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2章暗流下的博弈-《针锋相对之战场》

  市委常务会议室的中央空调发出低沉的嗡鸣,买家峻指尖轻叩桌面,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常委。窗外的阳光被百叶窗切割成条状光斑,落在深褐色的会议桌上,也落在他面前那份关于安置房项目复工的可行性报告上。距离他收到那封匿名威胁信,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个小时,但信纸上的油墨味似乎还残留在鼻尖,挥之不去。

  ---

  #### **一、协调会:钢丝上的平衡术**

  会议由买家峻主持,议题直指核心——安置房项目停工风波的解决方案。他没有多余的开场白,直接切入主题:“同志们,百户家庭的安居梦不能悬在半空,三十家下游供应商的生计不能断在半路。项目必须尽快复工,这是底线,也是责任。”

  话音未落,市委秘书长解宝华便轻轻咳嗽了一声,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语气带着几分惯常的“稳重”:“王市长心系民生,我们理解。但维稳是当前压倒一切的政治任务。这个项目背后牵扯的资金链、利益链,错综复杂。如果贸然复工,再次出现资金断裂或者工程质量问题,这个责任,谁来担?市委担,还是您担?”

  他说话时,眼神并未直视买家峻,而是投向了投影幕布。幕布上,正是那处停工工地的卫星云图。画面中央,那栋只建到一半的安置楼像一个巨大的伤口,横亘在城市的版图上,无声地诉说着危机。

  买家峻神色不动,翻开面前的笔记本,纸页上是他昨夜走访工人宿舍时记下的只言片语:老周说,娃儿的学费是押了房子借的;小李说,媳妇因为这事天天跟他吵架……这些琐碎而真实的苦难,是他此刻最坚实的底气。

  “解秘书长的顾虑不无道理。”买家峻的声音沉稳而清晰,“所以,我提议成立由市纪委、审计局、住建委三方组成的联合审计组,对项目资金进行全面审查。只有查清问题,才能对症下药,才能让复工有章可循,责任分明。”

  他话锋一转,目光精准地投向组织部长常军仁:“常部长,干部是干事创业的中坚力量。我想了解一下,项目前期负责干部的廉政档案,能否在现场调取关键信息?我们需要确保,接下来负责推进此事的,是干净的、靠得住的同志。”

  常军仁的身体明显一僵。他一直刻意保持着低调,试图将自己融入会议室的背景色中。此刻被点名,他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下意识地去摸桌上的茶杯,指尖却在触碰到杯壁时微微颤抖。他迅速收回手,假装整理面前的文件,借此掩饰自己的慌乱。

  “这个……”常军仁的声音有些干涩,“干部的廉政档案属于内部机密,按照规定……不过,”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核心岗位人员的公示信息和重大事项报告,我可以授权审计组查阅。”

  买家峻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他知道,对于常军仁这样的“墙头草”,能逼出这一步已是不易。

  会议继续进行,审计处处长开始汇报前期摸底情况。当汇报到“解氏集团近三年通过‘慈善’名义对外捐赠资金达2.3亿元,其中67%流向了注册于开曼群岛的‘仁爱基金会’”时,解宝华突然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各位,抱歉打断一下。市政协那边临时有个紧急协调会,点名要求我参加。关于审计组的组建,我完全拥护王市长的决定,具体工作我让秘书全力配合。我先失陪了。”

  他走得干脆利落,甚至没等买家峻表态。他身后的椅子因为起身过猛,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离去时带起的风,将会议桌中央那份关于复工方案的文件吹得哗哗作响,有一页甚至飘落在地。

  买家峻弯腰捡起文件,轻轻抚平,眼神却愈发锐利。解宝华的“逃离”,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一种心虚的表现。

  ---

  #### **二、云顶阁:暗流下的交易**

  夜色如墨,细雨无声地洒落在沪杭新城的霓虹灯上,晕染出一片片迷离的光晕。买家峻的黑色轿车没有驶向市委家属院,而是拐进了云顶阁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他此行的目的,是花絮倩。这个游走于黑白两道、消息灵通的老板娘,是他撬开杨树鹏资金链条的关键支点。

  电梯直达七楼。走廊尽头的“松鹤厅”包厢内,灯火通明,笑语喧哗。买家峻站在门外,便能听到解迎宾那特有的、带着几分江湖气的爽朗笑声。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推门而入。

  包厢内,解迎宾正与一位气质儒雅的港商林先生举杯相谈,桌上山珍海味,杯盘狼藉。见到买家峻,解迎宾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但很快便化为更加热情的惊喜:“哎呀!王市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他口中的“林先生”也立刻站起身,微微颔首致意,眼神却带着审视与戒备。在与买家峻擦肩而过,准备告辞时,那人挽起的西装袖口下,露出了一截小臂。买家峻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那上面纹着一条青色的龙,鳞爪飞扬,栩栩如生。

  买家峻的心头一震。这纹身,与他昨夜在云顶阁地下室所见杨树鹏手臂上的纹身,如出一辙。

  “王市长,您和林先生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了。”林先生的声音很轻,带着粤语的腔调,说完便匆匆离去。

  买家峻“无意”中打量着包厢的环境,目光落在那瓶只喝了一半的罗曼尼·康帝上,状似随意地对解迎宾说道:“解总真是好兴致,这酒,怕是得七位数吧?”

  解迎宾打着哈哈:“王市长好眼力,朋友送的,朋友送的,尝个新鲜。”

  买家峻没有接话,只是端起酒杯,轻轻晃动着杯中深邃的酒液。他知道,这场“偶遇”的戏码,才刚刚开始。

  半小时后,买家峻在酒店电梯间“偶遇”了准备离去的花絮倩。镜面墙壁映出两人身影,一高一矮,一正一媚。

  “王市长,好巧。”花絮倩率先开口,声音像浸了蜜的丝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雪茄与香水混合的气息。

  “花老板,借一步说话。”买家峻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两人走进了隔壁的消防通道,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花絮倩靠在墙上,点燃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烟雾缭绕中,她的眼神显得更加迷离:“王市长想问什么?是想问解总和那位‘林先生’的‘合作’,还是想问……别的?”

  她吐出一个烟圈,目光落在买家峻西装袖口那处不易察觉的磨损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上次那件衬衫,我让人熨好了,可惜一直没机会还给您。”

  买家峻对她的旁敲侧击置若罔闻,直截了当地说:“我要杨树鹏的洗钱路径。从他手上流出去的每一笔黑钱,最终去了哪里。”

  花絮倩轻笑出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王市长,您可真会开玩笑。杨树鹏是谁?我一个开酒店的,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花老板,”买家峻逼近一步,目光如炬,“云顶阁的规矩,我懂。你想要什么,直接说。”

  “痛快!”花絮倩掐灭香烟,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我要的不多。一张能让我安全离开这里,永不返程的通行证。以及……”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解氏集团在缅北‘金三角’地区那家赌场的全部原始账本。”

  ---

  #### **三、车祸:升级的警告**

  离开云顶阁时,雨势渐大。买家峻坐在车里,脑海中反复盘旋着花絮倩提出的条件。缅北赌场的账本,这无疑是一把双刃剑,既能刺向敌人,也可能伤及自身。

  司机小张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沉默的市长,轻声问道:“王市长,是回市委大院吗?”

  “回家。”买家峻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轿车平稳地驶上跨江大桥。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动,刮开一层又一层的雨水。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如同幽灵般,从辅路毫无征兆地冲了出来,直直地撞向买家峻的专车!

  “小心!”司机小张惊呼一声,猛打方向盘,同时一脚踩死刹车。

  巨大的惯性让买家峻的身体狠狠地向前撞去,额头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前排座椅的靠背上,一阵剧痛传来,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出。两辆车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惊险地擦着桥栏停下,火花四溅。

  “王市长!您没事吧?!”小张的声音都在发抖,他顾不上自己的安危,第一时间回头查看买家峻的伤势。

  买家峻按住流血的额头,摇了摇头,眼神却异常冷静。他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死死盯着那辆肇事车辆。对方的车牌被厚厚的泥浆完全覆盖,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伸了出来,将一个黑色的小方块物体,不紧不慢地抛入了下方滔滔的江水中。

  “别管我,记下车牌和对方特征!”买家峻沉声命令道,同时摸出手机,拨通了市公安局局长的电话。

  几分钟后,警笛声由远及近。买家峻没有等待交警,而是坚持亲自勘查现场。在肇事车辆的保险杠凹陷处,他用随身携带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拓下了一枚半模糊的指纹。这枚指纹上,还沾染着一丝暗红色的印泥痕迹。

  “通知刑侦支队,”买家峻将拓有指纹的手帕递给赶来的公安局长,雨水和着额头的血水顺着他坚毅的脸颊滑落,像一道猩红的泪痕,“重点排查近期购买过‘星辰’牌针式打印机的单位和个人。特别是那些,能接触到市委内部文件打印权限的。”

  ---

  #### **四、对峙:撕裂的面具**

  第二天的市委常委会,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压抑。

  买家峻将一个透明的物证袋“啪”的一声拍在会议桌上,里面装着的,正是那枚带血的指纹拓片。

  “各位常委,”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昨天夜里,我乘坐的公务车在跨江大桥遭遇了‘车祸’。这枚指纹,就是从肇事车辆上提取的。”

  他示意秘书打开投影仪,昨夜车祸现场的监控视频被逐帧放大。画面定格在肇事车辆车牌被泥浆覆盖的特写上,随后,买家峻调出了公安系统内部查询的结果:“经过技术比对,该车辆登记在解氏集团旗下‘宏远建筑’公司名下,驾驶员为该公司员工,名叫赵强。”

  买家峻的目光,如利剑般刺向脸色已经有些发白的解宝华:“而这位赵强同志,此刻并不在看守所,而是在您名下的‘碧海蓝天’高尔夫俱乐部里,和您的秘书一起打球。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解秘书长,您不觉得太巧了吗?”

  解宝华“腾”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强作镇定,但额角的青筋已经暴起:“王市长!您这是什么意思?这只能说明我下属公司的车辆管理不善,车辆被盗用!您这是在无端指控,我保留追究您法律责任的权利!”

  “是吗?”买家峻冷笑一声,展示第二份证据。他将一个加密U盘插入电脑,投影幕布上出现了一系列复杂的资金往来图表和照片,“那么,解秘书长,您能不能解释一下,您儿子在开曼群岛注册的‘宝华国际投资’公司,与解氏集团通过‘仁爱基金会’捐出的那1.5亿善款之间,存在的这笔金额完全吻合的资金闭环?这些钱,最后都流向了哪里?”

  解宝华的脸色瞬间变得如纸一样惨白,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组织部长常军仁突然站了起来。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表情,有恐惧,有挣扎,最终化为决绝。他打开自己的平板电脑,连接到会议室的音响系统。

  一段录音清晰地播放出来。正是昨夜,在那个高尔夫俱乐部的包厢里,解宝华与一个神秘人密谈的声音:

  “……车祸必须做成意外,买家峻那个小子太难缠了……”

  “……钱的事情你别管了,我会处理干净。你只要确保,审计组查不到任何东西……”

  “……实在不行,就让赵强‘消失’一段时间……”

  录音结束,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解宝华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猛地掀翻了面前的椅子,指着常军仁嘶吼道:“你……你们串通好了!这是栽赃!是陷害!”

  “是不是陷害,纪委的同志自然会查清楚。”买家峻看都没看疯狂的解宝华,而是平静地转向会议室的门口。

  两名身穿深色夹克的纪检干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神色肃穆。

  “解秘书长,请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干部亮出了证件。

  ---

  #### **五、暗线:浮出水面的网**

  当晚,买家峻的办公室灯火通明。他用创可贴草草贴住额头的伤口,对面坐着的,是神色复杂的花絮倩。

  “杨树鹏的地下钱庄,只是个中转站。”花絮倩摊开一张手绘的关系图,铺在买家峻的办公桌上,“他通过缅北‘金三角’的赌场,将黑钱洗白,然后以‘投资’的名义,注入解氏集团的‘智慧城市’项目。而这个项目,是您上任后力推的重点工程。”

  她的指尖点在图纸上一个空白的区域,那里本该写着一个名字,却被一片墨迹涂黑了:“但是,真正操控这张网的,不是解迎宾,也不是杨树鹏。而是藏在这个位置的‘大人物’。他才是解氏集团在省里的最大靠山。”

  买家峻凝视着图纸上那片刺眼的空白,以及周围密布的、象征着金钱与权力的连线,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毁掉自己经营了十年的生意?云顶阁对你来说,应该不只是个赚钱的地方吧?”

  花絮倩沉默了片刻,缓缓摘下一只珍珠耳环,露出了耳后一道早已淡化的陈年疤痕。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刻骨的寒意:“十五年前,我有个双胞胎妹妹,叫花语。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那个人的背后,就是这张网。最后,他们逼得她从这栋楼的顶楼跳了下去,伪造了自杀现场。”

  她的眼中燃起两簇冰冷的火焰,直视着买家峻:“王市长,您收到的那封威胁信,我已经找人做了笔迹分析。信上的打印字体,与省委某位领导办公室专用的‘星辰’牌打印机型号完全吻合。他们用同样的手段,毁了我的妹妹。现在,他们又想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您。”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亮了买家峻紧锁的眉头和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心。他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拨通了一个只有少数人知道的号码。

  电话接通,他只说了简短的一句:

  “陈书记,是我。沪杭的‘捞尸人’,准备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