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唐德宗李适:从“削藩”变成“被藩镇围殴”,梦想的破碎-《二十四史原来这么有趣》

  少历烽烟志四方,登基初欲振朝纲。

  削藩反遭藩镇乱,纳贡又逢李怀光。

  罪己诏,泪千行,长安梦里忆盛唐。

  半生刚猛半生悔,留与史书说短长。

  公元742年,唐玄宗李隆基还在长安城里搂着杨贵妃赏牡丹,安禄山的叛乱还没烧到潼关,大唐的天看着还是蓝的。就在这看似太平的年月里,长安皇宫的某个角落,一声婴儿啼哭打破了宁静——唐肃宗李亨的长孙、唐代宗李豫的长子李适,就这么踩着盛唐最后的余晖出生了。

  这孩子的童年,说好听点叫“生于忧患”,说难听点就是“跟着爹妈逃荒”。他刚长到五岁,安禄山就带着叛军冲了过来,唐玄宗带着后宫跑了,李适一家也跟着爷爷唐肃宗往灵武逃,一路上吃了上顿没下顿,连件干净衣服都难找。《旧唐书·德宗纪》里说他“幼而岐嶷,长而神武”,这话听着玄乎,其实翻译过来就是:这孩子从小没娇生惯养,见惯了刀光剑影,比一般的纨绔子弟结实,脑子也灵光。

  等李适长到二十岁,他爹唐代宗终于把长安抢了回来,可大唐早就不是以前的大唐了——外面有吐蕃时不时来串门抢东西,里面有藩镇节度使占着地盘当土皇帝,朝廷手里能管的地盘,也就长安周边那一小块。唐代宗看着这烂摊子头疼,就想让儿子去历练历练。于是李适先被封为奉节郡王,后来又当天下兵马大元帅,跟着郭子仪、李光弼这些老将去打仗。

  说是大元帅,其实就是挂个名学经验,但李适还真没闲着。他跟着军队跑遍了河南、河北,亲眼看见叛军把老百姓的房子烧了,看见士兵饿肚子啃树皮,也看见节度使们表面听朝廷的,背地里互相抢地盘。《新唐书》里记载他“亲总戎律,号令严明”,虽然有点夸,但至少说明这小伙子没在军营里混日子,是真把这些苦记在心里了。

  公元779年,唐代宗咽气,三十七岁的李适登基,就是唐德宗。登基那天,他穿着龙袍站在太极殿上,看着底下跪着的文武百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爹没干完的事,我来干!一定要把这破碎的大唐,重新拼起来!

  德宗刚上台那阵子,那股子干劲,比刚入职的打工人还足。他知道大唐最大的毛病是啥——藩镇太横,朝廷太穷,官员太贪。所以他一登基就放了三个“大招”。

  第一个大招:裁汰冗官,整顿吏治。当时朝廷里光吃闲饭的官就有好几千,有的官一辈子没上过一天班,照样拿俸禄。德宗一看就火了,下旨把这些“吃空饷”的全给撤了,还规定官员要是贪污超过三十匹绢,直接砍头。有个叫崔造的官员,以前总说要改革,德宗就让他当宰相,俩人天天在朝堂上商量怎么精简机构。《旧唐书》里说这时候“中外翕然,谓天下太平可致”,意思是朝野上下都觉得,这下大唐有救了。

  第二个大招:节约开支,搞“财政紧缩”。德宗自己带头省钱,以前皇宫里每年要花几百万缗钱买珠宝玉器,他下旨全停了;宫里的宫女太监,裁了一半多;连他吃饭,以前每顿十几个菜,现在改成四个菜,还不准用金银餐具。他还下旨让各地节度使别再给朝廷送奢侈品,说“岁贡之外,不得别进”(《资治通鉴》)。这一下,朝廷每年能省不少钱,老百姓也不用再被摊派苛捐杂税,一时间好评如潮。

  第三个大招,也是最猛的一个:削藩!德宗心里清楚,藩镇不除,大唐永无宁日。当时最横的藩镇有三个:李怀仙的幽州(今北京一带)、李正己的淄青(今山东一带)、李宝臣的成德(今河北一带)。这三个节度使死了之后,儿子直接接班,根本不跟朝廷打招呼,把地盘当成了自家财产。

  德宗决定拿他们开刀。公元781年,成德节度使李宝臣死了,他儿子李惟岳上书求朝廷封他当节度使。德宗想都没想就驳回了:“我爹在的时候惯着你们,我可不吃这一套!想接班?没门!”李惟岳一看朝廷不给面子,就联合淄青的李纳、魏博的田悦、山南东道的梁崇义,四个藩镇一起造反,史称“四叛”。

  德宗这下更来了劲,马上派李怀光、马燧、李晟这些猛将去平叛。一开始打得还挺顺利,梁崇义被打败自杀,李惟岳被手下杀了,田悦和李纳被困在城里快饿死了。德宗坐在长安城里,天天听前线报捷,心里美得不行,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中兴之主”了,比唐太宗还牛。

  可他没料到,藩镇这潭水,比他想的深多了。他光顾着打叛军,却忘了安抚自己人——那些跟着朝廷打仗的节度使,也不是善茬。

  德宗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太抠门,还太骄傲。当时跟着朝廷平叛的,有个叫朱滔的节度使,是李怀仙的侄子,本来是帮朝廷打李惟岳的。等李惟岳死了,朱滔想要成德的一小块地盘,德宗觉得“你就是个打工的,还敢跟老板提要求”,直接拒绝了。

  朱滔心里不爽,转头就跟被困的田悦、李纳勾搭上了。更要命的是,德宗还猜忌平叛的大将李怀光。李怀光立了大功,德宗不仅没赏,还派太监去监视他,这让李怀光彻底寒了心。公元783年,李怀光干脆反了,跟朱滔、田悦、李纳合兵一处,四个藩镇变成了五个,叛军直接往长安杀来。

  德宗这时候才慌了,他以前觉得自己是运筹帷幄的帅才,现在才发现自己就是个“愣头青”。叛军还没到长安,他就带着太子、妃子,跟当年唐玄宗一样,从长安西门跑了,一路跑到了奉天(今陕西乾县)。这是他这辈子第二次逃亡,第一次是跟着爷爷逃安禄山,第二次是自己当皇帝逃藩镇,说起来都丢人。

  更惨的是,叛军里出了个更狠的角色——朱泚。朱泚是朱滔的哥哥,本来在长安当太尉,德宗跑了之后,他直接在长安称帝,国号“秦”,还带着兵去围攻奉天。奉天是个小城,粮草少,兵力也弱,德宗被困在城里,天天吃不上饭,连太监都要出去挖野菜。《资治通鉴》里记载,当时奉天城里“粮且尽,公卿将相以下,日食米麦不过一勺”,意思是连大臣们每天也只能吃一勺米,德宗自己也只能喝稀粥。

  有一次,叛军差点就攻破了奉天城,德宗站在城楼上,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叛军,吓得腿都软了。这时候,有个叫浑瑊的将领拼死抵抗,才把叛军打退。德宗握着浑瑊的手,眼泪都下来了,说:“朕以前错了,要是早听你的话,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被困了一个多月,李晟、马燧这些将领终于带着援兵赶到,把朱泚的叛军打跑了。德宗这才敢从奉天出来,可他还没回到长安,又出事了——李怀光跟朱泚闹掰了,自己带着兵跑了,后来被马燧打败自杀。但其他藩镇还没平,朱泚还在长安附近晃悠,德宗还是回不去家。

  这时候的德宗,再也没有刚登基时的傲气了。他看着身边跟着自己受苦的大臣,看着逃难的老百姓,终于明白:自己以前太急了,太想一步到位,结果把所有藩镇都逼反了。要是再这么硬撑下去,别说削藩了,自己这个皇帝都要当不成了。

  公元784年,德宗在汉中(今陕西汉中)下了一道诏书,史称《罪己大赦诏》。这道诏书,堪称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检讨书”之一,德宗在诏书上把所有错都揽到自己身上,说自己“朕实不君,人则何罪”(《旧唐书》),意思是我不是个好皇帝,老百姓和藩镇没罪,都是我的错。

  他还具体说了自己的错:不该猜忌大臣,不该苛待藩镇,不该让老百姓跟着受苦。最后,他宣布大赦天下,除了朱泚之外,其他造反的藩镇节度使,只要愿意归顺朝廷,以前的罪都不算,还保留他们的地盘和官职。

  这道诏书一出来,效果比打十场胜仗还好。那些跟着造反的藩镇节度使,本来心里还怕朝廷算账,一看皇帝都认错了,还不追究责任,纷纷上书归顺。田悦、李纳这些人,赶紧去掉“王”的封号,重新认朝廷当“老板”。就连以前跟朝廷对着干的藩镇,也都派使者来表忠心。

  德宗这才敢带着人回长安。回到长安那天,老百姓都站在路边看,有的哭有的笑,德宗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长安城,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的“中兴之梦”碎了,从这以后,他再也不敢提“削藩”两个字了。

  回长安之后,德宗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他对官员严格,现在变得宽松了;以前他省钱,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