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主动-《死对头总想和我天下第一好》

  第二天,纪槐序很早就醒了。

  他几乎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几乎从未主动联系过的对话框。

  手指在屏幕上方悬停了半晌,他才斟酌着打下了一行字,删删改改,最后只剩下干巴巴的一句:

  【秦老师,手臂情况怎么样?】

  发送成功后,他像是完成了一件极其耗费心力的事,将手机扔在一旁。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起。

  回复来得比他预想的快。

  讨厌的家伙:【还好,骨裂。打了石膏,静养就行,不用担心。】

  纪槐序看着那行字,抿了抿唇。

  他几乎能想象出秦峪此刻可能正躺在病床上,用一只手费力地打字回复他的样子。

  他迟疑了一下,又输入:

  【剧组这边导演调整了计划,你先安心养伤。】

  这次那边停顿了一会儿才回复。

  讨厌的家伙:【嗯,给你添麻烦了。】

  生疏、客气,带着一种刻意保持的距离感。

  若是以前,纪槐序巴不得他这样。

  可现在,看着这过于礼貌的回复,他心里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那个在深夜闯入他房间失控逼问、因为他一声咳嗽就方寸大乱的人,仿佛因为这次受伤,回到了原点。

  是因为救了他而感到负担?

  还是觉得他的关心只是一种客套?

  纪槐序握着手机,第一次主动思考该如何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客套。

  ——

  病房里。

  秦峪拧着眉,盯着毫无动静的手机屏幕。

  那副烦躁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刚才回复信息时的半分冷淡。

  “你这样行不行,人纪老师不理我了。”

  旁边坐着许久不见的晏乔。

  晏乔在一旁削着苹果,削完自己咔嚓咬了一大口,嚼得津津有味。

  “急什么,这才哪到哪。你以前那股死缠烂打的劲儿呢?知不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讲究策略。”

  “策略个屁。”

  秦峪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想抬手揉揉发痛的眉心,却牵动了受伤的手臂,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脸色更差了几分。

  “他现在肯定觉得我莫名其妙,救了他又摆张冷脸。他那性子,说不定直接就……”

  “直接怎么了?就不理你了?”

  晏乔翻了个白眼。

  “坠入爱河的人果真没脑子。秦大影帝,你为他挡那一下,胳膊都差点废了,这分量是几条冷淡短信就能抹杀的?你越是这样不打扰、不麻烦,他那种责任心强又别扭的人,就越会觉得亏欠,越会琢磨你。”

  秦峪沉默下来,目光再次落回手机屏幕,眼神晦暗不明。

  晏乔的话不无道理,但他只要一想到纪槐序可能因此退缩,他就焦躁得坐立难安。

  十年了,他才刚刚触碰到那纪槐序壳下的一点点柔软。

  “等着吧,”

  晏乔老神在在地吃完最后一口苹果,将果核精准投进垃圾桶。

  “信我,他肯定会来找你的。而且,下次来的,可就不只是几条短信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晏乔的话一般。

  接下来的两天,纪槐序的信息并没有因为秦峪的故作冷淡而停止。

  他依旧每天都会发来一两条。

  有时是简单的【今天感觉怎么样?】

  有时会附带一句剧组无关痛痒的进度。

  甚至有一次,他发来了一张录音室窗外夕阳的照片,什么文字都没配。

  秦峪每次收到消息,心脏都会不受控制地紧缩一下,然后逼着自己压下立刻回复的冲动。

  按照晏乔的“指导”,延迟一段时间。

  再回复那种简短、礼貌、挑不出错却又冷淡的官方答案。

  【还好。】

  【辛苦了。】

  【照片很漂亮。】

  秦峪觉得自己快精分了。

  一面享受着纪槐序这前所未有的、主动的、持续的联络,一面又痛苦于自己必须扮演的冷漠。

  每一次按下发送键,都像是在和自己进行一场艰难的拉锯战。

  而纪槐序那边。

  他看着这些一成不变、仿佛机器自动回复般的消息,心里的愧疚果然如同晏乔预料的那样,逐渐发酵成了更具体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较劲。

  秦峪这是怎么了?

  是因为受伤所以情绪低落?

  还是…因为救了他而感到负担,甚至后悔,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拉开距离?

  这个猜测让纪槐序心里莫名地堵了一下。

  下午,纪槐序提前结束了工作。

  他让司机拐去了一家他常去的私房菜馆,特意叮嘱厨房,汤品要做得更清淡些,便于病人食用。

  提着保温袋站在医院楼下时,他深吸了一口气。

  他找到病房,敲了敲门。

  “请进。”

  里面传来秦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病中的沙哑。

  纪槐序推门进去。

  病房是单人间,很安静。

  秦峪半靠在病床上,受伤的手臂打着石膏,被吊在胸前。

  而另一只手有些笨拙地操作笔记本电脑,眉头紧锁。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光,削弱了几分平日里的锐利,多了些罕见的脆弱感。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

  看到是纪槐序时,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光亮,但那光亮很快被一种刻意的、略显疏离的平静所覆盖。

  “……纪老师?”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意外。

  “你怎么过来了?太麻烦你了。”

  纪槐序没有错过他眼底那飞快隐去的光亮。

  他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更明显了。

  纪槐序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拎了拎手里的保温袋,语气尽量平淡自然。

  “正好在附近办事,顺路……带了点吃的。剧组厨师说这个对恢复好。”

  这个借口蹩脚得他自己都想皱眉。

  他走过去,将保温袋放在床头柜上,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他那台歪斜的电脑。

  “在忙工作?医生不是让你静养?”

  “一点琐事,不处理不行。”

  秦峪轻描淡写,试图合上电脑,但单手操作显然不太灵光,动作显得有些狼狈。

  纪槐序看着他那条打着石膏的手臂,又看看他额角的细汗,沉默了两秒,忽然伸出手,按住了电脑边缘。

  “要做什么?我帮你。”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干脆。

  秦峪愣住了,抬头看着他,眼神里是真实的错愕,似乎完全没预料到他会这么做。

  那层刻意维持的冷淡面具,出现了一丝清晰的裂痕。

  “不用……”

  他下意识地拒绝,声音有些干涩。

  “一只手不方便,就别逞强。”

  纪槐序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听起来有点公事公办的意味。

  他坚持地看着秦峪,手指稳稳地按着电脑。

  “要保存?还是发送?”

  他的主动靠近和帮助,像一颗突然投入湖面的石子。

  秦峪看着近在咫尺的纪槐序。

  他清澈眼眸里清晰的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秦峪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他那故作冷淡的姿态再也维持不住,眼神一点点软了下来,掺杂进无奈、窘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