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杀青-《死对头总想和我天下第一好》

  《无声》剧组进入收尾阶段,同时也进入了最关键的几场戏。

  其中一场,是叶深在雨中崩溃的独白。

  这场戏情绪张力极大,对演员表演和音乐渲染都是终极考验。

  开拍前,秦峪找到正在最后调试设备的纪槐序。

  不同于以往的玩笑调侃,他神情异常严肃。

  “纪槐序。”

  他罕见地连名带姓叫他,声音低沉。

  “这场戏,音乐不能只是衬托,得是另一重表演。我需要你……把我最后那点理智也抽走。”

  这不是请求,而是将角色最脆弱的核心交付到他手上,是一种近乎赤裸的信任。

  纪槐序操作设备的手指停顿了一瞬,抬眼对上秦峪的目光。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或深情的眼睛里,此刻只有全然的信任和属于“叶深”的破碎感。

  他没有说任何保证的话,只是极轻地点了下头,眼神沉静而专注。

  “我知道。”

  一场戏拍完,全场动容。

  秦峪的表演堪称极致,而纪槐序的音乐如同无形的手,精准地撕扯着每一个观众的情绪。

  当导演喊“卡”的瞬间,秦峪脱力地跪在泥泞中,久久无法出戏。

  第一个走到他身边的,是纪槐序。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一条干燥宽大的毛巾沉默地披在秦峪颤抖的肩上,然后蹲下身,递过去一瓶拧开盖子的温水。

  秦峪抬起头,雨水和泪水混杂着从他脸上滑落。

  他看着纪槐序近在咫尺的脸,忽然伸出手,不是接水,而是紧紧握住了纪槐序撑伞的那只手腕。

  力道很大,带着未散尽的戏里的绝望,还有一种真实的依赖。

  纪槐序没有挣脱。

  雨水冰冷,顺着手腕流入袖口,带来刺骨的凉意。

  但秦峪掌心那滚烫的温度和近乎痉挛的力道,却像烙印一样灼人。

  他就那样蹲着,任由秦峪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腕,另一只手稳稳地举着伞,将瓢泼大雨隔绝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外。

  时间仿佛凝固了。

  片场的工作人员都默契地停下了动作,没有人上前打扰。

  只有雨水敲打伞面的声音,和秦峪压抑的、尚未平复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似乎过了许久,秦峪手上的力道才渐渐松了。

  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肩膀微微颤抖。

  纪槐序能感觉到他滚烫的眼泪混着雨水,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一种陌生的、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沉默地抽出被握着的手腕。

  在秦峪下意识想要重新抓住时,他拿出毛巾,仔细地、笨拙地擦去他脸上的雨水和泪痕。

  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生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能站起来吗?”

  纪槐序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秦峪抬起头,眼眶通红,眼神还有些涣散,但已经逐渐找回了焦距。

  他看着纪槐序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里,此刻映着自己的狼狈。

  没有丝毫厌烦或怜悯,只有一种沉静的包容。

  他借着纪槐序手臂的力道,有些踉跄地站起来。

  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跪姿和情绪透支而发软。

  纪槐序顺势扶住他,将伞大部分倾斜到他那边,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被雨水打湿。

  “我送你回去。”

  纪槐序说着,扶着他朝休息室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秦峪几乎将大半重量靠在纪槐序身上,闭着眼,眉头紧蹙,似乎还在与角色剥离。

  回到休息室。

  钱涛早已准备好干爽的衣物和热姜茶。

  看到秦峪这副模样被纪槐序扶回来,他眼中闪过惊讶,但立刻识趣地接过手,帮着秦峪换衣服。

  纪槐序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他的外套湿了大半,头发也滴着水,显得有些狼狈。

  秦峪换好衣服,接过姜茶,目光越过钱涛,落在门口的纪槐序身上。

  “纪老师,”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已经恢复了少许清明。

  “谢谢你。”

  纪槐序淡淡地嗯了一声,转身欲走。

  “等等。”

  秦峪叫住他,对钱涛说:

  “给纪老师也拿条干毛巾和热茶。”

  “不用。”

  纪槐序下意识拒绝。

  “要。”

  秦峪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眼神直直地看着他。

  “你淋湿了。”

  钱涛立刻拿来毛巾和一杯热茶,递给纪槐序。

  纪槐序看着秦峪那双带着疲惫却异常执着的眼睛,沉默片刻,接了过来。

  “谢谢。”

  他没有多留,拿着毛巾和茶,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休息间后。

  纪槐序用毛巾擦着头发,指尖却仿佛还残留着秦峪手腕皮肤的触感和温度。

  小林在一旁又开始絮叨他,他却什么都没听进去。

  他端起那杯热姜茶,辛辣甜暖的液体滑入喉咙,驱散了身体的寒意。

  脑海中还回放着秦峪跪在雨中的画面,还有他紧紧抓住自己手腕时的绝望和依赖。

  纪槐序发现,在秦屿毫无保留地展现出脆弱,并下意识地依赖他时,他心里涌起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被需要的满足感。

  这是为什么呢?

  纪槐序的心里难得的浮现出一丝迷茫。

  ——

  杀青前的最后几天,剧组的气氛在紧绷与不舍间微妙地摇摆。

  高强度的工作接近尾声,每个人都身心俱疲,却又带着一种即将完成共同作品的亢奋。

  秦峪和纪槐序之间的默契,在最后几场戏里达到了顶峰。

  不再需要过多的言语,往往是一个眼神的交汇,一次呼吸的同步,纪槐序指尖流出的音乐便能与秦峪的表演情绪严丝合缝地融为一体。

  导演几次喊完“卡”后,都忍不住带头鼓掌,称他们是“天作之合”。

  这个词让纪槐序耳根微热。

  他下意识想避开秦峪投来的、带着笑意的目光,却又在那目光里品出了一丝与有荣焉的坦然。

  杀青戏终于到来。

  是一场相对平静的戏份,叶深在经历风暴后,与过去达成和解,眼神里是废墟之上生长出的微弱却坚定的生机。

  秦峪的表演内敛而富有层次,纪槐序的配乐则如同远处透出云层的光,温暖而充满希望。

  当导演最终喊出“全剧杀青”时,整个片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掌声,香槟被开启,泡沫飞溅,空气中弥漫着解脱与庆祝的气息。

  纪槐序站在喧嚣的人群边缘,看着被众人围住、脸上带着疲惫却真切笑容的秦峪,心里有种奇异的空落感。

  他正微微出神,秦峪却不知何时突破了人群的包围,径直走到了他面前。

  他手里拿着两杯香槟,将其中一杯递给纪槐序。

  周围是鼎沸的人声,但他的目光却只专注地落在纪槐序脸上,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纪老师。”

  秦峪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辛苦了。”

  纪槐序接过酒杯,指尖与他轻轻触碰,一股微小的电流感悄然窜过。

  “彼此。”

  纪槐序举了举杯,抿了一口冰凉的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