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过度保护-《死对头总想和我天下第一好》

  纪槐序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工作室。

  坐在熟悉的工作台前,他却有些心神不宁。

  电脑屏幕上的音符仿佛都在跳动,组合不成和谐的旋律。

  他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备注为【男朋友】的聊天框。

  秦峪几分钟前发来了消息:

  男朋友:【纪老师,我落地了。终于回来了!你想不想我?[小狗转圈.jpg]】

  语气欢快,带着熟悉的黏糊劲儿。

  纪槐序盯着那条消息,指尖在屏幕上悬停许久,最终只是回了两个字:

  【嗯。】

  他放下手机,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是巧合吗?

  他真的希望这只是巧合。

  纪槐序的性格敏感和多疑,他无法轻易地将这件事翻篇。

  他需要确认。

  不是为了指责秦峪。

  而是为了……看清那个拥抱他、亲吻他、对他撒娇的人,究竟还有多少,是他所不了解的。

  秦峪的消息又接连发过来。

  男朋友:【怎么这么冷淡,嗯是想还是不想。】

  男朋友:【[小狗委屈.jpg]】

  男朋友:【晚点杀青宴完我去找你好不好。】

  看着秦峪接连发来的消息,纪槐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扯了一下。

  屏幕上那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狗,与刚才机场那个冰冷狠厉的秦峪,形成了尖锐的对比,让他胸口发闷。

  他叹了口气,冷静下来,指尖在屏幕上敲击:

  【杀青宴少喝点酒。】

  他没有回应想不想的问题,也没有答应晚上见面。

  男朋友:【知道了,纪老师放心,我会早点溜去找你的。[亲亲.jpg]】

  秦峪回得很快,语气依旧欢快,

  纪槐序放下手机。

  他关掉电脑,拿起外套离开了工作室。

  冬日的傍晚,天色已经暗沉,街道两旁的霓虹灯渐次亮起。

  他没有回家,只是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在城市的车流中穿梭。

  最终,他将车停在了江边。

  凛冽的江风穿透车窗缝隙,带来刺骨的寒意,却让他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需要证据,或者说,需要一个能让他说服自己,彻底打破幻象的契机。

  纪槐序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秦峪发来的照片。

  背景是喧闹的宴会厅,秦峪举着酒杯,对着镜头笑得眉眼弯弯,背景里还能看到几个熟悉的导演和演员。

  男朋友:【看,我没喝酒。纪老师要不要查岗?[图片]】

  纪槐序看着那张照片,心脏像是被浸泡在冰水里,又被人狠狠攥住。

  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涌上心头。

  他竟然在怀疑这个把一颗心都掏出来捧给他的人。

  也许……真的是他想多了?

  那通电话,真的只是巧合?

  他沉默地看着照片,没有回复。

  过了几分钟,秦峪的消息又追了过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男朋友:【纪老师,还在工作吗。是不是我太吵了?】

  纪槐序盯着那句话,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秦峪微微蹙起眉头、带着点不安的样子。

  他最终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回复道:

  【没有。累了,先回家了。】

  他需要时间,来理清这团乱麻。

  他不能带着这样的疑虑去面对秦峪。

  那对秦峪不公平,对他自己也是一种煎熬。

  他发动车子,驶离了江边。

  ——

  回到家。

  推开门,公寓里一片寂静黑暗,与往常并无不同。

  纪槐序按亮客厅的灯,暖黄的光线驱散了部分寒意。

  他径直走向浴室,想用热水洗去一身疲惫和混乱。

  他又不免想起落水后那段时间,家人对他过度的保护和极度的控制欲。

  从医院的IcU转到普通病房,再到终于被允许回家休养,他本以为那是解脱,却没想到是另一个囚笼的开始。

  他的母亲像是惊弓之鸟,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他喝每一口水,吃每一口药,甚至每一次起身,都会引来她紧张万分的注视和一连串的追问。

  “序儿,慢点喝,小心呛着。”

  “药苦不苦?妈妈给你准备了蜜饯。”

  “要不要妈妈扶你?你自己行不行?千万别勉强!”

  起初,他理解那是失而复得的后怕和母爱。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关切变成了无处不在的监控。

  他的房间温度被严格控制在某个区间,窗户很少被允许打开,因为“怕吹风着凉”。

  他想碰碰钢琴,会被温柔而坚定地阻止:

  “序儿,身体要紧,等再好一点,再好一点妈妈一定让你弹。”

  他的父亲虽然沉默寡言,但行动上却与母亲如出一辙。

  他接手了纪槐序所有与外界的联系,无论是学校的手续,还是后来音乐公司初步的接触,都被他以“需要静养”为由挡了回去。

  他们为他规划好了所有的“以后”。

  放弃舞台,给他安排一个清闲的工作度过余生。

  他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人,而是一件脆弱的、需要被妥善安放的瓷器。

  他的意愿、他的梦想、他对自己生活的掌控权,在“为你好”这三个字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那么轻易就被剥夺。

  他曾经试图反抗。

  但看见母亲瞬间红了眼眶,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哽咽着说:

  “序儿,你怎么能这么跟妈妈说话?妈妈只是担心你,害怕再失去你啊……”

  那一刻,所有的怒火和委屈都被那眼泪浇灭,只剩下沉重的、令人窒息的负罪感。

  他仿佛被无数无形的丝线捆绑住,每一次挣扎,缠绕得更紧,也让操控丝线的人更加恐惧,从而收得更紧。

  他厌恶那种感觉。

  厌恶被当作没有自理能力的废物。

  厌恶自己的边界被一次次以爱的名义踏破,厌恶连情绪都不能自由表达,否则就是不体谅、不懂事。

  他拼尽全力才从那个名为“关爱”的牢笼里挣脱出来,用冷漠和尖刺筑起高墙,守护着自己好不容易重建的、摇摇欲坠的独立人格。

  他选择音乐制作,是他对自己人生的夺权。

  他独自居住,拒绝家人过多的介入,是他对自己领地的宣誓。

  他太清楚那种“被保护”的滋味了。

  那是一种温柔的剥夺,一种以爱为名的绑架。

  若真是秦峪做的,那他的行为,与他家人当年的保护,在本质上何其相似。

  未经他允许,擅自介入他的人生,替他做决定,替他扫清麻烦。

  剥夺了他自己面对、处理、甚至选择“原谅”或“不原谅”的权利。

  水流声戛然而止。

  纪槐序关掉水阀,用毛巾慢慢擦干身体。

  镜子里映出他苍白而疲惫的脸。

  他穿上睡衣,走出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