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江南事发-《我以抄经得长生,一字一句皆神通》

  丹室之内,万籁俱寂。

  唯有一盏月华金灯悬于昔年葛仙师炼丹所用的炉鼎之上。

  洒下清冷辉光,将室中景物映照得纤毫毕现。

  陈安盘膝而坐,圣胎于泥丸宫中与神念相合。

  洞彻四方,明知八宇。

  他没有修行,亦不再炼丹。

  只是静静望着身前那盏金灯,眸光潺潺,带着几分满意。

  自得此【金灯法】至今,已有将近五载春秋。

  多年以来以真气洗练,以神念温养。

  这盏最初由凡俗匠人打造的金灯,已然是脱胎换骨。

  初始之时,其上尚有几分匠气与火气。

  可眼下其上本是金银所铸的神树纹路,此刻似也活了过来,枝叶间有淡淡流光转动。

  而在灯芯处悬着的那团太阴冷焰,亦也变得愈发温润凝实。

  虚幻渐消,恍若一团冷月。

  表面更有六道玄奥禁制符文若隐若现。

  此刻悬于空中,便似有呼吸吐纳,与陈安的气机遥相呼应,玄妙非常。

  只不过......

  他缓缓摇头,心头亦有几分遗憾。

  此灯终究是以凡俗之物为基炼制而成,底子浅薄。

  哪怕被自己悉心祭炼多年,可距离成就一件真正的法器的距离,尚还遥远。

  恐怕没有数十上百年的水磨工夫,难以得成。

  岁月漫长,陈安倒也等得起。

  只不过,若是能有捷径可走,谁又愿意去走那崎岖山路?

  “葛仙师流传下来的丹道曾言:万物皆有其性,可舍其形而取其性,合炼大药。”

  “这炼丹之道如此,修行亦可如此,那炼器之法,又何尝不可?”

  一念闪过,陈安微微抬头。

  一双眼眸中神光湛然,一片清明。

  “金者,坚刚不坏,锋锐无匹,正合这法器之道。”

  “若是能效仿丹道以金性还丹之法,同这法器合练,兴许会生出些奇妙变化。”

  “况且古时修行者早有从黄金中提取金精来炼制法器的说法,两者间岂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陈安从不是什么优柔寡断之人,心有所想,便付诸于行。

  起身走出丹室,唤来在外等候的时迁。

  “你去库房,为我取黄金百两来。”

  “是,庄主。”

  时迁躬身领命,转身便去。

  其人办事向来妥当,不多时,便捧着一个沉重的木匣,快步而返。

  陈安接过,也不多言。

  转身复又回了丹室,将厚重的铁门缓缓合拢。

  转而望着桌案上一片灿烂金黄,眼中多了几分期许。

  此事若是能成,往后修行有路。

  ......

  山庄之内,岁月静好。

  而在九重宫阙内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自从去岁彻底平定了蜀中匪患,又在西北战事上小有斩获。

  周天子只觉天下承平,四海安然,修道便也越发理所当然起来。

  整日里不是于艮岳当中打坐,便是与一众道门高真谈玄论道,不理朝政。

  这一日,他正于水榭当中,就着新谱的逍遥道音,命宫廷乐师演奏。

  忽闻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此间出尘氛围。

  “何事惊慌?”

  周天子眉头微皱,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只见司礼监掌印大太监钱忠,此刻正领着一位风尘仆仆的信使,快步而入。

  两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神情间满是惶恐。

  “陛下!江南急报!”

  钱忠的声音尖锐,露出几分不自控的颤抖。

  “睦州妖人方腊,于月余之前聚众作乱,眼下已然是攻破数州之地,声势浩大!”

  “其人更是自号‘圣公’,欲要行那谋朝篡位的不轨之事!”

  “什么?!”

  周天子闻言豁然起身。

  脸上那份本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淡然神情,瞬间就被一片暴怒取代。

  他本自认这些年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自己于这治国安邦之道上,不说比肩祖辈,却也算得上是不错了。

  可缘何总有这般乱臣贼子,要来坏他修行,扰他清净?!

  “废物!一群废物!”

  周天子将手中道经狠狠摔在地上,龙颜大怒。

  “江南路数万官军,竟连一群流民乱匪都镇压不住,朕养他们何用!”

  殿中宫娥太监,纷纷跪倒在地,噤若寒蝉。

  钱忠更是将头埋得更低,不敢言语。

  “传朕旨意!”

  一身道袍,眼下却无丝毫道人风范的周天子于殿中来回踱步,胸中怒火翻腾。

  “命童贯为江淮宣抚使,总领两路军政,即刻统领大军南下,务必要将此獠给朕剿灭!”

  “另,急诏西北边军即刻南下,听候调遣,不得有误!”

  “奴婢遵旨!”

  钱忠躬身领命。

  不敢抬头,只是把腰弯到底,小步快速倒退而去。

  也没过多久,那片迤逦水榭当中便又传来一阵更为杂乱的声音。

  他也不敢多听,匆匆离去。

  ......

  是夜,司礼监。

  值房之内,灯火通明。

  钱忠在书案前正襟危坐书案,神情肃穆,手中朱笔不停。

  代替着在发泄满腔怒火之后,早早歇下的官家批阅着一封封奏本。

  其人神情专注,一丝不苟。

  似也早已习惯了这般熬夜操劳。

  待到将手头积压的俗务尽数处理妥当,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心。

  目光,随之落在了身旁一份早已拟好的调兵诏书之上。

  便见那双难掩疲倦的眸子深处,悄然闪过一丝精光。

  他钱忠缓缓起身,于一旁书架的暗格当中,取出一封密信。

  此信正是陈安于数月之前,遣人送来的。

  表面看上去,只是一些生意上的往来分红之说。

  哪怕是叫旁人看了去,也没什么大碍。

  可通过只有两人知晓的密语翻译过后,就变成了另一种内容。

  所说的除过一些对于当下时局的推衍之外,便也只有一桩嘱托——

  却是陈安拜托钱忠,如果有机会的话能助林冲一臂之力。

  使其可以脱离西北边陲,得一展抱负之机。

  钱公公先前也没把这当回事,只心想着若有机会便帮上一帮。

  可结合眼下江南之乱来看,内里含义值得叫人深思。

  沉默半晌过后,他将信纸凑于烛火之上。

  目光注视着它化作一片飞灰,心头思绪转过。

  “先生之能,神鬼莫测。而咱家能有今日,亦是多亏了先生提携。”

  “眼下这般顺水人情,咱家又岂有不送之理?”

  钱公公喃喃一语,复又坐回案前。

  随后提起朱笔在调兵的名单末尾,不着痕迹地添上了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