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守夜-《死对头总想和我天下第一好》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

  药物开始起效,那阵最剧烈的绞痛过去了。

  纪槐序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陷入了一种极度疲惫后的浅眠。

  秦峪站在原地,看了他很久,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般,垮下了肩膀。

  他极其轻缓地拉过被子,盖在纪槐序身上,然后关掉了大灯,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夜灯。

  他没有离开,而是拖过一把椅子,在离床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了下来,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神色复杂的脸。

  夜色在沉寂中缓慢流淌。

  秦峪坐在椅子上,手机屏幕的光亮早已熄灭。

  他没有玩手机,只是那么安静地坐着,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

  他的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床上那人每一丝细微的动静。

  逐渐平稳悠长的呼吸,偶尔无意识翻身时衣料的摩擦声,甚至极轻微的、因不适而发出的气音。

  纪槐序睡得很不安稳。

  药效压制了剧烈的疼痛,但深埋的不适和白天剧烈的情绪波动依旧纠缠着他。

  后半夜,他似乎又陷入了浅层的梦魇,眉心微蹙,喉咙里溢出模糊不清的呓语,像是被困在什么挣脱不出的迷障里。

  秦峪几乎是立刻站起,下意识地向前倾身。

  就在他犹豫是否要叫醒他时,纪槐序的呓语变得稍微清晰了些,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显而易见的委屈与恐惧:

  “……冷……水好冷……”

  这几个字像冰锥,瞬间刺穿了秦峪的心脏。

  他猛地攥紧了拳,指节泛白。

  他想象不出那是怎样一种冰冷刺骨的绝望。

  没有片刻犹豫,他快步走到床边,将自己那边床上的被子也抱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尽可能不惊动对方地加盖在纪槐序身上。

  重量和骤然增加的暖意似乎起到了些许安抚作用。

  纪槐序无意识地往温暖的来源蹭了蹭,呓语渐渐低了下去,眉心却依然蹙着。

  秦峪没有坐回去。

  他就着床边极窄的空隙坐下,后背绷得笔直,维持着一个有些别扭的姿势。

  他伸出手,隔着厚厚的两层被子,非常非常轻地、一下下地拍着纪槐序的背。

  动作僵硬又笨拙,和他平时游刃有余的模样判若两人。

  “没事了……”他压低声音,用气音生涩地安抚,像在哄一个受惊的孩子。

  “不冷了……睡吧……”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只是本能地觉得,或许这样能驱散一些对方梦里的寒意。

  也许是他生涩的安抚起了作用,又或者是药物终于完全起效。

  纪槐序的呼吸终于彻底平稳下来,陷入了更深沉的睡眠,眉间的褶皱也缓缓抚平了。

  秦峪松了口气,身体微微放松,却依旧坐在床边没有动。

  窗外,天色渐渐由浓墨般的漆黑转为一种掺着灰蓝的色调,远山的轮廓开始模糊地显现。

  第一缕微弱的曦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恰好落在纪槐序的脸上。

  他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上不同寻常的重量和……身边过于靠近的、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迟钝地转过头,撞入了秦峪那双因为守夜而布满细微红血丝、却依旧一瞬不瞬看着他的眼睛里。

  四目相对。

  没有前夜的针锋相对,没有厌恶,也没有冰冷的隔离。

  只有晨曦微光中,一种近乎凝固的安静和……无所适从的怔忡。

  纪槐序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了看身上多出来的被子,又看了看坐在床边、姿势别扭、眼下泛着青黑的秦峪,昨晚破碎的记忆一点点回笼。

  剧烈的疼痛,秦峪去而复返,喂药……

  还有那笨拙的安抚和那句“看不下去”。

  所有的情绪堵在胸口,复杂得让他难以分辨。

  尴尬,窘迫,一丝残余的恼怒,还有更多……他无法定义、不知道是什么的陌生情绪。

  他猛地移开视线,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依旧虚弱的胃部,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脸色又白了几分。

  “别乱动。”秦峪立刻开口,声音因为一夜未眠而格外沙哑。

  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扶他,却在碰到对方之前顿住了动作,手臂僵在半空。

  纪槐序也僵住了。

  两人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却又奇异地掺杂着一丝历经混乱后的微妙平和。

  最终,是秦峪先收回了手,站起身,拉开了距离。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脚,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几分随意,却褪去了尖锐,只剩下一种疲惫的平淡。

  “……看样子是死不了了,能自己起来吗?我去看看有没有吃的。”

  他没有等纪槐序回答,仿佛只是为了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说完便转身朝门口走去,只是脚步不如往常那般轻快。

  纪槐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听着走廊里远去的脚步声,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坐起身。

  胃里依旧隐隐作痛,但比昨夜已经好了太多。

  他低头,看着身上盖着的两层被子,其中一床还带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极淡的气息。

  昨晚那些混乱的、温暖的、笨拙的片段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翻涌。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心里乱成一团麻。

  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外面传来小林小心翼翼的声音。

  “序哥?醒了吗?秦老师说你不太舒服,让我给你送点热粥上来。”

  纪槐序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尽量用平稳的声音回应:“……进来吧。”

  小林端着托盘进来,看着纪槐序苍白的脸色和房间里略显凌乱的痕迹,脸上写满了担忧,但很懂事地没有多问,只是细心地摆好清粥小菜。

  “序哥,你慢慢吃,有事随时叫我。”小林放下东西就准备离开。

  “等等,”纪槐序叫住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道:

  “他……秦峪呢?”

  “秦老师啊,”小林挠挠头,

  “他把粥给我之后就去找导演组了,好像说……要商量一下今天录制的事,看能不能调整一下你的任务强度。”

  纪槐序握着勺子的手顿在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