车里的苏絮在吃了两颗感冒药后,再次打着伞站在小孩的窗下。

  就在此时,窗帘拉开了,出现的不是小孩,而是小孩的爸爸。

  苏絮看清的一瞬间,她想去关车灯,但来不及了,许父看见了她。

  可让人意外的是,许父对苏絮没有嫌弃或者厌恶的表情。

  他朝苏絮点点头,然后用钥匙,打开了紧锁的窗户。

  “轻儿,你房间也该透透气,别想跑,乖乖在家。”

  爸爸对女儿说着,然后离开了房间。

  依旧落锁,但此时的许言轻的目光在那扇被打开的窗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朝窗户跑去,才二楼,她可以逃。

  但现实给她泼了一盆凉水,妈妈给窗户装了一条十五公分的铁链,彻底限制了窗户的开合幅度。

  她没办法逃。

  许言轻的眼泪瞬间涌出,手指徒劳地抓住冰冷的铁链摇晃,发出绝望的轻响。

  只是片刻,许言轻就冷静下来,她必须要熬过去。

  她相信,前方总会有希望。

  楼下的苏絮也看到了那条碍眼的铁链和狭窄的缝隙,她没有过多表情,只是对小孩摇摇头。

  苏絮当然知道小孩不会被一直关着,只要陪她熬过这个时间,一切就会有转机。

  缝隙虽窄,却让声音有了传递的可能。

  风裹挟着细雨吹进缝隙,也带来了楼下苏絮压抑却清晰的声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穿透进来:

  “阿言......”

  两个字,带着长途奔波的沙哑和无法言喻的心疼,让许言轻浑身一颤。

  许言轻立刻将脸贴在冰冷的铁链和窗缝之间,贪婪地呼吸着窗外带着雨丝和苏絮气息的空气。

  “老婆...”

  她的回应细若游丝,带着浓重的哭腔。

  “好好吃饭,听到没?”

  苏絮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穿透雨幕,

  “为我吃。”

  许言轻用力点头,泪水滴在冰冷的铁链上。

  “别怕,我在。”

  苏絮的声音稳定得如同磐石,

  “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们隔着这狭窄的缝隙,开始了断断续续的对话。

  “如果我想逃,你会带我走吗?”

  “会,我会带你走。”

  第七夜,北城的雨终于停了,清冷的月光洒落。

  车灯依然准时亮起,光束如约射向二楼的蓝色窗帘。

  许言轻早早地守在窗边,铁链的缝隙是她与外界仅有的连接。

  苏絮推开车门,没有像往常一样站在车旁。

  她仰头凝视着那条缝隙,眼神里翻涌着压抑了整整一周的思念。

  她没有丝毫犹豫,动作敏捷而稳定,一脚踏上SUV的车前盖,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许言轻惊讶的目光中,她稳稳地站在了SUV的车顶。

  高度骤增,让她几乎能与二楼窗户那条狭窄的缝隙平视,距离被拉近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月光和路灯共同勾勒出苏絮站在车顶的身影。

  她伸出手,穿过冰冷的铁链缝隙,准确地探了进来,指尖带着夜风的凉意,带着真实的触感,轻轻拂过许言轻布满泪痕的脸颊,抹去那些冰冷的湿痕。

  许言轻浑身战栗,不顾铁链的磕碰,拼命将自己的脸颊和嘴唇贴近那狭窄的缝隙,贴近苏絮的手指。

  “小孩儿......”

  苏絮的声音低沉而灼热,在寂静的夜里如同宣誓,

  “我在。”

  许言轻微微低头,在狭窄到只能容纳指尖和气息的窗缝里,看着自己深爱的人。

  苏絮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爱人,看着她那清澈的眼神。

  她仰着头,隔着冰冷的的铁链和那道狭窄的缝隙,将自己的唇,深深地印了上去。

  这是一个无法真正贴合的吻。

  她们的唇无法完全相触,只能隔着冰冷的铁链,交换着灼热的气息。

  泪水的咸涩和无声的誓言从这窗缝间冲出。

  铁链的寒凉印在彼此的皮肤上,唇瓣只能感受到对方最边缘的一丝温热,却比任何真正的吻都更加惊心动魄。

  这个吻,充满了禁锢的冰冷和绝望的束缚感,却又燃烧着冲破一切的炽热和至死不渝的决绝。

  它是隔绝中的触碰;

  是囚笼边缘的飞翔;

  是苏絮跨越千里,矗立车顶,穿透铁链与窗缝,

  给予许言轻最直接、最震撼的回答,

  纵有千重枷锁,我亦与你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