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剑仙传人-《双生魂记》

  正午的蝉鸣撕开溽暑,有气无力地在空气里拖出几道焦糊的痕迹。

  同福客栈大堂里,佟湘玉的算盘珠子粘在指尖,啪嗒、啪嗒,敲出懒洋洋的调子,几乎要融化在弥漫的热气里。

  风扇嗡嗡转着,扇叶搅动着一团死水般的燥热,只把这黏稠的热浪搅得更浑浊。

  郭芙蓉瘫在长凳上,哼哼唧唧模仿着某首抖音神曲的调子,汗珠沿着鬓角往下淌。

  “额滴神啊……”佟湘玉擦着怎么也擦不干的额汗,陕西口音又软又黏,“这鬼天气,门开着跟蒸笼似的,关着更成了烤炉,让不让人活咧……”

  【掌柜的吐槽好真实,我空调坏了正在人间蒸桑拿】

  【小郭姐姐的歌声是物理攻击,我手机扬声器要炸了】

  【白大哥,该你出手了!偷个冰窖来解暑吧!】

  挂在屋顶四个角落的全息投影设备无声运转着,悬浮在众人眼前的弹幕瀑布流般滑过,五光十色,热闹非凡,驱散了夏虫的颓废。

  阿楚惬意地半靠在晏辰身上,一手捻着冰镇葡萄往嘴里送,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滑过面前投射出的透明屏幕,偶尔在某个弹幕上点一下。

  晏辰则拿着一张浸了冰水的毛巾,细致地擦过阿楚后颈沁出的薄汗,修长的手指在光洁的皮肤上带起一阵舒适的凉意,惹得阿楚舒服地眯起眼,脚趾调皮地勾了一下晏辰的小腿。

  晏辰莞尔,指尖刮过她微红的鼻尖:“今日份的电力充值,还满意否,夫人大人?”

  “唔…达标达标,”阿楚仰头,故意拖长了调子,“不过晏卿家的后续电力储备是否充足?可持续性是核心KPI哦……”

  话未说完,一串轻快的葡萄已被晏辰趁势塞进她嘴里。

  正闹着,白展堂忽地警觉抬头,耳廓难以察觉地动了一下,脸色陡然绷紧:“啥动静?!”

  他几乎要习惯性摆出“葵花点穴手”的起手式,指尖凝滞在空中,终究没戳出去——头顶一阵异常的气流旋转呼啸而至。

  “哗擦!啥玩意儿?”白敬琪猛地从柜台后窜出,手中左轮手枪条件反射般抬起。

  众人反应神速:晏辰手臂一揽,瞬间把阿楚护进自己怀里,两人顺势侧滚向厚重结实的榆木条凳后方,动作流畅默契如一体;

  条凳另一侧,铁蛋壮硕的身躯已如铁塔般耸立在傻妞前面,憨厚方脸上闪过一丝精光:“媳妇儿莫慌!”

  佟湘玉只来得及把账本往怀里一搂:“额滴神——”

  变故只在一霎!

  房梁上那本已干燥的旧木条猛地爆裂开一道缝隙,无数木屑混合着多年积存的陈灰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肮脏的雪。

  紧随其后的是一阵更响亮的撞击和木头撕裂声,一道湿淋淋的身影破开房顶,“噗通”一声巨响,像个被人粗暴扔下的破麻袋,结结实实砸在大堂正中央的地面上。

  灰尘猛地弥漫开来。

  空气凝固了。

  几缕断掉的电线还在裸露的破口处呲呲冒着细微的电火花。

  烟尘散去,那人四仰八叉地趴着,周身散发着浓烈得呛鼻的酒气,混和着河水淤泥的腥味和汗酸,简直像打翻了一个放馊了的泔水桶。

  他身上的粗布衣衫破了好几个口子,沾满污泥水草,后背挂着一个硕大无比、磨得发亮的黄铜酒葫芦。

  莫小贝吸吸鼻子,小手在面前扇了扇:“嫂子……这人是从河里泡了三天刚捞上来的醉鱼吧?”

  李大嘴往后厨门口缩了缩,胖脸上的肉抖了抖:“亲娘咧!这砸坏房顶的账算谁的?影响仕途啊!”

  趴着的人猛地抽搐一下,打了个惊天动地的酒嗝,手臂一撑,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

  他甩了甩头,浑浊的水珠四下飞溅,不少滴落在弹幕投影区,激得投影涟漪般扭曲荡漾了几下。

  他顶着一头湿漉漉、沾满了水草和碎木屑的乱发,脸上糊着污泥,只有一双眼睛,在乱发和污垢下锐利得像黑夜里的刀刃,亮得惊人。

  他右手一探,身后那个硕大的黄铜酒葫芦就到了手里,拔开塞子,“咕咚咕咚”灌下去好几口,浓烈的酒气瞬间盖过了所有异味。

  “好酒!”他猛地把葫芦往地上一顿,“嘭”的一声响,震得脚边的尘土一跳。

  他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露出左眼角一道深长狰狞的闪电形旧疤。

  他眼神狂放地扫过或惊愕或警惕的众人,嘴角咧开一个带着醉意和莫名豪气的笑,口音是浓重的巴蜀味道:“爽快!龟儿子这断崖跳水,痛快是痛快,就是落水点偏得有点离谱!害老子喝了饱水!”

  他目光最终定在满屋唯一一个看起来还算完整的大件儿上——佟湘玉面前的硬木柜台,咧嘴一乐,“柜子不错,结实!老子赔得起!”

  他踉跄两步,走到柜台前,无视佟湘玉伸出的哆嗦着要护住账本的手,湿漉漉的衣袖擦过算盘,劈里啪啦带乱了一串珠子。

  他从那件破旧得几乎看不出本色的羊皮袄内襟里一阵摸索,掏出一个防水油布小包,层层打开,竟取出几张微微发潮、但一看就是崭新硬挺的大明宝钞,豪迈地拍在柜台湿淋淋的污渍上,力道之大,震得算盘珠又跳了一下:“喏!够修房顶,再请老子干几坛子老酒吧?”

  佟湘玉看着那几张明显价值远超修缮费用的宝钞,眼中瞬间冒出了熟悉的精光:“够了够了!哎呀呀,客官你太客气咧!这钱不光够修顶棚,够你喝个够嘞!快请坐,老白!展堂!赶紧给这位……”

  她眼神在那几张宝钞上留恋了一下,才转向水人,“呃…贵客上热茶醒酒先!”

  “贵客?”自称胡不归的醉汉打了个哈哈,手一摆,身子顺势歪在还算完好的长凳上,长腿叉开,“啥子贵客不贵客!浪子胡不归,江湖一碗酒!”

  他又咂了一口葫芦里的东西,眼神掠过悬在半空的投影弹幕,没有丝毫诧异,只当是寻常物件,“老子平生最恨那些扯虎皮做大旗,假惺惺讲啥子规矩名门的伪君子!什么雪山之巅装神弄鬼的‘银蟾’,听着就一股子棺材板子味儿!”

  【哦豁!有故事啊!雪山银蟾听起来是反派艺名】

  【盲猜一个江湖追杀,经典开局】

  【银蟾?这代号够冷!胡大哥这是被追杀了才跳崖?】

  【胡哥这出场太硬核了,现代极限运动都弱爆了!】

  “雪山之巅的银蟾?”阿楚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夸张的惊奇,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也包括了胡不归的醉眼。

  她不知何时已从晏辰怀里钻出,手里端着一杯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冒着丝丝寒气的冰果汁,另一只手的指尖在虚空中飞速点划着,操控着投射弹幕的清晰度。

  晏辰适时地在她身边接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温润洁白的玉符状的小东西,磁性的声音带着探究的笑意:“这江湖名号听着,似乎与‘冰魄神针’的路数有些渊源?莫不是昔年天山雪顶那位……以‘寒光追魂’扬名,却最恨别人说他用针不够阳刚的夏孤蟾?”

  胡不归的醉眼猛地眯紧,如针尖般锐利的光刺破迷离的酒雾。

  晏辰准确无误地说出了“夏孤蟾”这个名字和对方最在意的忌讳,显然不只是听说过那么简单。

  他灌了口酒,哈哈一笑,酒葫芦在破皮袄上蹭了蹭,算是默认:“呵!原来秀才不都是只会子曰子曰!行家啊!就是那条假清高、真狠毒的寒冰毒虫子!夏、孤、蟾!呸!”

  他狠狠啐了一口,眼神里的狂放混入一丝浓得化不开的阴鸷,压低了声音,“这姓夏的,偷了老子师祖的半张‘冰魄玄极图’跑路,为了不让秘密传出去,一路从剑阁追到西子湖,又从西子湖追到这鸟不拉屎的七侠镇!三天!三天后午时,西凉河断桥头,”

  他的手指骤然收紧,粗糙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他要是不还图,老子就把他那点见不得光的破事掀得满江湖都是!让他雪顶银蟾变成烂泥里的臭蛤蟆!”

  “哇哦!”阿楚夸张地一挑眉梢,粉嫩的唇瓣在冰凉的杯沿上蹭了一下,留下浅浅的水光,“经典七日约战,不死不休?胡哥,你武侠剧男一号的剧本拿稳了啊!”

  她明亮的眼睛狡黠地转了一圈,手指飞快地在弹幕上点了点,“给直播间宝宝们解释解释这‘冰魄玄极图’是个什么稀罕玩意儿呗?”

  铁蛋放下准备替换房顶碎瓦的维修工具箱,一脸憨厚地凑过来,东北大碴子味混着点机器人的精准逻辑:“老板娘,俺数据库显示这东西是前朝一个武痴研究那啥极地玄冰时候搞出的副作用产物。说啥能化水汽、引寒气、甚至冻住气血运行什么的,听着玄乎。”

  他摸摸脑袋,“俺寻思着,这不就跟咱们北方冬天水管冻裂一个道理?整那花里胡哨的图干啥咧,直接跟铁蛋说多好!”

  胡不归被他这番“北方冻水管理论”噎得翻了个白眼:“你懂个铲铲!那图藏着以冰御火、逆转寒毒的绝世法门!夏老狗练功练得寒气侵体快冻成冰棍了,就指着它救命呢!”

  【懂了!《九阴真经》争夺战明朝限定版!】

  【夏孤蟾:抢图是为了治病救人,多么迫不得已的反派】

  【胡哥这是替天行道啊!家人们支持暴打寒冰老妖怪!】

  “放着我来!”祝无双清亮的声音带着活力,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快步上前,试图挽回点被铁蛋“冻水管理论”带偏的对话氛围,“胡大哥,快喝口姜汤祛祛寒湿!”

  动作依旧麻利。

  胡不归正要说自己没病,白展堂却忽然抽了抽鼻子,脸色更凝重了几分:“胡大兄弟,你身上……这味道不只是水腥酒臭吧?”

  他经验老道,皱起眉头仔细嗅闻,“是不是……还沾着点‘醉梦散’的底子?无色无味,混在酒水里常人闻不出,但这后劲儿……”

  他话还没说完。

  胡不归的脸色遽变!

  一股异常的晕眩猛地袭击了他的神经,比刚才落水后的昏沉猛烈十倍,如潮水般席卷而上,瞬间就剥夺了他对身体的控制。

  他试图调动内力抵抗,但丹田气海如同被厚实的寒冰封冻,凝聚的气力竟在经脉中寸寸冻结。

  他眼中锐利的光芒迅速被一片浑浊的酒气覆盖,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像根被狂风吹断的芦苇,原本气势汹汹要砸向柜台的手臂软绵绵垂落,黄铜酒葫芦“咚”地掉在地上,滚出去老远。

  “唔……好……好酒……”胡不归嘴里含糊地嘟囔着,最后一个“力”字卡在喉咙里,眼皮沉重地合上,“……再……再干三坛……”

  话没完,高大的身躯已像座彻底垮塌的土山,“轰”一声砸倒在地,人事不省,额头正巧撞在刚被他拍过宝钞的柜台腿上,发出一声闷响。

  全场鸦雀无声。

  只有傻妞温婉的四川口音打破了沉默:“唉哟,勒个技术员太莫得武德咯!勒是在酒里头下了啥子高科技麻药哦?老板,俺们扫描到他血液里代谢产物好异常,是急性代谢功能障碍的表现!”

  铁蛋蹲下身,粗壮的手指在胡不归颈动脉上一搭,方脸满是正经:“心率超频,体温低温,脑波紊乱。老板,老板娘,介人搁这儿就是个人体酒精计量炸弹,随时自爆!三天后打锤子哦,估计给那位‘银蟾哥’磕头都找不着北!”

  【卧槽???下毒?说好的江湖恩怨硬刚呢?】

  【夏孤蟾不讲武德!偷袭我胡哥!】

  【家人们谁懂啊,预告的巅峰对决变成酒蒙子躺尸?】

  【技术哥这手法是古今结合,用科学手段欺负老实人?】

  【科学 江湖=打不过就下药?太下头了!】

  阿楚捏着那杯已经没那么冰凉的果汁,粉嫩的指甲在杯壁上无意识地刮了两下,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她漂亮的眉梢拧了起来:“姓夏的……人设崩得稀碎啊?说好的高人风范呢?下烂药算几个意思?”

  她看向晏辰,眼底闪烁着被点燃的跃跃欲试,“晏卿家,这剧本貌似需要我们直播间正义的小粉拳来‘修正’一下剧情线了?观众席的宝宝们刷波‘干他丫的’助助兴!”

  弹幕瞬间沸腾!

  【干他丫的!太贱了!】

  【高科技对高科技!整活整活!】

  【胡哥加油!不能输给下三滥!】

  晏辰的手指正灵巧地在空中划过,操控着一个微型光屏,调取着信息流。

  闻言,他收拢修长的手指,温雅的笑容里浸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冽,如同暖玉包裹着寒锋:“‘冰魄玄极图’本就是无主之物,强取豪夺已失格调。如今动用‘碎玉散’这种阴损之物,更是自绝于正道。”

  他优雅地将光屏轻轻一拂,那影像便消失无踪,“这局,值得认真一点玩。”

  “好嘞!”阿楚啪地打了个响指,俏脸洋溢着兴奋的光芒,指尖飞快地在眼前的光屏上点划着,“小铁子!启动最高安全协议,扫描并过滤整个七侠镇的能量波动!目标特征:异常低温反应、特定神经毒素残留携带!范围嘛……”

  她顿了一下,狡黠一笑,“重点监控西凉河边所有能下药喂人喝酒的酒家、赌坊、花船、连算命的摊子都别放过!范围划定为……”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扫过佟湘玉微微紧张的脸和郭芙蓉跃跃欲试的表情,最后落在醉得呼呼大睡的胡不归身上:“十文铜钱能买一杯酒的地方!胡哥喝成这样,我赌他舍不得花大钱!”

  佟湘玉心疼地看着房顶那个透光的大窟窿,又看看地上躺着的金主,陕西腔调软绵绵的透着无奈:“哎哟…额滴神…这活儿接的,钱是够了,可这房顶漏风,额这算盘珠子都沾上酒臭咧…真是影响…影响营业额仕途啊…”

  “不怕不怕!”阿楚冲她眨眨眼,朝铁蛋歪了下头,“老铁,别让人家掌柜的破屋顶漏雨误了好生意!给换张结实能当蹦床玩的!”

  铁蛋立刻应声:“好嘞老板娘!整个‘航天记忆防雨瓦’,强度保证能顶住十头铁牛蹦迪!”

  他撸起并不存在的袖子,那壮实的手臂肌肉贲张,大步走向堆放工具的地方。

  傻妞默契十足地挽着阿楚,温婉地补充:“莫得问题咯,阿楚姐姐,俺给你打下手调试监控参数哈!”

  胡不归被众人抬到后院客房呼呼大睡。

  整个客栈并未因这突发插曲沉寂,反而如同上了发条。

  吕青柠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闪着幽幽蓝光的薄边框分析眼镜,指尖在投射出的信息流上快速操作;

  吕青橙则拉着略显倨傲的白敬琪,低声交换着眼色;

  吕秀才踱步吟着“To be, or not to be”的改良版思考;

  郭芙蓉清了清嗓子,对着空中的光屏清了清嗓子:“老白,你说咱唱个《孤勇者》给胡哥当战斗bg样?嗷——!”

  话没完就被白展堂一把捂住了嘴,白展堂另一只手还捂着自己胸口:“芙妹…心…心脏受不了…太刺激了…”

  三天后的未时,日头最毒辣的时刻。

  空气都被晒得氤氲扭曲。

  西凉河断桥头,满目荒芜。

  枯黄的芦苇在热风中耷拉着脑袋,河水被阳光蒸得几乎看不见水汽。

  胡不归昂然立在被岁月剥蚀的桥头残石上,尽管阿楚提前让铁蛋给他注射了高效广谱解毒剂和强效促代谢药剂,他的脸色依旧残留着宿醉般的苍白,眼窝也有些凹陷。

  但那道闪电形的旧疤在烈日下如同烙印,眼底是狼一般孤注一掷的光芒。

  他腰间绑着一个阿楚友情赞助的“能量持续灌注式微型阵列”小盒——专门帮他稳定气血抵抗药力残余,但此刻看起来依旧像个大病初愈却偏要逞强的亡命徒。

  夏孤蟾并未隐匿,就站在桥头另一端的阴影下。

  那人身形瘦高,穿着一身料子极好却故意洗得泛白的青衫,面容藏在垂下的兜帽阴影里,只露出一个线条异常冷峻刻薄的下巴和微抿着的、毫无血色的唇。

  周身无声散开一小圈肉眼可见的寒意,与周遭的酷暑格格不入,脚下的衰草甚至凝结了一层白霜。

  “胡老弟,时辰到了。”夏孤蟾的声音比他周身的气息更冷,如同冰凌摩擦,“图,拿来。老夫留你全尸。”

  胡不归啐了口唾沫,手按住腰间的匕首柄,酒葫芦却不在手中——那里面装了傻妞特制的液态定位追踪器,由白敬琪藏在河边芦苇深处:“少说屁话!不还图,今天就把你雪顶银蟾的老底晒在西凉河里喂鱼!”

  【前排!瓜子花生矿泉水已备好!】

  【夏孤蟾这人设稳了,阴冷死要面子】

  【胡哥霸气!但看着还是很虚啊,腰上那个小盒子是充电宝吗?】

  【系统提醒:检测到高能量武器锁定中】

  【检测到冰寒能量异常凝聚…危险等级:高!】

  “呵呵。”夏孤蟾发出一声极其短促的冷笑。

  就在那声近乎无声的冷笑余音未散时,他并未有任何剧烈的动作,只是宽大青袖仿佛被风吹拂一般,极其自然地向上扬起了极微小、甚至难以捕捉的一寸!

  一道几乎透明、细如牛毛的寒光,就在这微乎其微的动作掩护下,快如一线消失的流光,无声无息却又狠毒异常地射向胡不归左膝外侧的血海穴!

  角度刁钻至极,意在瞬间废其行走发力能力,让他连逃跑都做不到!

  胡不归瞳孔猛地收缩!

  他一直在全力戒备,但对方的动作细微到突破了人类视觉捕捉的极限!

  那针几乎是凭着一股阴冷的杀气才被他捕捉到!

  想躲?身体里残余的阻滞感和超频运转核心勉强提供的速度在这样致命的偷袭面前,根本不够看!

  “替我问候你主治大夫——”吕青橙稚嫩清脆的叫喊声猛地自河边响起。

  但这声音显然晚了一步!

  胡不归心头一凉。

  下一瞬,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那道致命的寒光即将洞穿胡不归腿侧关节的刹那,几行散发着柔和绿光的巨大艺术字体组成的弹幕,毫无征兆地在胡不归正前方的斜半空中同步浮现!

  位置恰好稍稍遮挡了他一部分要害视线:

  【左膝外侧!血海穴!暗器轨迹:斜上28度—穿刺路线!】

  【弹道模型分析:针类材质,速度超音速!危险!】

  这些光字并非静态,每个笔画和光点都如流水般动态变化,如同描绘了一张清晰的暗器飞行路径示意图!

  胡不归的求生本能被彻底点燃!

  大脑根本来不及思考这诡异的光字何来,纯粹的战斗直觉让他顺着弹幕指示的方向猛地一拧身,身体如同受惊的野猫般,不顾一切地向后旋倒!

  “嗤!”那道寒光擦着他大腿外侧飞过,裤子被划开一条长口子,刺骨的寒气瞬间侵入肌体,冻得他半条腿几乎麻木!

  寒冰追魂针无声无息地没入后面一株粗壮的柳树干中,树干表面瞬间蔓延开一片惨白色的冻痕,如同泼上了浓硫酸!

  “哗擦!!”白敬琪藏身的位置响起一声惊骂,“冻上了?!这么狠?!”

  夏孤蟾一招失手,兜帽下的目光剧烈一闪,仿佛难以置信。

  他根本不明白胡不归如何提前看清自己这鬼魅般的一击!

  惊疑只是一瞬,随即便是彻底的阴狠!

  宽大袖袍如同灌满了冰风的帆鼓胀起来,第二针、第三针……数道更急、更密、更毒辣刁钻的寒光同时锁定胡不归全身大穴!

  无声无息,如同死亡冰雨爆射而来!

  但弹幕更快!

  在晏辰、阿楚和铁蛋的联合操控下,吕青柠的智能眼镜迅速捕捉并建模分析着夏孤蟾每一次最细微的肌肉发力和气息流向,密密麻麻的绿色轨迹弹幕再次精准覆盖了胡不归的关键躲避视野区域:

  【左右肩井封肩!双膝鹤顶废腿!中路膻中绝杀!】

  【针尾有细微螺旋!穿刺后诱发旋转冰裂!极度危险!】

  【最优解:向左扑!】

  生死关头!

  胡不归看着眼前如同鬼画符般铺开的弹幕“地图”,哪里还顾得上思考合理性?

  他牙关紧咬,左腿剧痛冰麻中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借着刚才拧身的角度,毫不犹豫地向着弹幕指示的左侧猛地扑倒!

  身体在地上狼狈地一滚!

  “嗤嗤嗤!”连续几声微不可查的轻响。

  几道寒光追魂针几乎贴着他的头皮、肩胛飞过,钉在他翻滚过的地面,溅起的碎石都被瞬间冻成了冰碴!

  最后一针,几乎是擦着他翻滚的后颈皮肉掠过,冷得他汗毛倒竖!

  阿楚一直在后方紧张地盯着自己的控制屏,指尖快出残影。

  在夏孤蟾最后一波冰针射空、旧力方尽新力未生、身体不可避免地出现一丝停滞的瞬间!

  阿楚漂亮的眼睛骤然亮起,如同盯住猎物的雌豹!

  “家人们礼物刷起来!双击破他防!”她清脆的喊声穿透了荒滩上的紧张空气。

  话音未落,她身后半空中那个不起眼的悬浮小圆球猛地投射出一道亮度远超十倍太阳光、凝聚如实体光柱的灼热白光,精准无误、迅猛无匹地刺破空间,狠狠打在夏孤蟾的脸上!

  那位置极其刁钻,正正覆盖了他的双眼!

  “呃啊!”夏孤蟾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

  他本就在全力攻击,双眼根本毫无防备!

  那白光虽非实体杀伤武器,但瞬间爆发的极端亮度足以灼伤视网膜!

  他只觉眼前一片爆炸性的炽白,紧接着是彻底的黑暗和灼烧般的剧痛!

  仿佛有滚烫的钢针刺入眼球!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捂眼睛,所有的气息瞬间混乱,环绕周身的寒冰气场剧烈晃动,如同破碎的琉璃!

  “漂亮!”连晏辰都忍不住赞了一声。

  “就是现在!”胡不归厉声咆哮,如同受伤的孤狼!

  求生的本能和巨大的愤怒在这一刻压倒了一切!

  阿楚那声喊如同发令枪响!

  他忘记了伤痛,忘记了残余的药力,全身内力被铁蛋给的“充电宝”强行催化着灌注四肢百骸,右腿在冰麻中奇迹般地爆发出力量!

  身体从地上一弹而起,腰间的匕首不知何时已攥在手中!

  如同一道愤怒的黑色闪电,合身扑向捂着眼睛痛苦僵立、气场全无、破绽大开的夏孤蟾!

  凝聚了复仇意志的匕首,带着锐利的破空尖啸,狠狠插向对方的心脏!

  夏孤蟾只觉一股无比刚烈、凶狠、带着亡命徒气息的杀机扑面而至!

  双目剧痛无比,本能地抬起左臂去格挡!

  嗤!匕首深深地扎入了他的小臂!

  彻骨的剧痛取代了眼部的灼烧!

  但胡不归积蓄的力量实在太过猛烈,这一扎之下,竟推着夏孤蟾连连后退数步!

  就在这危急时刻!

  夏孤蟾脚下的土地猛地一震!

  两块巨大的、边缘锐利的青石板毫无征兆地在他后退的落脚点翻转弹出!

  如同埋在地上的两把巨大铡刀,狠狠合拢,夹向他腿脚!

  这机关阴险狠毒,时机拿捏得分毫不差,显然是早有人设伏!

  【卧槽!阴人玩双保险?!】

  【夏孤蟾太卑鄙了!还带埋双刀陷阱的?】

  【胡哥小心背后啊!】

  “小心!”岸边同时响起好几声惊呼!

  白敬琪藏身的位置响起一声急喊,他下意识举起了枪;

  郭芙蓉的指尖已指向半空——那是她的惊涛掌蓄势待发的征兆。

  但都太远了!

  就在这时,一直潜伏在后方的傻妞动了。

  圆润可爱的脸蛋上难得没有笑容,小巧的嘴巴微微一嘟,右手食指轻轻一勾——

  嗖!嗖!两块核桃大小、不起眼的灰黑色石块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精准无比地飞射而至,恰到好处地卡在了两片合拢的青石板铡刀最关键的咬合缝隙中!

  “锵!”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震耳欲聋!

  火星四溅!

  那两片沉重的青石板铡刀猛地一顿,死死咬合在一起,却正好被两块石头卡住,如同被撬开了嘴的鳄鱼,再也无法寸进,距离夏孤蟾的小腿只剩下不到一寸的距离!

  夏孤蟾被手臂的剧痛、眼前彻底炸裂般的黑暗以及脚下那突然弹出又诡异停住的死亡夹击惊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

  他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被胡不归那亡命徒的杀意、手臂的剧痛和脚下突如其来的铡刀地狱三重刺激叠加在一起!

  恐惧!压倒性的恐惧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的傲慢和算计!

  什么冰魄玄极图,什么寒毒,什么脸面,在骤然降临的彻底黑暗和死亡触手般的危机前,全都灰飞烟灭!

  唯一清晰的念头只有:逃!不惜一切代价地逃!

  离开这个有太阳的鬼地方!回到黑暗的雪山老巢!

  “啊——!”夏孤蟾发出一声凄厉得不像人声的尖叫,全身残余的真气如同溃堤的洪水般猛烈爆发开来!

  磅礴的寒气如同冰风暴般以他为中心炸开!

  胡不归猝不及防,被这股强大的反震力狠狠撞得倒飞出去,再次喷出一口鲜血,重重摔在地上,匕首也脱手飞出老远。

  而夏孤蟾则如同一个弹射出去的冰球,借着反冲之力,身体完全不顾伤痛,以一种极其诡异歪斜的姿态,闪电般扑向西凉河上游的方向!

  身影几个模糊的闪烁,带着浓重的寒气和血迹,瞬间就消失在荒滩尽头的乱石芦苇丛中。

  速度之快,连吕青柠眼镜上的追踪信号都只是短暂锁定了一瞬,便失在了热浪扭曲的空气里。

  【好家伙,冰遁术!跑得比兔子还快!】

  【夏孤蟾:打不过我还跑不过吗?战术性撤退!】

  【胡哥nb!以伤换重伤!战术成功!】

  河滩上一片狼藉。

  只有寒风残余的呜咽,浓烈的血腥味,以及那两块依旧卡在巨大铡刀咬合处的、边缘甚至被压出裂痕的灰黑色石块,证明着刚才那电光火石、险死还生的搏杀。

  白敬琪和吕青橙飞跑过来查看胡不归伤势,佟湘玉扶着惊魂未定的祝无双。

  郭芙蓉放下抬起的手,对着夏孤蟾消失的方向恨恨地跺了跺脚:“打雷的妖精别跑!”

  “真相只有一个!”吕青柠推了推眼镜,眼底蓝光流动,一脸智珠在握的表情,“此人有同伙,且精通土木埋伏!设机关的人……和给我们后院挖的狗洞是同款工具痕迹!”

  李大嘴在一旁看着远处河边倒下的树和地上被冻坏的痕迹,肥厚的嘴唇哆嗦着:“亲…亲娘哎…这…这影响我们明儿个卖卤水豆腐的仕途啊…吓死人了…”

  胡不归捂着胸口坐起来,脸色惨白,看着地上斑驳的血迹和那把脱手丢出的匕首,又看看远处夏孤蟾消失的方向,最后目光落在卡在铡刀间、边缘已经被压出裂痕的石头上。

  他嘴唇翕动,喉头滚动了几下,终于吐出一口气,声音干涩得像粗布摩擦:“妈的……差点儿阴沟里翻船……谢了……你们……咳咳……”

  话没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那夜,同福客栈点起了通明的灯火。

  后院支起了大桌,气氛却有些异样。

  胡不归受伤又中毒,阿楚给的药虽神效,手臂和小腿都裹上了几层纱布,脸色依旧发青,由祝无双和白敬琪轮流照看。

  众人心头,都还盘桓着日间那如同鬼魅、精通机关埋伏的“同伙”。

  白展堂搓着下巴在院中踱步,时不时抬头望望各处屋顶;

  佟湘玉对着账本叹气,盘算着给客房再加装几道防护铁栏栅;

  吕秀才踱步吟着“Murder will out”改良版,声音低沉;

  连最跳脱的郭芙蓉都安静了些,抱着熟睡的吕青柠。

  铁蛋端着一大盆刚出锅的、冒着热气的羊骨头汤过来,浓郁的肉香弥漫开:“来来来!压压惊!今儿个这汤,俺放足了枸杞当归红枣,绝对的‘活血化瘀能量汤’,给胡兄弟补补!”

  他咧嘴笑着,一边殷勤地给傻妞盛汤,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闲聊着,“话说回来啊,老板、老板娘、还有各位,你们说那夏孤蟾跑都跑了,肯定窝回他那雪山老巢舔伤口去了。可这背后给他挖坑埋铡刀的玩意儿……咱们要不要……稍微吓唬吓唬?”

  铁蛋把汤碗放在胡不归面前,压低嗓音,脸上却笑得更憨厚了:“俺刚才在后院,捡着个玩意儿。”

  他从油腻腻的围裙兜里掏出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铁质令牌,正面用古篆体阴刻着“千巧”二字,令牌边缘磨损得厉害。

  “千巧门?”莫小贝秀气的眉头一皱,脸上那点少女的娇憨瞬间被凝重取代,“专门卖消息、做机关、接脏活的地下门派。难怪能摸清夏孤蟾退路,提前埋铡刀。他们插手这事,是想等夏孤蟾回去后渔翁得利?”

  小贝拿起令牌仔细查看:“这是他们身份最高的‘巧匠令’才有的制式,边缘的磨损形状……啧,这种刻意做旧的痕迹,跟我们衡山派密卷里记录的造假手法很像。”

  胡不归盯着那令牌,沉默了几秒钟,突然仰头干了面前烈酒,浑浊的眼中闪过决断:“好!千巧门是吧?搞背后使阴招下绊子是吧?老子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猛地拍了下桌子,震得碗筷叮当乱响,“不是渔翁得利吗?老子就让渔翁先跳河喂鱼!”

  他抬头,目光灼灼地扫视众人,“兄弟有没有路子能搞点…比较唬人的动静?越大越好?让这些藏头露尾的耗子以为是捅了马蜂窝那种?”

  阿楚漂亮的杏核眼骤然亮了,如同看到了最好玩的玩具,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哎哟呵!胡哥你这是要搞‘信息战超限流’吗?高端局啊!这事儿老铁和嫂子最拿手!”

  她朝铁蛋和傻妞抛了个媚眼,“两位,秀一波?”

  晏辰优雅地放下汤勺,温润的笑容如同冬日暖阳,说出的话却带着冰冷的锋芒:“技术层面,让这群地老鼠误以为江湖最高悬赏令落在千巧门头上,应该不难?”

  他抬眼看向铁蛋,眸中是无声的默契。

  铁蛋“滋溜”一声把一大块连着筋的羊骨头肉吸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含混不清却自信满满地应道:“滋…滋溜…这活儿好啊!包俺身上!不就是整点动静让耗子窝里炸锅么!俺们后勤保障部,”

  他拍拍胸口,围裙上的油渍格外闪亮,“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