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与沈西林的电话，车厢内恢复寂静，只有高铁行驶时平稳的嗡鸣。
陈阳没有耽搁，立刻通过加密通道联系了夜鹰，发去一串简短的密讯。
内容核心只有三点：
第一，确认天师府与境外“黑水基金会”存在非法资金往来，涉嫌洗钱。
第二，指令“蜂鸟”小组即刻选派精干人员，与天师府张道乾等人建立单线秘密联系，一方面核实天师府过往是否还存在其他未交代的违法勾当，另一方面，以天师府为诱饵，精心布控，务求顺藤摸瓜，钓出“黑水基金会”更深层的幕后主脑。
第三，即刻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紧张昭衍，既要保护其安全，防止被可疑势力利用，也要掌握其一切动向。
一个半小时后，动车平稳滑入杭州东站。
夜晚的高铁站灯火通明，人流如织。
陈阳随着熙攘的人流走出出站口，目光掠过接站的人群，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藏青色中式立领外套，身形颀长，气质温润中带着几分疏阔的男子。
沈西林站在那里，手里盘着一串光泽温润的沉香木手串，似乎自带一种安定人心的气场，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
身旁站着的是气质愈发沉静婉约的江晚舟，她穿着素雅的月白色旗袍，外罩一件浅咖色风衣，像夜色中一朵静静绽放的空谷幽兰。
在沈西林身后半步，侍立着两人。
左边一位，穿着合体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眼神锐利，手握布包的长条状物体，隐约可见太刀刀镡的轮廓，此人是东瀛剑道高手柳生苍介。
右边一位，则显得更为奇特，穿着简单的黑色工装，面容普通，但一双眼睛却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幽深与死寂，乃是来自酆都城的“神荼”叶离。
陈阳走近，沈西林脸上绽开真切而热情的笑容，上前一步，两人极其熟稔地碰了碰拳头，随即是一个有力的拥抱。
“子白！你可算到了！”沈西林用力拍了拍陈阳的后背，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
“西林兄，劳你久等。”陈阳微笑回应。
“跟我还客气？你陈子白大驾光临，我就是睡下了也得爬起来接驾啊！”沈西林笑道。
陈阳随即看向柳生苍介和叶离，微微颔首，“柳生先生，叶离先生，别来无恙。”
柳生苍介立刻躬身行礼，姿态一丝不苟，带着对强者的绝对尊敬：“陈先生，许久不见，您风采更胜往昔。”
而叶离，在陈阳目光扫过的瞬间，那双死寂的眼眸中骤然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骇。他感知到的，不再是之前那种深不可测的渊深，而是一种……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浩瀚无边的平静。这种平静，远比外放的威压更令人心悸。他喉咙有些发干，低下头，声音带着些许颤抖：“陈…陈掌门……您…您莫非已……入极境了？”他不敢说出那两个字，但那猜测已让他心神剧震。陆地神仙？这才过去多久？！
陈阳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目光最后落在江晚舟身上，语气温和：“江小姐，气色不错。”
江晚舟微微躬身，声音轻柔：“陈先生，好久不见。托您的福，一切安好。”她努力维持着平静，但微微蜷缩的手指还是泄露了内心的波澜。这个男人，曾在她最狼狈绝望时，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撕开她的伪装，又随手给了她一条生路。如今的他，地位更高，气息也更让人难以揣度了。
沈西林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哈哈一笑，亲热地揽住陈阳的肩膀：“走走走，边走边聊！”
他又朝着陈阳挤眉弄眼地低声说道：“可以啊你小子！不声不响，就把京华最耀眼的那朵金花给摘下了！你都不知道，我妹妹沈星澜那丫头，得知你结婚的消息后，在家里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差点没把我那新淘换来的雍正粉彩瓶给砸了。”
陈阳闻言，无奈地摇头失笑，回应道：“星澜那丫头……回头我找件好玩意补偿她。至于结婚这事，缘分到了，挡也挡不住，只能说……李家的门槛，确实有点高，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迈进去。”
两人边说边笑，往停车场走去。他们这一行人气质非凡，尤其是曾经身为顶流女星的江晚舟，即便低调，也难免引人侧目。有路人似乎认出了她，惊讶地指指点点，甚至有人拿出手机想要拍照。
然而，就在他们按下快门的瞬间，叶离眼神微动，一股无形的磁场干扰悄然扩散，让周围一小片区域的电子设备屏幕瞬间闪烁了几下，或是直接短暂黑屏，等恢复时，那几位气质独特的身影已然走远。
来到停车场，众人分别上车。
陈阳与沈西林同乘一辆迈巴赫轿车，江晚舟坐在副驾驶，柳生仓介负责开车。
车子平稳地驶出车站，融入杭州夜晚流光溢彩的车河，向着西子湖畔沈西林的隐秘宅邸驶去。
车内，沈西林取出小巧的红泥小炉和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开始娴熟地沏茶，车厢内顿时茶香四溢。他笑着与陈阳聊起风物。
“子白，还记得当年咱们在灵隐寺后山淘换那尊木雕佛像吗？那摊主死活不信那是明代的物件，非要当清中期仿品卖。”沈西林将一盏澄澈碧绿的茶汤递给陈阳。
陈阳接过，呷了一口，点头道：“记得。最后你用了三万块外加帮他儿子解决了入学问题才拿下。那尊韦陀像，如今还在你‘西林斋’的镇馆阁里吧？”
“哈哈哈！好记性！”沈西林抚掌大笑，又压低声音，带着男人间默契的笑意，“前阵子澳门何家那边新开了个场子，来了几位欧罗巴芭蕾舞团退下来的首席，那身段，那气质……啧，改天有空，一起去鉴赏鉴赏？”
陈阳失笑摇头：“西林兄，你还是这般……雅趣广泛。”他对此不置可否，话题却不着痕迹地一转，“说到欧罗巴，我前段时间，倒是偶遇了一些来自罗马尼亚的‘老朋友’，行事诡秘，与寻常江湖路数大不相同。”
沈西林沏茶的手微微一顿，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面上笑容不变：“哦？罗马尼亚……那片土地，盛产葡萄酒，也盛产一些……活在阴影里的古老家族。子白你遇到的，莫非是‘血族’？”他直接点破，随即关切地问，“怎么，他们有不开眼的，招惹到你了？”
陈阳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坦言道：“招惹谈不上，只是他们现在，可能无意中成了我调查‘黑水基金会’这条线上的绊脚石。”说到“黑水基金会”时，目光平静地观察着沈西林的反应。
沈西林闻言，脸上笑容收敛了几分。
他放下茶杯，从车载雪茄盒里取出一支产自古巴的顶级高希霸马杜罗5号雪茄，用精致的雪茄剪熟练地剪开茄帽，递给陈阳，然后又给自己取了一支。他用特制的无硫火柴缓缓炙烤着茄脚，待香气散发后，才替陈阳点上，自己也点燃。
醇厚的烟草香气在车内弥漫开来。
沈西林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灰蓝色的烟圈。
在氤氲的烟雾中，沈西林缓缓道：“黑水基金会……这个名字，可是有些年头了。”
“哦？”陈阳面露诧异地看向沈西林，“看来西林兄对黑水基金会有所了解？”
沈西林点点头，娓娓道来：“黑水基金会，是最初在冷战时期，由几个逃离故土的华裔银行家联合一部分西欧老钱家族创立，初衷或许只是为了在动荡的时局中保全和转移资产。经历过几次大的全球性经济危机，几度濒临解体，又奇迹般重生。期间股权结构异常复杂，旧一批老牌华商曾依靠它迅速崛起，完成原始积累。说起来……”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陈阳一眼。
“你的岳母，华立的前任掌门人林清霜女士，早年也曾是黑水基金会非常隐秘的幕后股东之一，通过它处理过一些不太方便摆在明面上的跨境投资。当然，那都是很多年前的老黄历了。如今的黑水基金会，经过多次改组和资本注入，早已物是人非，其触角伸向了更多灰色甚至黑色地带，背后牵扯的利益集团盘根错节，所图……恐怕绝非简单的金钱那么简单了。”
陈阳静静听着，烟雾后的眼神依旧平静。林清霜竟然也与黑水基金会有过关联？这倒是个意外的信息，让他不由得对那位平日里大多数时候温婉高贵的岳母，有了更深一层的审视。
沈西林弹了弹烟灰，建议道：“子白，你若真想对黑水基金会下手，或许……可以从你那位岳母大人那里入手聊聊。她执掌华立多年，历经风雨，对国际资本市场的了解远超常人，手中掌握的信息和人脉，或许能让你事半功倍。”
陈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将这条线索记在心中。
沈西林又吸了一口雪茄，转而问道：“不过，你这次突然来杭州，总不会只是为了追查血族和黑水基金会这点事吧？以你如今的身份，日理万机，游山玩水是不太可能了。何况这杭州的景致，你我年轻时早就逛腻了。”
陈阳索性也不再隐瞒，直接将张道珩的私生子张昭衍痴恋倪碧云，以及天师府与黑水基金会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和盘托出，最后点明核心：“我这次来，一是要帮张道珩了却这桩心病，让他能安心归附，不再受制于人。二也是要斩断不法分子试图通过控制张昭衍来制衡、渗透天师府的触手。”
沈西林恍然，深知陈阳如今正在全力整合玄门势力，龙虎山天师府的态度至关重要。
他沉吟片刻，忽然反问了一个关键问题：“子白，天师府和黑水基金会的‘生意’往来，据你所说始于六年前。这六年来，天师府难道仅仅只是对方一个洗钱的工具？有没有可能……他们还参与了其他更深层次，或者更危险的事情？比如，利用玄门术法，为某些境外行动提供便利？甚至……协助转移一些‘特殊’的物品或人员？”
陈阳沉默了一下，缓缓摇头，坦承自己的信息局限：“目前掌握的信息，还停留在资金层面。更深的东西，尚不得而知。”
沈西林叹了口气，目光透过车窗，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都市霓虹，语气变得有些深沉：“子白啊，你想整合玄门，规范秩序，这个理想很宏大。但你有没有想过，像天师府这样存在问题的，可能不止一家？武当、少林、青城、峨眉，乃至一些隐世的门派……这个社会存在的矛盾实在太多了，阶级的，国家的，文化的，民族的……盘根错节，纠缠千年。你面对的，不是一个两个敌人，而是无数个由历史、利益、欲望交织成的，根深蒂固的‘结构性问题’。你想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恐怕……”
陈阳的目光也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淡淡说道：“我从未想过要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那不现实，也违背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我只是希望在这纷繁复杂的矛盾中，找到一个‘稳中向好’的平衡点。就像中医治病，不急于一剂猛药清除所有病灶，而是通过调理，扶正祛邪，让身体自身的机能慢慢恢复，达到一种动态的平衡。整合玄门，亦是如此。先立规矩，划红线，再逐步清理，引导其力量向善、为国所用。这过程必然漫长，且伴随着阵痛，但只要方向是对的，每一步都在向前，就够了。”
沈西林闻言，转过头，深深地看着陈阳，眼中既有敬佩，也有一丝复杂的怜悯：“子白，你还是这样。总是想着顾全大局，想着方方面面都能有所交代。这既是你的弱点，容易被人掣肘，也是你人格魅力所在，总能让那么多人心甘情愿地追随你。”他叹了口气，“就像张昭衍这件事，我了解你，你既想成全倪、贺两家基于现实利益的商业联盟，维护地方经济稳定，又不想看到张昭衍那小子为情所困，甚至被邪魔外道利用，希望能有个两全其美的结局，对吧？”
陈阳没有否认。
沈西林却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现实的冷酷：“现实往往是残酷的，这世上没有那么多两全其美。倪自清打心底看不上张昭衍的出身，这是根深蒂固的门第之见，不是靠几句道理或者一点外力就能轻易扭转的。”
他语气带着过来人的感慨：“有时候，不如顺其自然。就像我，当年也没能娶到心爱的女人。而一心只想做个闲云野鹤的你，最终却娶了权贵家族的继承人，走到了风口浪尖。命运这东西，很奇妙，它给你的，未必是你最初想要的，但往往有其深意。我的建议是，在这件事上，你只需要把控好张昭衍，不让他行差踏错，防止被居心不良的人利用即可。时间，会冲淡很多执念。”
顿了顿，他继续道：“至于血族那边，交给我去打招呼。我在东欧那边还有些生意往来，与几个家族的‘长老’也算有点交情，让他们约束一下手下，不要插手杭州的事情，这点面子，他们应该还是会给的。”他看向陈阳，目光坦诚，“当然，前提是你信得过我沈西林。”
说到这里，他目光坦诚地看着陈阳，随即又洒脱一笑。
“当然，话说回来，如果你执意要追求那个‘两全其美’，我也有的是办法和资源帮你促成。只是，子白，你要想清楚，强行促成的‘圆满’，背后可能需要付出你我都难以预料的代价，未必就真的美好。这就像……过去我们可以成为志同道合、把酒言欢的挚友。而如今你身份不同，肩负的东西太多，将来或许有一天，你我的立场会不再一致。但无论如何，这并不妨碍我依旧视你为最好的朋友。”
陈阳听出了沈西林话语中蕴含的机锋与深意，那是对现实清醒的认知，也是对朋友未来的隐忧。
他微微一笑，说道：“西林兄，你的心意，我明白。正如你所说，世事难料。至于立场……君子和而不同。只要心存底线，不忘初衷，我相信，无论走到哪一步，我们依然可以像今天这样，坐下来，抽根雪茄，聊聊天。”
两人相视一笑，许多未尽之言，已在不言中。
就在这时，车子途径一个露天篮球场。场地的灯光还亮着，几个年轻人正在场上奔跑、跳跃，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在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沈西林忽然眼睛一亮，拍了拍司机座椅，说道：“靠边停一下！”
车子缓缓在路边停稳。
沈西林跃跃欲试地看向陈阳，指着球场，脸上露出几分顽皮的笑意：“子白，还记得这里吗？咱们以前可没少在这儿打球！好久没活动筋骨了，怎么样，下去玩一会儿？”
陈阳看着眼前熟悉的球场，嘴角勾起一抹怀旧而畅快的弧度，欣然同意：“好啊！正好坐久了，活动活动。”
两人先后推开车门，向着那片承载着他们共同记忆的灯光球场走去。
陈阳没有耽搁，立刻通过加密通道联系了夜鹰，发去一串简短的密讯。
内容核心只有三点：
第一，确认天师府与境外“黑水基金会”存在非法资金往来，涉嫌洗钱。
第二，指令“蜂鸟”小组即刻选派精干人员，与天师府张道乾等人建立单线秘密联系，一方面核实天师府过往是否还存在其他未交代的违法勾当，另一方面，以天师府为诱饵，精心布控，务求顺藤摸瓜，钓出“黑水基金会”更深层的幕后主脑。
第三，即刻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紧张昭衍，既要保护其安全，防止被可疑势力利用，也要掌握其一切动向。
一个半小时后，动车平稳滑入杭州东站。
夜晚的高铁站灯火通明，人流如织。
陈阳随着熙攘的人流走出出站口，目光掠过接站的人群，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藏青色中式立领外套，身形颀长，气质温润中带着几分疏阔的男子。
沈西林站在那里，手里盘着一串光泽温润的沉香木手串，似乎自带一种安定人心的气场，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
身旁站着的是气质愈发沉静婉约的江晚舟，她穿着素雅的月白色旗袍，外罩一件浅咖色风衣，像夜色中一朵静静绽放的空谷幽兰。
在沈西林身后半步，侍立着两人。
左边一位，穿着合体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眼神锐利，手握布包的长条状物体，隐约可见太刀刀镡的轮廓，此人是东瀛剑道高手柳生苍介。
右边一位，则显得更为奇特，穿着简单的黑色工装，面容普通，但一双眼睛却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幽深与死寂，乃是来自酆都城的“神荼”叶离。
陈阳走近，沈西林脸上绽开真切而热情的笑容，上前一步，两人极其熟稔地碰了碰拳头，随即是一个有力的拥抱。
“子白！你可算到了！”沈西林用力拍了拍陈阳的后背，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
“西林兄，劳你久等。”陈阳微笑回应。
“跟我还客气？你陈子白大驾光临，我就是睡下了也得爬起来接驾啊！”沈西林笑道。
陈阳随即看向柳生苍介和叶离，微微颔首，“柳生先生，叶离先生，别来无恙。”
柳生苍介立刻躬身行礼，姿态一丝不苟，带着对强者的绝对尊敬：“陈先生，许久不见，您风采更胜往昔。”
而叶离，在陈阳目光扫过的瞬间，那双死寂的眼眸中骤然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骇。他感知到的，不再是之前那种深不可测的渊深，而是一种……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浩瀚无边的平静。这种平静，远比外放的威压更令人心悸。他喉咙有些发干，低下头，声音带着些许颤抖：“陈…陈掌门……您…您莫非已……入极境了？”他不敢说出那两个字，但那猜测已让他心神剧震。陆地神仙？这才过去多久？！
陈阳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目光最后落在江晚舟身上，语气温和：“江小姐，气色不错。”
江晚舟微微躬身，声音轻柔：“陈先生，好久不见。托您的福，一切安好。”她努力维持着平静，但微微蜷缩的手指还是泄露了内心的波澜。这个男人，曾在她最狼狈绝望时，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撕开她的伪装，又随手给了她一条生路。如今的他，地位更高，气息也更让人难以揣度了。
沈西林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哈哈一笑，亲热地揽住陈阳的肩膀：“走走走，边走边聊！”
他又朝着陈阳挤眉弄眼地低声说道：“可以啊你小子！不声不响，就把京华最耀眼的那朵金花给摘下了！你都不知道，我妹妹沈星澜那丫头，得知你结婚的消息后，在家里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差点没把我那新淘换来的雍正粉彩瓶给砸了。”
陈阳闻言，无奈地摇头失笑，回应道：“星澜那丫头……回头我找件好玩意补偿她。至于结婚这事，缘分到了，挡也挡不住，只能说……李家的门槛，确实有点高，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迈进去。”
两人边说边笑，往停车场走去。他们这一行人气质非凡，尤其是曾经身为顶流女星的江晚舟，即便低调，也难免引人侧目。有路人似乎认出了她，惊讶地指指点点，甚至有人拿出手机想要拍照。
然而，就在他们按下快门的瞬间，叶离眼神微动，一股无形的磁场干扰悄然扩散，让周围一小片区域的电子设备屏幕瞬间闪烁了几下，或是直接短暂黑屏，等恢复时，那几位气质独特的身影已然走远。
来到停车场，众人分别上车。
陈阳与沈西林同乘一辆迈巴赫轿车，江晚舟坐在副驾驶，柳生仓介负责开车。
车子平稳地驶出车站，融入杭州夜晚流光溢彩的车河，向着西子湖畔沈西林的隐秘宅邸驶去。
车内，沈西林取出小巧的红泥小炉和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开始娴熟地沏茶，车厢内顿时茶香四溢。他笑着与陈阳聊起风物。
“子白，还记得当年咱们在灵隐寺后山淘换那尊木雕佛像吗？那摊主死活不信那是明代的物件，非要当清中期仿品卖。”沈西林将一盏澄澈碧绿的茶汤递给陈阳。
陈阳接过，呷了一口，点头道：“记得。最后你用了三万块外加帮他儿子解决了入学问题才拿下。那尊韦陀像，如今还在你‘西林斋’的镇馆阁里吧？”
“哈哈哈！好记性！”沈西林抚掌大笑，又压低声音，带着男人间默契的笑意，“前阵子澳门何家那边新开了个场子，来了几位欧罗巴芭蕾舞团退下来的首席，那身段，那气质……啧，改天有空，一起去鉴赏鉴赏？”
陈阳失笑摇头：“西林兄，你还是这般……雅趣广泛。”他对此不置可否，话题却不着痕迹地一转，“说到欧罗巴，我前段时间，倒是偶遇了一些来自罗马尼亚的‘老朋友’，行事诡秘，与寻常江湖路数大不相同。”
沈西林沏茶的手微微一顿，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面上笑容不变：“哦？罗马尼亚……那片土地，盛产葡萄酒，也盛产一些……活在阴影里的古老家族。子白你遇到的，莫非是‘血族’？”他直接点破，随即关切地问，“怎么，他们有不开眼的，招惹到你了？”
陈阳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坦言道：“招惹谈不上，只是他们现在，可能无意中成了我调查‘黑水基金会’这条线上的绊脚石。”说到“黑水基金会”时，目光平静地观察着沈西林的反应。
沈西林闻言，脸上笑容收敛了几分。
他放下茶杯，从车载雪茄盒里取出一支产自古巴的顶级高希霸马杜罗5号雪茄，用精致的雪茄剪熟练地剪开茄帽，递给陈阳，然后又给自己取了一支。他用特制的无硫火柴缓缓炙烤着茄脚，待香气散发后，才替陈阳点上，自己也点燃。
醇厚的烟草香气在车内弥漫开来。
沈西林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灰蓝色的烟圈。
在氤氲的烟雾中，沈西林缓缓道：“黑水基金会……这个名字，可是有些年头了。”
“哦？”陈阳面露诧异地看向沈西林，“看来西林兄对黑水基金会有所了解？”
沈西林点点头，娓娓道来：“黑水基金会，是最初在冷战时期，由几个逃离故土的华裔银行家联合一部分西欧老钱家族创立，初衷或许只是为了在动荡的时局中保全和转移资产。经历过几次大的全球性经济危机，几度濒临解体，又奇迹般重生。期间股权结构异常复杂，旧一批老牌华商曾依靠它迅速崛起，完成原始积累。说起来……”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陈阳一眼。
“你的岳母，华立的前任掌门人林清霜女士，早年也曾是黑水基金会非常隐秘的幕后股东之一，通过它处理过一些不太方便摆在明面上的跨境投资。当然，那都是很多年前的老黄历了。如今的黑水基金会，经过多次改组和资本注入，早已物是人非，其触角伸向了更多灰色甚至黑色地带，背后牵扯的利益集团盘根错节，所图……恐怕绝非简单的金钱那么简单了。”
陈阳静静听着，烟雾后的眼神依旧平静。林清霜竟然也与黑水基金会有过关联？这倒是个意外的信息，让他不由得对那位平日里大多数时候温婉高贵的岳母，有了更深一层的审视。
沈西林弹了弹烟灰，建议道：“子白，你若真想对黑水基金会下手，或许……可以从你那位岳母大人那里入手聊聊。她执掌华立多年，历经风雨，对国际资本市场的了解远超常人，手中掌握的信息和人脉，或许能让你事半功倍。”
陈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将这条线索记在心中。
沈西林又吸了一口雪茄，转而问道：“不过，你这次突然来杭州，总不会只是为了追查血族和黑水基金会这点事吧？以你如今的身份，日理万机，游山玩水是不太可能了。何况这杭州的景致，你我年轻时早就逛腻了。”
陈阳索性也不再隐瞒，直接将张道珩的私生子张昭衍痴恋倪碧云，以及天师府与黑水基金会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和盘托出，最后点明核心：“我这次来，一是要帮张道珩了却这桩心病，让他能安心归附，不再受制于人。二也是要斩断不法分子试图通过控制张昭衍来制衡、渗透天师府的触手。”
沈西林恍然，深知陈阳如今正在全力整合玄门势力，龙虎山天师府的态度至关重要。
他沉吟片刻，忽然反问了一个关键问题：“子白，天师府和黑水基金会的‘生意’往来，据你所说始于六年前。这六年来，天师府难道仅仅只是对方一个洗钱的工具？有没有可能……他们还参与了其他更深层次，或者更危险的事情？比如，利用玄门术法，为某些境外行动提供便利？甚至……协助转移一些‘特殊’的物品或人员？”
陈阳沉默了一下，缓缓摇头，坦承自己的信息局限：“目前掌握的信息，还停留在资金层面。更深的东西，尚不得而知。”
沈西林叹了口气，目光透过车窗，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都市霓虹，语气变得有些深沉：“子白啊，你想整合玄门，规范秩序，这个理想很宏大。但你有没有想过，像天师府这样存在问题的，可能不止一家？武当、少林、青城、峨眉，乃至一些隐世的门派……这个社会存在的矛盾实在太多了，阶级的，国家的，文化的，民族的……盘根错节，纠缠千年。你面对的，不是一个两个敌人，而是无数个由历史、利益、欲望交织成的，根深蒂固的‘结构性问题’。你想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恐怕……”
陈阳的目光也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淡淡说道：“我从未想过要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那不现实，也违背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我只是希望在这纷繁复杂的矛盾中，找到一个‘稳中向好’的平衡点。就像中医治病，不急于一剂猛药清除所有病灶，而是通过调理，扶正祛邪，让身体自身的机能慢慢恢复，达到一种动态的平衡。整合玄门，亦是如此。先立规矩，划红线，再逐步清理，引导其力量向善、为国所用。这过程必然漫长，且伴随着阵痛，但只要方向是对的，每一步都在向前，就够了。”
沈西林闻言，转过头，深深地看着陈阳，眼中既有敬佩，也有一丝复杂的怜悯：“子白，你还是这样。总是想着顾全大局，想着方方面面都能有所交代。这既是你的弱点，容易被人掣肘，也是你人格魅力所在，总能让那么多人心甘情愿地追随你。”他叹了口气，“就像张昭衍这件事，我了解你，你既想成全倪、贺两家基于现实利益的商业联盟，维护地方经济稳定，又不想看到张昭衍那小子为情所困，甚至被邪魔外道利用，希望能有个两全其美的结局，对吧？”
陈阳没有否认。
沈西林却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现实的冷酷：“现实往往是残酷的，这世上没有那么多两全其美。倪自清打心底看不上张昭衍的出身，这是根深蒂固的门第之见，不是靠几句道理或者一点外力就能轻易扭转的。”
他语气带着过来人的感慨：“有时候，不如顺其自然。就像我，当年也没能娶到心爱的女人。而一心只想做个闲云野鹤的你，最终却娶了权贵家族的继承人，走到了风口浪尖。命运这东西，很奇妙，它给你的，未必是你最初想要的，但往往有其深意。我的建议是，在这件事上，你只需要把控好张昭衍，不让他行差踏错，防止被居心不良的人利用即可。时间，会冲淡很多执念。”
顿了顿，他继续道：“至于血族那边，交给我去打招呼。我在东欧那边还有些生意往来，与几个家族的‘长老’也算有点交情，让他们约束一下手下，不要插手杭州的事情，这点面子，他们应该还是会给的。”他看向陈阳，目光坦诚，“当然，前提是你信得过我沈西林。”
说到这里，他目光坦诚地看着陈阳，随即又洒脱一笑。
“当然，话说回来，如果你执意要追求那个‘两全其美’，我也有的是办法和资源帮你促成。只是，子白，你要想清楚，强行促成的‘圆满’，背后可能需要付出你我都难以预料的代价，未必就真的美好。这就像……过去我们可以成为志同道合、把酒言欢的挚友。而如今你身份不同，肩负的东西太多，将来或许有一天，你我的立场会不再一致。但无论如何，这并不妨碍我依旧视你为最好的朋友。”
陈阳听出了沈西林话语中蕴含的机锋与深意，那是对现实清醒的认知，也是对朋友未来的隐忧。
他微微一笑，说道：“西林兄，你的心意，我明白。正如你所说，世事难料。至于立场……君子和而不同。只要心存底线，不忘初衷，我相信，无论走到哪一步，我们依然可以像今天这样，坐下来，抽根雪茄，聊聊天。”
两人相视一笑，许多未尽之言，已在不言中。
就在这时，车子途径一个露天篮球场。场地的灯光还亮着，几个年轻人正在场上奔跑、跳跃，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在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沈西林忽然眼睛一亮，拍了拍司机座椅，说道：“靠边停一下！”
车子缓缓在路边停稳。
沈西林跃跃欲试地看向陈阳，指着球场，脸上露出几分顽皮的笑意：“子白，还记得这里吗？咱们以前可没少在这儿打球！好久没活动筋骨了，怎么样，下去玩一会儿？”
陈阳看着眼前熟悉的球场，嘴角勾起一抹怀旧而畅快的弧度，欣然同意：“好啊！正好坐久了，活动活动。”
两人先后推开车门，向着那片承载着他们共同记忆的灯光球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