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恨是一件简单的事-《死对头总想和我天下第一好》

  如果是平时的纪槐序,即便同意,回复也大概率会是带着刺的。

  比如【知道了】、【用不着你提醒】之类。

  绝不会是这种……仿佛抽离了所有情绪的、干巴巴的“收到,谢谢”。

  这不像纪槐序。

  结合钱涛刚才说的“采访中途状态不对”、“匆匆结束”、“身体不适”……

  秦峪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某种不好的预感迅速攫住了他。

  “怎么了哥?”

  钱涛察觉到他的异样,探头过来,也看到了那条消息。

  “咦?纪老师这回复……怎么冷冰冰的?你们开会的时候不是还挺好的吗?”

  秦峪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四个字,眼神沉得能滴出水。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边缘摩挲,脑子里飞快地将今天的所有细节过了一遍。

  会议期间,纪槐序虽然依旧话少,但专业投入,甚至偶尔会与他有眼神交流或思路上的碰撞。

  离开时,虽然疏离,但并无异常。

  问题肯定出在采访之后。

  或者说,采访中一定发生了什么。

  秦峪猛地想起,综艺播出后,网上流传着大量他们的照片和动图。

  有些角度……连他自己回头看,都觉得过于直白,几乎藏不住心事。

  难道……

  一个念头闪过,让秦峪的后背瞬间绷紧。

  难道纪槐序看到了那些东西?

  并且看出了什么?

  这个猜测让秦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呼吸都滞涩了半分。

  是了,只有这种可能,才会让纪槐序产生如此剧烈的反应。

  用这种极致疏离的、仿佛要彻底划清界限的态度来回应他。

  恐慌感如同细密的冰针,猝不及防地刺入四肢百骸。

  秦峪害怕了。

  比过去十年里任何一次担心被纪槐序彻底厌恶时都要害怕。

  因为这一次,纪槐序可能窥见的,是他藏在最深处的、从未宣之于口的秘密。

  如果纪槐序因为无法承受这份突如其来的、颠覆性的“真相”而选择彻底远离,甚至退出合作……

  秦峪几乎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他下意识就想立刻打电话过去,想解释,想追问,想确认纪槐序到底怎么了。

  但手指碰到屏幕的瞬间,又硬生生顿住。

  不能打。

  现在打过去,只会适得其反。

  在纪槐序明显处于混乱和抗拒状态时,任何过界的追问和关心,都只会把他推得更远。

  他太了解纪槐序了。

  那是一个受到惊吓只会缩回壳里、用更坚硬的冷漠来保护自己的胆小鬼。

  他需要……更小心,更耐心。

  秦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删掉了原本准备拨出的号码,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许久,斟酌着每一个字。

  最终,他回复了过去。

  语气甚至比之前更加平静自然,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任何异常。

  秦峪:【不客气。】

  秦峪:【李导那边我去沟通,确定好下次会议时间再告诉你。】

  秦峪:【你好好休息。】

  最后一句“好好休息”,他写得极其克制。

  努力让它听起来像一句纯粹的、来自工作伙伴的客套话。

  点击发送。

  秦峪盯着屏幕。

  仿佛能透过它,看到屏幕那头那个蜷缩在黑暗中、浑身写满了抗拒和恐慌的人。

  他几乎能想象出纪槐序此刻的状态。

  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眼神里全是惊弓之鸟般的警惕。

  或许……还会因为情绪波动而引发身体的不适。

  一股尖锐的心疼和无力感狠狠冲刷着胸腔。

  他放下手机,抬手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脸上没了平时的懒散不羁,只剩下一种沉沉的疲惫和担忧。

  钱涛看着他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吧?纪老师那边?”

  秦峪沉默了几秒,才声音低哑地开口:“没事。”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对钱涛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强调:

  “不能急。”

  路被他自己走歪了十年,想要扳正回来,注定漫长而艰难。

  他早已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纪槐序可能刚窥见真相,反应便如此剧烈。

  如此…决绝地想要关上那扇刚刚裂开一条缝的门。

  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却也更加坚定了不能放手的决心。

  他重新拿起那支笔,在指间快速转动,目光投向窗外渐渐沉落的夜色,眸色深不见底。

  无论你愿不愿意,既然你已经看到了冰山一角,那我就会让你,一点点看清整座冰山的模样。

  纪槐序,你躲不掉的。

  ——

  夜色浓稠如墨,将城市彻底吞没。

  纪槐序维持着蜷缩的姿势,不知在门边坐了多久。

  直到四肢僵硬发麻,冰冷的触感从地板渗入骨髓,他才像是被冻醒一般,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动了动。

  手机屏幕早已暗下去,安静地躺在地毯上。

  他没有去捡。

  他扶着门板,踉跄地站起身。

  头晕目眩,胃里空荡荡的,却泛着一种饱胀的恶心感。

  他摸索着走到客厅,没有开灯,径直倒进沙发里,将自己深深埋进柔软的靠垫,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

  黑暗中,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他能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听到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嗡鸣,甚至能听到窗外极远处车辆驶过的、模糊的噪音。

  但最清晰的,却是脑海里秦峪的声音,带着各种语调。

  挑衅的、戏谑的、懒洋洋的,以及今天那该死的、平静专业的……

  还有那些画面。

  舞台上并肩的身影,后台递过来的水,会议室里专注的侧脸,照片里未来得及收回的手……

  它们像默片一样反复播放,无声,却具有惊人的破坏力。

  纪槐序再次试图用理智去镇压。

  “工作是工作。”

  “他只是想合作顺利。”

  “一切都是你的错觉,纪槐序,别再自作多情。”

  可理智的声音如此微弱,轻易就被那些汹涌的、带着温度的证据碎片所淹没。

  为什么偏偏是秦峪?

  为什么偏偏是在他几乎已经习惯、甚至依赖这种“敌对”关系来定义自己在娱乐圈的存在时,才让他窥见这荒谬的真相?

  这比单纯的仇恨更让人疲惫。

  恨是一件简单的事。

  只需要竖起所有的刺,攻击就好。

  可现在,他面对的是一团裹着迷雾的、看似柔软却可能暗藏尖针的棉花。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力度去触碰,也不知道触碰的后果是什么。

  他不想赌,也不愿意去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