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后人的智慧-《我以抄经得长生,一字一句皆神通》

  数日之后,丧礼如期而至。

  并没有大操大办,同样也没有吹吹打打。

  一切从简。

  安竹山庄内里,一片素白。

  往日里的欢声笑语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自发形成的静谧。

  前来吊唁之人,络绎不绝。

  有山庄当中受过老夫人恩惠的庄户,亦有听闻消息,自汴梁城中赶来的陈安故旧。

  众人来往来来往往,各自在灵堂前自上了一炷香。

  鞠躬一拜,聊表心意。

  死者已死,这一切也不过都是做给活着的人看的罢了。

  陈安一身孝服,立于灵前,神色里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冰冷。

  他并未流泪,亦无太多悲戚。

  只是静静看着那口冰冷的棺椁,仿佛是要将祖母的音容笑貌,尽数铭刻于心底最深处。

  ......

  又是数日之后,丧事已了。

  整日车马往来络绎不绝的山庄,复又归于了往日的宁静。

  后山,一处风水极佳的向阳坡地。

  一座小小的坟堆,悄然立于此地。

  没有奢华的陵寝,亦无繁复的碑文。

  唯有一块由上好青石打磨而成的墓碑,静静矗立。

  其上,以一手温润内敛的笔锋,书就几行小字——

  先妣李氏之墓。

  不孝孙,陈安,立。

  吊唁的人早已散去,唯余下几个亲近之人,依旧立于坟前,久久不散。

  便在此时,山下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不多时,便见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自山道之上,踉跄而来。

  来人一身风霜,面容憔悴,不是旁人,正是那自蜀中星夜兼程,赶回来的李秉。

  他望着眼前那座小小的坟堆,就在宦海沉浮练就出来了一个坚硬心肠,此刻终还是难以抑制的泛起了几分湿润。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母亲...孩儿...孩儿不孝!”

  一声悲呼,道不尽的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伤痛。

  ......

  半个时辰之后,坟前。

  焰火逐渐消散,纸钱贡品带着生者对于死者的祝福化作灰尘飘向未知处。

  李秉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缓缓起身,目光落在一旁那道始终静立不语的青衫身影上,声音里带着几分说不尽的沙哑与疲倦。

  “处玄,我听闻你如今已是修行有成,神通广大。”

  顿了顿,似是犹豫良久,但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在心头盘桓了许久的问题。

  “这般修行,当真能得长生?”

  陈安闻言,并未回头。

  他只是静静地望着眼前那座小小的坟堆,声音平淡如水。

  “大道难求,唯将求索而已。”

  李秉闻言,沉默了片刻。

  随后,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缓缓点了点头。

  “是啊。”

  他悠悠一叹,言语坚定。

  “生命有时,终将逝去。可其人于这世间所留下的事迹,却不会。”

  “你有你的修行,我有我的抱负。”

  李秉转过身,将不远处依旧在低头垂泪的李二郎,唤至身前。

  “莫要再哭了,你祖母在天有灵,亦不愿见你这般模样。”

  “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莫要学那小儿女姿态。”

  一番训斥过后,他便也领着二郎,转身下了山。

  只剩下陈安独自一人,又在这坟前,静立了许久。

  直到天色渐暮,方才缓缓转身,飘然而去。

  ......

  后山,竹林小亭。

  曹文逸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见他到来,亦不言语。

  只是将案上那壶早已温好的清茶,为其斟上一杯。

  陈安于其对面落座,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真人见笑了。”

  “修道亦要修心。”

  曹文逸的声音平和,带着几分过来人的通透。

  “于我等修行人而言,这生离死别,太过常见,终究是要学会适应。”

  她顿了顿,那双历经百年沧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看淡世事的洒脱。

  “况且,修行也只是能比常人活得久一些罢了,并非是当真不死不灭。”

  “往后里,贫道说不得还要你这后辈,来为我送上这最后一程。”

  陈安闻言,微微颔首,将此言记于心中。

  转而望向亭外那轮渐渐升起的皎洁明月,心头泛起几分波澜。

  他的人生路,还很长。

  而这漫漫的岁月风霜,足以磨去一切。

  若是不能将这些所珍重的人、事、情感,尽数铭刻于心。

  待到最后,纵然是修行有成,可却也变成了一块无知无觉、无情无欲的顽石。

  那这长生,又修来何用?

  “甚好。”

  曹文逸见他这般模样,脸上露出一抹由衷的赞许。

  “你能想通这些,那便也无需贫道再多费口舌了。”

  ......

  一番感慨过后,两人平复心绪,复又谈及修行之事。

  陈安将自己在白玉京内,传下那【万物性合归真篇】之事,缓缓道出。

  这事对于她而言,倒也无需隐瞒。

  事实上,和他相处日久的一些同道皆都有所猜测,只是却也不点明罢了。

  毕竟,偌大汴梁能做到这一步又愿意做的人,除了他陈安之外,恐也再找不出第二个。

  曹文逸听着他的讲述,平静的眸子里泛起几分异彩。

  “此举大善。”

  她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自从贫道从你手中得了此法过后,这些时日同样也在是时时揣摩。”

  “其理念之新奇,见解之独到,足以再开一道修行坦途。”

  “只是......”

  曹文逸话锋一转,将其中利弊,一一道出。

  “此法虽是无需外界灵机,可于修行者自身的心性要求却是极高,需得循序渐进,非一日之功。”

  “另外就是此法一切草创,没个可依据的路子,往后能走到何等地步,犹未可知。”

  陈安从来也不是什么听不进去大实话的人。

  况且此刻曹文逸所言都是那法门切实存在的问题,显然其人是真钻研过,而非说说。

  “真人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

  干脆利落的承认其中缺陷,陈安神色里也不见什么失落,坦荡说道:

  “我一人之力终究有限,这便也是我将此法公之于众的缘由。”

  “前人之路已尽,我便为后人开一道新渠。”

  “至于往后它又会变成什么样,又能否取代眼下修行路...我相信后人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