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不救-《我以抄经得长生,一字一句皆神通》

  羽鹤知晓其意,并未直接入城惊扰百姓。

  而是在城外寻了一处僻静的林地缓缓落下,陈安携着金灵缓步而下。

  随后收敛了修者的气息,两人如同寻常游人,随着零散的人流,朝喧嚣鼎沸处行去。

  尚未走近,就已经听到隐约的锣鼓与官差呵斥之音。

  “好生热闹。”

  金灵眨了眨澄澈的眸子,对于眼前这般拥挤的场面颇感新奇。

  她在白山上,所见多是静谧山林与虔诚聆听的生灵。

  便是从金朝境内一路走来,也多是人烟稀少之地。

  何曾见过这般喧嚣的人间景象。

  陈安不置可否,领着她在人群外围寻了一处稍高的土坡立定。

  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投向中央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

  只见高台上,数十名身披重甲手持长枪的禁军士卒肃立。

  外围则是看热闹的人群,将整个法场围得水泄不通。

  而在最中央的台子上,则是跪着十数名身着囚服、披头散发的囚徒。

  个个面如死灰,形容枯槁。

  高台一侧,监斩官端坐在案后,面色冷峻,一言不发。

  身旁自有书吏手捧卷宗,高声宣读着下方犯官的罪状。

  声音尖利,穿透喧嚣,清晰落在常见每一个人的耳中。

  “......学正秦桧,狼子野心,包藏祸心!”

  “值此国难当头之际,非但不思报国,反而与金人暗通款曲,意图里应外合,颠覆我大周社稷......”

  “气人罪大恶极,天地不容!”

  “奉太尉令,即刻处斩,以儆效尤!”

  秦桧?!

  陈安闻言,那双平淡的眸子里悄然泛起了一丝微澜。

  凝神望去,只见跪于囚徒最前方的那道身影,虽然形容狼狈不堪。

  可从那依稀可辨的五官轮廓上来辨认,却正是当初有几面之缘的秦桧。

  眼下这才过去多久的光景,竟已沦落至此?

  陈安心头暗叹一声,倒也并没有有多少意外,反倒是生出几分唏嘘。

  本以为在当下的大周里,秦桧的人生也会随之改变,不会像他所知道的那样。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

  尽管在他的参与下,历史的进度已经产生了很大的改变,可秦桧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老路。

  “可惜了。”

  微微摇头间,陈安收回目光。

  心中那点波澜亦随之平复,不见什么涟漪。

  便在此时,下方本是双目紧闭,引颈待戮的秦桧。

  似有所感一般,猛地抬起头来。

  视线在人群中扫视,一眼就落到了看似寻常的一男一女身上。

  是他!

  是当年在天子宴席上所识之人,亦是对他多有帮助的陈安,陈先生!

  “陈先生!”

  “救救我,陈先生......”

  秦桧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起来。

  “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金人胁迫的!”

  他奋力挣扎着,想要扑上前去。

  却被身旁如狼似虎的刽子手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一时间,场中本是喧嚣的氛围陡然一静。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到了土坡,落在了那道遗世独立的青衫身影上。

  好奇、惊疑、探究......

  种种目光交织,仿佛要将陈安看穿。

  金灵亦是仰起小脸,澄澈的眸子里带着几分不解,望向身旁的师父。

  陈安立于原地,神情平淡,不为所动。

  只是平静地迎上了秦桧那双充满血丝地眸子,缓缓摇了摇头。

  没有言语,亦无动作。

  可其中蕴含的拒绝之意,却是再明显不过。

  秦桧望着那轻轻摇动的头颅,脸上的希冀瞬间凝固,继而化作一片死灰般的绝望。

  他张了张嘴,似是还想说些什么。

  可最终却只是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嗬嗬声,瘫软了下去,再无半分声息。

  “时辰到——行刑!”

  监斩官声音响起,令牌重重掷于地上。

  噗嗤——!

  手起刀落,血光迸现。

  一颗颗头颅滚落在地,沾满了尘埃。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呼,亦有不少胆小者早已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陈安亦是缓缓转过身,并未再看那血腥的场面。

  “走吧。”

  他声音平淡,转身朝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缓步离去。

  ......

  两人一路沉默,穿过几条街巷。

  金灵没有按捺住心头疑惑,疑惑出声:

  “师父,你识得那人?”

  “算是识得。”

  陈安微微颔首,并未隐瞒。

  “那...为何不救他?”

  金灵眨了眨眼,澄澈的眸子里满是不解。

  “他看起来...很可怜。”

  在她单纯的心智里,陈安修为高深、神通广大,救一个凡人不过是举手之劳。

  为何眼睁睁看着那人身首异处,却无动于衷?

  陈安脚步微顿,停在一处石桥之上。

  望着桥下潺潺流淌的河水,以及水中倒映着的蓝天白云,声音平淡。

  “金灵,你要记住。”

  “天地不仁,自有其运转的法度。人生于世,亦当遵循本心,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转过身,随口解释。

  “那人昔日也曾有过激昂慷慨,心怀抱负之时。”

  “可终究是未能守住本心,于歧路上行差踏错,做下了通敌叛国这等不可原谅之事。”

  “昔日因,今日果,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罢了。”

  陈安顿了顿,声音里多了几分肃然。

  “为师虽有几分薄力,却也非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救不来该死之人。”

  金灵似懂非懂,她能理解师父话语里的意思,却也难以完全体会其中蕴含的深意。

  只是觉得这山外的世界,并不像她想象中那般简单。

  陈安见状,亦不多做解释。

  有些道理,终究是要历经世事,方能真正明了。

  “走吧,莫要再想这些了。”

  “带你去尝尝这汴梁城里的吃食,可比山上的野果有滋味多了。”

  “好!”

  金灵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方才那点沉重的心绪亦随之烟消云散。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