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掉进土匪窝-《女将男兵》

  初夏,三门关,北焰军大营,陆文铮帅帐。

  布芙辗转千里,风雨兼程终于到了北焰军大营,片刻未休息就去向陆文铮报到。

  刚进帅帐就被陆文铮示意一旁静立等候,许久也不搭理她。

  布芙站的笔直,像一棵深深扎根在土里的老松,纹丝不动。

  一帐之隔,两个天地。

  帐外,兵卒操练的声音沸腾四起,此起彼伏;

  帐内,压抑着一军统帅独有的震慑之气,一片寂静,静到让人不敢大口呼吸。

  直等到陆文铮看完了案上的军报,眼都没抬。

  轻声一字:“嗯”,示意布芙允许你禀报了。

  布芙阔步上前,周正的抱拳行了个军礼,铿锵有力道:

  “西林军步兵旅青旗十七营布芙,向陆元帅报到。”

  紧接着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恭敬的呈了上去,“这是戴元帅让属下捎给陆元帅的信。”

  陆文铮看都没看布芙,伸手接过信,瞥了一眼封蜡,嗯,没有动过的迹象。

  慢慢的翻转过来,轻轻的撕开,从里面捻出另一封信,还有三页信纸。

  另一信封上写着:陆家小子亲启。

  满大夏对自己称呼“陆家小子”的就那一位,太傅项浩初。

  再看那苍劲有力的字迹,定是项老爷子无疑了。

  陆文铮小心的打开那个信封,取出信来,偌大的一张纸上,只在中间龙飞凤舞的写了七个字:

  好生教导这丫头。

  又把信纸翻过来看了看反面,还真的就这几个字。

  虽然太傅的墨宝千金难求,可也不至于抠门到这个地步,抬头和落款都没写,更别提能看到什么关心鼓励的话了,名副其实的惜字如金。

  陆文铮毫无察觉的嘴角抽动了下,将信放在书案一边。

  心中琢磨着,太傅已经好多年不掺和他们武官的事了,老爷子又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从没听说他为了谁特意写信让人关照一二的。

  除非这人很特别,特别到能入了太傅的眼。

  思及此,陆文铮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兵。

  只见她一身戎装,纤瘦高挑,个子和寻常男子一般高,相貌不算漂亮,也算耐看。

  一脸倦容难掩逼人的英气,浑身散发着倔强和不羁,就像一匹驯不服的狼崽子站在自己面前。

  嗯,是有那么一点特别。

  陆文铮又大略的读了一遍戴遇写给他的信。

  三大页,密密麻麻,絮絮叨叨了一大堆。

  总之,就说了四个事:

  一是告诉陆文铮,人是暂时借调,就给他用六个月,之后是要还回西林军的;

  二是教育陆文铮什么叫“借”,用完了要还叫借;

  三是透漏出布芙得了“兵火失心症”;

  四是显摆自己又要当爹了,让陆文铮准备好贺礼。

  陆文铮成婚多年,妻子一直没有身孕,这是他们夫妻的心结。

  戴遇都生了一个小子了,这又要当爹了。

  臭显摆个啥!真是存心给他添堵。

  陆文铮冷哼一声,抬眼仔细的打量布芙。

  正好布芙也看向他,对上陆文铮的目光,不躲不闪,不卑不亢,四目对视良久,谁都不先移开视线,用眼神较量着。

  陆文铮暗自赞叹,好定力,够胆量,是个好兵!

  这是戴遇口中那个得了“兵火失心症”的人?

  这是没了精气神的样子?那正常的时候是啥样?

  往那一站还不得把北焰军里大半的儿郎都给比下去。

  看来这不是戴遇要甩掉的麻烦,应该是他极得力的人,不然怎会那么宝贝,生怕不还给他似的。

  该不会是戴遇看上她了吧?

  不太像,这个女人可没有戴遇那媳妇长的好,戴遇喜欢温婉贤淑的,这位一看就不是那款。

  就算他是看上她了,应该留在身边才对,怎么会调到千里之外?

  再说,就戴遇怕媳妇那熊样,他敢惹别的女人?

  应该不是。

  既然戴遇这么看重她,那为什么又调来北焰军,还是借调,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戴遇怕我不还人,我还偏就把人留在北焰军。

  借调?借个球!

  这人我留定了,气死他,他不高兴了我才高兴。

  女将,凭啥他戴遇有,我没有?

  至于项太傅的嘱咐,自己就多花些精力,上点心教她便是。

  那“兵火失心症”也好办,给她块硬骨头啃,忙得她脚不沾地,看她哪还有心思去悲春伤秋。

  再把她扔战场上滚两遭,慢慢就找回精气神了。

  陆文铮正思量的时候,布芙也打量着他,不由得把陆文铮和戴遇进行了比较:

  年龄上,瞧着陆文铮和戴遇年龄相仿,都是二十四五岁的样子;

  相貌上,戴遇猿臂蜂腰,满面横肉,一脸凶相,谁见了都会说上一句“哪来的煞神?”

  陆文铮身材挺拔,生了副端正的五官,眉宇间还带了一丝书生的斯文劲儿,真是俊!

  气质上,戴遇一身霸道之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而陆文铮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散发着傲视天地的强势。

  陆文铮的确有一军主帅的气派,就是不知道打仗的本事可及戴元帅?

  “你叫布芙?”陆文铮突然问道。

  布芙收敛心神,挺了挺腰背,忙答话:“正是属下。”

  陆文铮收好书信,慢悠悠的从书案后走了出来,认真的整理着手腕的束带,不紧不慢的问:

  “布芙。哪个布?哪个芙?”

  “布衣的布,芙蓉的芙。”

  “芙”字刚出口,布芙感觉一只立掌带着劲风朝自己劈面而来。

  这一掌,来势太快,不给人留丁点反应时间,布芙急忙错步侧身,掌贴着自己鼻尖擦了过去。

  这一招躲得好凶险。

  陆元帅是个什么意思?

  为何刚见面就出手探她功夫,是怕我一个女人没有真本事吗?

  正愣神间,刚刚过去的掌,一翻手变成了拳,刚劲有力,仍旧朝着面门横扫而来。

  布芙不敢怠慢,双手挡住,顺势往身侧一带,泄了这一拳的力道。

  双手还未转换,只觉腰侧中了一掌,顿时失去重心,踉跄了几步,赶紧调整身形,很快站稳了。

  陆文铮没给布芙喘息的余地,抬腿连出数脚,脚法娴熟,运斤成风。

  每一脚都是针对关节和要害,一个躲闪不及就会被牢牢制服,一点缓和的可能都没有。

  布芙硬接了几招,化解的很吃力。

  陆文铮心中暗自称赞,没想到一介女流也能有如此身手,在军中虽不算顶尖高手,那也是出类拔萃了。

  惜才之心顿起。

  腿上加了两分力道,出脚速度又快了三分。

  以一脚支地,一脚足不点地连续踢出,脚像雨点一样落在布芙身上。

  最后凌空跃起,脚不沾地,朝着小腿、腰、头三个方向连踢三脚,重重的把布芙踢倒在地,当真潇洒至极。

  陆文铮不再出手,气息平稳,稳如泰山的站在布芙面前:

  “你记住这几招腿法,自行去领悟如何化解。”

  布芙单膝跪地喘着粗气,强忍着疼回道:“是,属下领命。”

  陆文铮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问:“可识得字?”

  “识得。”

  “都读过哪些兵书?”

  布芙微窘,答:“属下粗鄙,未曾读过兵书。”

  陆文铮看了一眼布芙,没有言语,转头对门口喊了一声:

  “来人,去把军需官叫来。”

  帐内寂静片刻后,陆文铮下达了指令:

  “北焰军步兵旅八营,以前是一窝土匪,刚被收编,一营的刺头,不太好管。

  任你为八营营正,给你半年时间,去把这窝土匪给我训出个正规军的样来。”

  布芙心中不解,听老兵说,跨军调动不多见,但凡借用,都是看中了身上的本事,必是要去办九死一生的大事。

  怎么把我调来,就是为了训几个刺头兵?

  原本不想再当兵了,和戴元帅请辞也不批,非说半年后再准。

  还以为这次调用能大干一场,杀个痛快。

  最好就死在战场,那样就能去见哥哥他们了。

  哎!军人听命是天职。

  既然人家让咱训新兵,那就好好训吧,莫要给西林军抹黑,丢了戴元帅的颜面。

  半年后,老子就不干了,一辈子不碰这刀枪,随便找个地一猫了事。

  这时,军需官赶来,立在布芙身侧,口中回着陆文铮的话,眼睛却在布芙身上上下打量着。

  看的出了神,忽听到陆文铮轻咳了一声,这才收了视线。

  陆文铮嘱咐着:

  “八营营地离三门关大营两百多里,驻扎在雁窝台西二十里。

  你去军需部领身军服,把西林军的这身先换下来,再让他给你备些干粮,明日就出发吧。”

  转身摸起案角放着的一本书,扔给布芙,命道:

  “回去仔细研读,下次见面我会考你。”

  布芙长臂一伸,稳稳接住,一看是本《孙子兵法》,暗自腹诽:

  倒霉催的,怎么到北焰军还得看书啊!这是什么规矩?还不如打死老子更痛快些。

  “属下遵命,属下告退。”

  面上不敢造次,随军需官一同退出了帐外。

  布芙以为她要接手的这个八营,至少有一部分是老兵,掺杂着新收编的土匪,有老兵带着新兵,她也能松快点。

  可意想不到的是,全营上千号人全是土匪!

  一个老兵都没有。

  不,有一个老兵,她自己。

  一千号,那得多大一土匪窝!

  陆文铮说这个营是新收编的,布芙以为再新能新哪去?

  谁知会新到刚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那种。

  这营兵还没领过饷,也就是还不到一个月。

  布芙心里有些上火,可火还没烧到一刻钟,就被自己浇灭了。

  不就一窝土匪嘛,愁个屁,老子还是街头一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