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老鼠和唐老鸭-《双生魂记》

  同福客栈那扇被岁月和无数江湖客磨得油亮的木门,此刻正映照着午后的阳光。

  阳光穿过门棂时被雕花木格切成细碎的光斑,落在擦得发亮的青石板地板上,像撒了把碎银子。

  一个奇异的影子被拉长,在光斑间晃悠——那是个圆耳朵、穿着红色短裤的轮廓,旁边跟着个稍矮些、穿着水手服、摇摇摆摆的身影。

  “Gosh!这是什么地方?看起来可真……别致!”一个带着明显异域腔调,却异常温和清晰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是只老鼠。

  他穿着标志性的红色短裤,裤脚刚好盖过膝盖,黄色大皮鞋擦得能照见人影,手上戴着的白手套连指缝都透着整洁。

  他站在门内台阶上,又圆又亮的黑眼睛正好奇地打量客栈大堂,眼尾微微上翘,像是总含着笑意。

  只是那对圆耳朵时不时会轻轻动一下,细长的尾巴在身后不自然地蜷了蜷——这模样实在和古色古香的八仙桌、条凳、柜台格格不入。

  话音还没在空气中落定,旁边那位穿着蓝色水手服的鸭子已经暴躁地挥舞起翅膀。

  “别致?!Oh, phooey! 唐纳德挤过三个巷子才找到这个破……呃,这个门!”他嘎嘎的叫声像被踩了尾巴的鹅,“这是什么鬼地方?又黑又旧!还有股……韭菜盒子味儿?”

  他一边抱怨,一边嫌弃地用翅膀扇着风,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像两颗黑琉璃珠子,嘴巴噘得能挂住油壶。

  柜台后,佟湘玉正噼里啪啦打算盘,算到上月酒水钱时手指顿了顿,刚要拨下一颗紫檀木算珠,就被门口的动静惊得抬起头。

  她那双杏眼瞬间瞪得溜圆,手里的算盘“啪嗒”一声掉在柜面上,算珠滚了一地。

  “额滴神呀!”她倒吸一口凉气,手指抖抖地指着门口,声音都变了调,“展堂!展堂!快来看呐!门口……门口有只耗子成精啦!还穿着裤衩!旁边……旁边还有个会说话的鸭子妖怪!额滴亲娘啊,这影响仕途啊!”

  说着说着,她自己先打了个哆嗦——最后那句竟是下意识喊出了邢捕头的口头禅。

  “掌柜的,淡定,淡定!”白展堂的身影“嗖”地一声从后院滑步过来,青灰色长衫下摆还带着点后院的草屑。

  他姿势潇洒地在柜台前站定,脸上却带着七分警惕三分好奇,目光像扫过瓦片的秋风,飞快掠过门口两位不速之客。

  “葵花点穴……”他手刚抬到半空,指尖还凝着气,就被旁边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

  “且慢!展堂兄!”

  阿楚正坐在大堂角落的八仙桌旁,手里拿着个造型流畅、闪着金属光泽的“小砖块”(她前几天刚跟佟湘玉解释这叫手机),镜头稳稳对准门口,连门框上那道被李大嘴撞出来的裂缝都拍得清清楚楚。

  晏辰坐在她旁边,一手托腮,另一只手在桌下悄悄握住阿楚的手腕,指腹蹭过她手腕上的银镯子,饶有兴致地看着门口。

  铁蛋和傻妞像两尊完美的雕塑,安静地立在他们身后。

  铁蛋的电子眼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却在扫过米奇和唐老鸭时微微顿了顿;傻妞脸上带着仿生人特有的温和微笑,眼尾的弧度都像是精确计算过的。

  “诸位莫慌,”阿楚的声音带着笑意,通过手机传到直播间,尾音还带着点刻意放慢的安抚意味,“家人们,宝宝们!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看看谁来做客同福客栈了?迪士尼巨星——米奇先生和唐纳德先生!大家热烈欢迎!”

  刚说完这句话,旁边的晏辰立刻默契地对着手机屏幕挤了挤眼,做了个“哇哦”的口型,还俏皮地打了个响指,指节碰撞的脆响在安静的大堂里格外清晰。

  【我的老天鹅!米老鼠?!活的?!】

  【唐老鸭!这暴脾气,这声音,绝对是本鸭!】

  【掌柜的那句“耗子成精”太精髓了,笑到打鸣!】

  【白大侠刚才手都抬起来了,差点就点穴了哈哈!】

  【阿楚晏辰这反应速度,不愧是穿越老司机!】

  【米奇好优雅啊,站在那儿像个小绅士!】

  【唐老鸭果然一点就炸,这性子我熟!】

  【同福客栈这是要变迪士尼分堡了吗?求常驻!】

  直播间的弹幕像断了线的珠子,密密麻麻滚过屏幕一侧,连阿楚手指划过屏幕的残影都快被盖住了。

  米奇显然被佟湘玉的“耗子成精”评价弄得有点尴尬,耳朵尖悄悄红了红。

  但良好的教养让他立刻调整过来,他摘下那顶小小的、仿佛焊在头上的礼帽,对着众人,尤其是往柜台后缩了缩的佟湘玉,优雅地鞠了一躬。

  “女士,先生们,你们好。”他的中文带着点软糯的尾音,“很抱歉以这种方式打扰。我是米奇,这是我的好朋友唐纳德。我们……呃,似乎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时空导航’问题。”

  “小小的?!米奇!”唐老鸭气呼呼地插话,翅膀激动地比划着,差点打到旁边的条凳,“我们被那个该死的漩涡吸进来时,我的新水手帽都差点被吹飞了!还有我的……”

  说到一半,他猛地顿住,小眼睛突然瞪得溜圆,翅膀像被烫到似的疯狂摸向自己的头顶。

  “我的帽子!Oh no! No! No! No! 我的帽子不见了!”他急得原地蹦起半尺高,嘎嘎的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那是我在鸭堡百年老店新买的限量版!绣了金线的!Phhhhhoooey!!!”

  郭芙蓉刚从后院练功回来,手里还捏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苹果核上留着两排整齐的牙印。

  她站在天井门口,看到这一幕时苹果都忘了嚼,含糊不清地脱口而出:“排山倒海……呃,不是,这鸭子嗓门够大的啊!比我们家青橙练‘惊涛骇浪掌’时喊的还响!”

  吕秀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伸手扶了扶桌沿,慢悠悠地说:“子曾经曰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然此‘朋’之形态,实属罕见,需谨慎观察其习性、言行,方可判定是否为‘善类’……”

  他话还没说完,楼梯口就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吕青橙和吕青柠两姐妹手拉手从楼上跑下来,辫子上的红绸带随着动作飞起来。

  看到米奇和唐老鸭时,两人眼睛瞬间亮得像落了星星。

  “哇!好可爱的大老鼠!”吕青橙扯着姐姐的袖子,声音脆生生的。

  “姐姐快看,那只鸭子好生气哦,嘴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吕青柠踮着脚,手指悄悄指向唐老鸭。

  白敬琪倚在楼梯扶手旁,手里习惯性地摩挲着他那把心爱的左轮手枪模型(没子弹,纯摆设),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巴,他酷酷地扫了一眼门口:“哗擦,这造型,挺别致啊。”

  李大嘴端着刚炒好的一盘“爆炒腰花”从厨房出来,围裙上还沾着点点油星。

  他看到米奇时眼睛一亮,手里的菜盘都晃了晃:“嚯!这耗子长得,油光水滑的,一看就好养活!要不要尝尝我新研制的‘黯然销魂掌中宝’?昨儿个秀才尝了,说比他读的诗还销魂!”

  莫小贝蹦蹦跳跳从里屋跑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糕点渣沾在嘴角:“小郭姐姐,他们是从戏台子上下来的吗?会变戏法吗?能变糖人不?”

  正说着,门口又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邢捕头和燕小六闻讯赶来,邢捕头腰间的刀鞘磕在门槛上,发出“哐当”一声。

  邢捕头一脸严肃,手按在腰刀上,指节都捏白了:“亲娘哎!光天化日,鼠妖鸭怪!这还了得?小六,保护现场!替我看好我七舅姥爷……呃,二舅姥爷!别让他过来吓着!”

  燕小六紧张地抽出腰间的唢呐,手指在哨片上悬着,本能地想吹,又觉得场合不对,憋得满脸通红,耳根子都透着红。

  场面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唐老鸭还在为丢失的帽子暴跳如雷,嘎嘎声像被捅了的鸭棚,吵得人耳朵嗡嗡响。

  米奇努力想安抚他,伸手去拉他的翅膀,同时还要应付四面八方投来的好奇、惊恐、探究的目光,他那标志性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了,嘴角的弧度悄悄垮了垮。

  阿楚站起身,提高音量,声音清亮得像山涧的泉水,稳稳压过了嘈杂:“各位!各位!冷静!”

  她顿了顿,等众人目光都集中过来,才继续说:“米奇先生和唐纳德先生不是什么妖怪,他们是来自遥远国度、非常非常着名的……嗯,表演艺术家!就像我们看的皮影戏里的角色,活过来了!”

  她努力用古人能理解的方式解释,手指还指了指墙上贴着的皮影戏海报(上个月镇上戏班留下的)。

  “他们遇到了麻烦,帽子丢了,需要我们帮忙找找。家人们,宝宝们,发动你们的火眼金睛,帮唐纳德先生想想,他那顶限量版水手帽可能在哪儿丢的?有什么特征?”

  她巧妙地将问题抛给了直播间和现场众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敲了敲,镜头又往唐老鸭空荡荡的头顶挪了挪。

  【特征?蓝帽子!带飘带的那种!上面还有“D.D.”的缩写!】

  【唐老鸭标志性水手帽啊!蓝底白边,飘带末端还有小铃铛!】

  【肯定是穿越时空乱流时被吹飞的,上次看科幻话本里就这么写!】

  【邢捕头!注意邢捕头的小眼神!他刚才往墙角瞟了三次了!】

  【燕小六快吹唢呐定一定鸭鸭的神!唢呐一响,黄金万两(不是)!】

  【李厨子别老想着吃人家啊喂!米奇是客人!】

  【秀才又在“子曰”了,米奇听得懂不?笑死!】

  佟湘玉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弹幕,又看看急得快冒烟的唐老鸭和努力保持风度的米奇,终于从“耗子精”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她毕竟是掌柜的,很快恢复了几分精明,拍了下柜台:“找帽子?额滴神呀,这好办!额们同福客栈,拾金不昧那是出了名的!上回小贝捡了个铜板都交公了!”

  她对着后院喊:“小郭!无双!赶紧滴,楼上楼下,前院后院,给这位……唐先生找找他的帽子!记住咯,蓝底白边,带飘带,上面绣着‘弟弟’!”

  “是‘D.D.’,掌柜的,”晏辰微笑着纠正,顺便对米奇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眼尾的笑意温和又笃定,“那是唐纳德·鸭的缩写,就像秀才叫吕轻侯,大家喊他秀才一样。”

  “放着我来!”祝无双清脆的声音从后院传来,紧接着她的身影就跑了出来,围裙都没来得及摘,“我最会找东西了,上回小贝把发簪掉茅房……呃,不说这个,保证找到!”

  郭芙蓉也撸起袖子,把啃剩的苹果核往桌上一放:“排山倒……找帽子是吧?包我身上!找不到我给你表演排山倒海!”

  吕青柠小大人似的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学她爹的样子),走到门口仔细看了看地面:“真相只有一个!帽子一定在穿越落点附近!阿楚姐姐,你们是在哪里发现米奇先生他们的?”

  阿楚指了指门口的青石板:“就在客栈门口,刚才他们影子还在这儿呢。”

  “那范围就缩小了!”吕青柠眼睛一亮,蹲下身开始检查地面,连石缝都没放过。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白展堂身形一晃,像片叶子似的“飘”到客栈门外,脚在门槛上都没沾实,锐利的目光扫过街道和屋檐,连对面王记布庄挂着的幌子都看了两眼。

  郭芙蓉和祝无双分头行动,郭芙蓉往楼上跑,楼梯板被她踩得“咯吱”响;祝无双去了后院,还特意看了看鸡窝——据说上次莫小贝把弹珠藏鸡窝里了。

  李大嘴念念不忘他的菜,但也假模假式地在厨房翻找,掀开米缸盖子看了看,又扒了扒柴火堆,嘴里嘟囔:“帽子帽子,你在哪儿哟,出来让鸭兄乐呵乐呵。”

  吕秀才拉着米奇的胳膊(动作很轻,怕捏坏了似的),把他拽到八仙桌旁:“米奇先生,你看啊,这时空穿梭,按《周髀算经》的说法,其实是‘天圆地方,往来有度’,但你这情况……”他开始滔滔不绝,听得米奇一脸礼貌而不失困惑的微笑,眼睛都快瞪圆了。

  莫小贝和白敬琪纯粹是凑热闹,莫小贝钻到桌子底下,白敬琪则靠在柱子上,偶尔用脚尖踢踢桌腿,像在给莫小贝打暗号。

  唐老鸭稍微平静了一点,但依旧气鼓鼓地抱着翅膀,嘴里嘟嘟囔囔:“Oh, bother! 那是我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