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他不想再逃了-《死对头总想和我天下第一好》

  这句话,像最后一把钥匙,轻轻旋开了纪槐序心底某个紧锁的开关。

  纪槐序再也忍不住了。

  那强撑了许久的眼泪,在秦峪这句承诺下,轰然决堤。

  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秦峪尚未移开的手背上。

  那泪珠带着灼人的温度,砸得秦峪心头猛地一颤。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他低着头,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秦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眼泪弄得措手不及,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他不知道具体缘由,只以为是自己的告白给了对方太大的压力。

  “别哭……”

  他有些慌乱地低声哄着,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抬起,想要替他擦去眼泪,指尖却在触及那湿漉漉的皮肤时,感受到了一阵细微的颤栗。

  他不敢用力,只能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那不断滚落的泪珠,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这些……”

  秦峪的声音带着无措和深深的自责,他只以为是自己的急切吓到了对方。

  纪槐序用力地摇了摇头,泪水却流得更凶。

  他想说不是你的错。

  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压抑的、细微的哽咽。

  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如此失态过。

  即便是当年落水后最痛苦绝望的时刻,他也只是咬着牙,将所有的脆弱和眼泪死死憋回心里。

  可此刻,在秦峪面前,在那双盛满了心疼与温柔的眼睛注视下,他所有的防线都溃不成军。

  秦峪看着他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的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伸出双臂,轻轻地将纪槐序颤抖的身体揽入了怀中。

  纪槐序的身体先是僵硬了一瞬。

  随即,他像是终于找到了支撑,放任自己将额头抵在秦峪坚实的肩膀上,滚烫的泪水迅速濡湿了对方质地柔软的针织衫。

  秦峪一只手环住他的背,另一只手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偌大的公寓内,只剩下纪槐序压抑的哭泣声。

  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眼泪慢慢止住,只剩下细微的抽噎。

  巨大的情绪宣泄后,是随之而来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

  他意识到自己还靠在秦峪怀里,有些不好意思地动了动,想要退开。

  秦峪察觉到他的意图,松开手臂。

  他在纪槐序面前蹲下,手搭在纪槐序两侧的沙发上,看着纪槐序哭得通红的眼睛和鼻尖,用指腹轻轻擦去他脸颊上残留的泪痕。

  “好点了吗?”

  他的声音依旧很轻,带着未散的心疼。

  纪槐序有些狼狈地点了点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抱歉。”

  他声音沙哑地开口,抬起湿润的眼睫,看向秦峪。

  秦峪只是摇摇头,目光里没有丝毫的嫌弃或不耐。

  看着他的眼睛,纪槐序忽然觉得,或许,他不需要那么害怕。

  他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那份过于沉重的过去。

  但至少,他确认了秦峪对待他的这份心意,是真实而纯粹的。

  纪槐序微微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轻声说:

  “我们回去吧。”

  他没有说回哪里,但秦峪立刻明白了。

  他点了点头。

  “好,送你回家。”

  这一次,纪槐序没有拒绝。

  ——

  回到空旷安静的公寓。

  纪槐序洗漱完之后,躺回卧室。

  身体的疲惫感沉沉袭来,但大脑却异常清醒,像被冷水浸过一般。

  黑暗中,月光透过没拉紧的窗帘,洒在地板上。

  纪槐序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白天的画面不受控制地一幕幕回放。

  他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

  秦峪的那句“你永远有选择的权利”,再次响起,清晰得仿佛就在耳畔。

  这句话,刺破了他长久以来因身体、因家庭、因外界期待而自我构建的牢笼。

  纪槐序一直觉得自己被无形的东西捆绑着,被迫在一条设定好的轨道上行走。

  可秦峪告诉他,他可以选。

  选择接受,或是拒绝。

  选择靠近,或是远离。

  选择……尝试着,去相信这份沉重的感情。

  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他一直在逃避的,仅仅是那份过于沉重的感情吗……

  他害怕被看穿。

  害怕秦峪看到那个在光环之下,其实脆弱、敏感、与家人关系一团糟、连情绪都无法完美控制的、真实的纪槐序。

  他更害怕依赖。

  害怕习惯这份无条件的包容和守护后,万一有一天失去,他该怎么办?

  他的身体已经是一座需要时时小心维护的废墟,他不敢再让自己的心也变得依赖他人,那太危险了。

  可是。

  他失声痛哭,狼狈不堪,犹豫退缩时,秦峪给予的不是紧逼,而是退后一步的、尊重他步调的等待。

  秦峪的那些话语,此刻回想起来,不再是令人恐慌的压力,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忽然意识到,他对秦峪的感情,早已不再是单纯的厌恶。

  那些被他刻意解读为“愤怒”、“烦躁”的情绪,底下涌动的,其实是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在意和吸引。

  只是他的骄傲,恐惧,不安,为他构筑了太厚的壁垒,让他迟迟不肯正视这份感情。

  这个认知让纪槐序感到一阵眩晕。

  随之而来的却不是更多的恐慌,而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楚和……

  一丝微弱的、破土而出的勇气。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带着一种豁然开朗后的、微微的钝痛。

  纪槐序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种清新的刺痛感。

  此刻,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

  一个清晰无比的答案,如同破晓的晨光,骤然刺破了他心中所有的迷雾和犹豫。

  他不想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