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劳筋淬骨筑新础,情丝难断惘旧痕-《山里那点破事》

  第70章:劳筋淬骨筑新础,情丝难断惘旧痕

  清晨,汪细卫看着妻子眼下的淡淡青黑和略显萎靡的神情,只当是昨日开荒过度劳累所致。

  他心疼地再次叮嘱:“园子,地里的活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细水长流。等我忙过这阵木头,咱俩一起弄。身体是本钱,累垮了,啥都完了。”

  他的关心朴实直接,带着庄稼人特有的实在。

  潘高园心里有鬼,不敢看丈夫过于关切的眼睛,只是低着头连连应承:“知道啦,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她飞快地把话题岔开,一边替他整理进山的行囊,一边絮絮叨叨地重复着那些说了无数遍的嘱咐:

  “山里危险,你又只有一个人,砍树时千万当心脚下……累了就歇歇,别逞强……晚上早点回来,别让我担心……”

  潘高园送走丈夫,安顿好孩子,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又提起了那把磨手的锄头。

  当她手掌触碰到粗糙的木柄,昨日磨出的血泡被挤压,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刺激着她今天有些麻木的神经。

  这疼痛的感觉反而让她清醒了些。

  她曾经的过往有经验,这手今天疼,明天疼,疼过几天就好了,身体和大脑就习惯了!

  她需要这片土地,需要这种身体的疲惫,需要用汗水和劳碌来填满烦杂的思绪,好将那个不该冒头的影子死死压下去。

  她对自己说:必须斩断这不该有的情愫,必须遗忘那些不该存在的往事和纠缠。

  这个家,自己的男人汪细卫,背上的孩子汪务实,才是她实实在在的生活和可以憧憬的未来。

  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和方向,要一起挣钱,一起盖房,一起操持,把日子过得红火起来,看着大狗子长大成人。

  这才是自己正确的人生之路,才是自己的向阳之路。

  冬日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洒在沙砾地上,有些石头上的晶体泛着白晃晃的光。

  潘高园咬着牙,再次用酸痛的胳膊挥动锄头,向地上挖下去。

  “哐!”“哐!”锄头啃咬着松散但包裹着无数石块的土地,每一次落下都震得她手臂发麻,腰部的酸胀感也越来越强烈。

  这无疑是昨天超负荷劳动的后遗症。

  忙碌了一响时间,她不得不停下来,将锄头横在自己堆积的大石头上,自己坐在那粗糙、自己磨破水泡后浸湿的木柄上,喘着粗气。

  她解开背带,把咿咿呀呀的大狗子抱到胸前,撩起衣襟喂奶。

  阳光照在儿子吮吸得通红的小脸上,细软的绒毛清晰可见。

  孩子已经开始喂流食,小家伙嘴里已经开始长牙,偶尔咬一口他的粮仓,会疼的厉害。

  看着这鲜活的小生命,潘高园的心柔软下来,又充满了力量。

  她轻轻捶打着后腰,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远处雄伟和神秘的大山。

  细卫就在那山林子里面,为了他们的家,现在正挥汗如雨地对付那些沉重的木头吧?

  她捶着自己酸疼的腰,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还欠着好多木料呢,起房子要用,先欠下人家的木料也要还的……尤其是,田木匠家的……

  这个名字像条滑腻的蛇,毫无预兆地再次钻入脑海!

  潘高园猛地一僵,心里又气又恼,仿佛跟自己较劲般“呸”了一声。

  不是说好不想这个人了吗?

  那是男人家之间的事情,欠料还料,自然有细卫去操心,与她这个妇道人家何干?

  以后,必须离他远远的!最好再也不见他!

  她用力地想着,试图用意志力将那影子驱逐出去。

  潘高园不知道有一只猫会后空翻……

  呸,不对,她一定不知道有一只猫,叫薛定谔的猫……

  忙了一上午,中午回到木屋时,潘高园只觉得浑身像散了架。

  她抱着大狗子,瘫坐在粗糙的木头墩子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生火做饭。

  午餐极其简单,若不是要给大狗子单独弄点他能吃的糊糊,她真想用开水泡点冷饭凑合一口。

  喂饱孩子,把他放在床上玩,她自己才端起那碗没什么油水的饭菜,刚扒拉了两口在嘴里嚼着。

  屋外突然传来一个让她熟悉而又心惊肉跳的声音:“细卫兄弟?在家没?”

  是田木匠!

  潘高园的手一抖,筷子差点掉在桌上。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股热流涌上脸颊,让晒红的脸更加红了起来。

  她刚刚还在心里发誓要远离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家门口?

  这该死的冤家!阴魂不散吗?

  但是农家人家的礼数让她无法不搭理来访的客人。

  她慌忙放下碗,起身应道:“他……他上山去了,没在家呢!谁啊?”

  她快步走向门口,想把这个住在心里的冤家挡在屋外说话。

  然而田木匠脚步快,已经一步跨了进来,正好碰见准备堵门的潘高园。

  两人在低矮的门口险些撞个满怀。

  距离瞬间拉近,潘高园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松木屑和烟草混合的气息。

  潘高园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一步,脸颊烧得厉害。

  田木匠也显然没料到差点撞上她,眼神闪烁了一下,迅速移开,略显尴尬地打量起屋子来,试图掩饰刚才的刹那慌乱。

  “这木屋……修得挺周正啊。”他这是由衷赞叹。

  他听汪细卫给他说过,这就是以后的猪圈,只不过现在先修起来临时周转一下,方便后面修正屋。

  以一个木匠的眼光看,这“猪圈”的榫卯结构、墙体平整度、密封程度、顶部处理都远超普通农户家猪圈的水平。

  若在平时,潘高园或许会客气一句“胡乱搭的,比不上您的手艺”。

  但此刻,她正被一种羞耻、紧张和想要强行划清界限的迫切感折磨着,话一出口就带了刺:

  “你这大木匠师傅,还能看得上我们这胡乱搭的窝棚?”

  田木匠闻言一愣。

  他是村里手艺顶尖的匠人,性格里自有其傲气,否则也不会得了个“犟种”的外号!

  他的温和耐心只只会给予他中意的人!

  在村里,他都是一直被人哄着供着,何曾被人这样带着怨气地顶撞过?

  尤其是面前这个温柔可爱、娇小玲珑和自己有肌肤之亲的潘高园。

  他突然想起了石岩屋里她那番决绝的话,再看看她此刻戒备疏离的样子,一股无趣和失落猛地涌上心头。

  他环视了一下这简陋却充满生机的木屋,又看了眼床上兀自玩耍、酷似汪细卫的大狗子,脸上的表情淡了下去。

  田木匠只是对着潘高园点了点头,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就大步出门离开了。

  潘高园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毫不留恋地消失在冬日的阳光里,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就这么走了?

  这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她预想中的纠缠、解释、安慰……一样都没有发生。

  他竟如此干脆利落地,如她所愿地离开了?

  可是……为什么心口会像突然被挖空了一块,嗖嗖地透着冷风?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疼痛?

  她原本绷紧了全身的力气准备应对他的纠缠,想着该如何拒绝,此刻却一拳打在了空处,反而让自己踉跄着失了重心。

  她木然地坐回桌旁,端起那碗已经凉透的饭,却忘了吃。

  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他突然来做什么?是来找细卫说木料的事吗?

  还是……只是想来看看我?

  他是不是生气了?

  我是不是话太重了?

  他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来了?

  冰凉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滴在手背上,她才猛地惊醒。

  她慌忙低下头,大口大口地扒拉着冰冷的饭菜,食不知味,如同嚼蜡。

  那苦涩的滋味,不知是来自冷饭,还是来自心里。

  是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他给出的温柔和安抚。

  是她在最害怕的时候,他给出的安全的拥抱和慰问。

  如今,他就这么走了……

  饭后,她机械地洗了碗,再次背起大狗子,提起那把沉重的锄头,走向那片沙砾地。

  下午的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单。

  她挥舞锄头的动作更加用力,仿佛要将所有混乱的思绪、莫名的委屈和那蚀骨的空落感,都狠狠地砸进这片沉默的土地里。

  汗水很快湿透了她的内衫,但这一次,身体的极度疲惫,似乎也无法麻痹那颗突然变得纷乱而疼痛的心。

  那份她拼命想要压抑和切割的情感,反而因这突如其来的见面和转身,变得更加清晰和尖锐起来。

  太阳快要下山,疲倦席卷了潘高园全身,她收起手里的锄头,看看今天自己的成果,还不及昨天的面积大。

  但是两天的成果连成一片,就比昨天的大出许多,看着自己整理好的地,明显比没有整理的地要清爽许多,没有碎石和杂草,只有薄薄的沙土。

  她走向新木屋,木屋和空空的地基场地在她眼里放大。

  按下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断了就断了吧,这里才是自己的家,这里才是自己一家人的未来。

  感情和眷念它值钱吗?能当饭吃吗?能给自己生活的保障吗?

  潘高园洗完手,将大狗子放进那他专用可以摇晃的小床上,开始为汪细卫和自己做饭。

  在家的媳妇,期待着汪细卫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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