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主持科举-《重塑南明:郑森的天下》

  公元1651年,南京的初夏比往年早了近半月。

  朝天宫前的青石板广场上,新草刚从砖缝里探出头,就被来自各省的考生踩得蔫了大半。

  这是大夏朝立国后的第五次科举,更是郑森登基建元、平定北方后,第一次亲自主持的科举。

  广场东角,一个穿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背着半旧书箱的山东考生,正凑到同伴耳边压低声音,手指在袖口里紧张地绞着。

  他叫李存义,是山东曲阜乡下的穷秀才,为了凑路费,家里卖了半亩薄田,若这次考不上,回去都没脸见爹娘。

  听说了吗?这次科举不一样,不止考四书五经!

  他的声音带着点颤。

  陛下亲口在国子监说的,第一天考四书五经,第二天考策论,问的是朝廷赋税征收办法,第三天还要考算学和行军布阵的图!

  考算学?

  旁边一个穿锦缎长衫、腰间挂着羊脂玉佩的考生皱起眉头,声音不自觉拔高了些,引来周围几道目光。

  他叫王耀祖,是江南苏州世家子弟,祖父曾是明朝的翰林院编修,家里早就为他铺好了路,本以为科举只是走个过场。

  他连忙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不屑。

  咱们是来考功名、将来当知府、按察使的,学那些工匠商贾才用的算术,难道要去管铺路修桥、算粮草损耗的琐事?

  你懂什么!

  不等李存义开口,旁边一个戴青色方巾、手里攥着卷翻得卷边的《农政全书》的江南考生就接了话。

  他叫徐元文,父亲是江南的小吏,去年河南旱灾时,他跟着父亲去灾区赈过粮,亲眼见地方官因算不清损耗,让赈灾粮被豪强截留。

  他指尖因为用力攥书,泛出淡淡的白。

  陛下上个月在国子监讲学就说,当官要能做事,只会背“之乎者也”,怎么知道百姓一亩地能收多少稻子?

  怎么算得出守边疆要多少粮草、多少民夫?

  去年河南旱灾,就是因为有个县官不会算运输损耗,多报了三成粮,结果真到灾区,粮食不够,不少百姓饿了好几天!

  考生们的议论声顺着风飘到宫墙上。

  郑森站在朱红色的宫墙后,玄色龙袍的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素色的衬布。

  他看着下方人头攒动的场景,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意,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这次科举,他就是要打破“唯经书论”,选出些真正懂民生、会做事的人。

  冯厚敦站在郑森身边,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名册,手指在“一千名考生”那行字上轻轻点了点。

  这份名册他核对了三遍,每个考生的籍贯、家境都备注得清清楚楚。

  陛下,这次各省共选送了一千名考生,从各县到京城的路费、食宿,都是从漕运盈余里拨的款,这在大夏还是头一遭。

  他的声音很轻,怕打扰郑森的思绪。

  郑森的目光扫过广场上那些穿粗布衣服的考生,语气柔和了些,指尖轻轻敲着宫墙的砖缝。

  “不少考生家境贫寒,却有真才实学,若是因为路费问题错过科举,那是大夏的损失。”

  他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

  “朕要的是能帮百姓修水利、算赋税、守边疆的官,不是只会靠祖上传下来的声望,在朝堂上空谈仁义的世家子弟。”

  科举第一天,郑森亲自在文华殿出题,考题是“仁政与务实”。

  他特意避开了“君臣大义”“天命所归”这类空泛的题目,就是想看看,这些考生是否还抱着明朝的旧观念,把“仁政圣德”当成嘴上的口号,而不知要落到“让百姓吃饱饭、穿暖衣”的实处。

  阅卷时,郑森坐在御书房的御案后,手里拿着一支紫毫朱笔,逐份翻看答卷。

  大多答卷都还停留在“仁政当以教化为本,使百姓知礼义”“务实当以礼法为先,使官吏守规矩”的老调子上,看得他眉头越皱越紧,甚至忍不住在一份答卷上批注“空谈误国”。

  直到翻到一份字迹工整、墨色均匀的答卷,上面写着“仁政非空谈,当以百姓温饱为先,治河修渠、劝农桑、减赋税方为实;

  务实非苛政,当以边境安稳为本,练兵筹粮、清吏治、惩豪强方为真”,落款是“江南考生徐元文”。

  “这个徐元文,有点意思。”

  郑森把答卷递给身边的冯厚敦,指尖还在“治河修渠”那几个字上轻轻划了一下。

  “思路清晰,不迂腐,知道仁政要落到具体的事上,是个可用之才。”

  他叮嘱道。

  “你把他的策论找出来,朕倒要看看,他对赋税问题有什么具体办法,将来若是合格,派去地方管民政,定能帮百姓做事。”

  第二天考策论,题目是“如何解决大夏赋税不均之弊”。

  考生们的答卷五花八门。

  王耀祖在答卷里说“商人逐利,不当轻税,应加重商税,补贴农税”,却没提商人若税重会抬高物价,最终还是百姓受苦。

  李存义说“应减免农民赋税,让百姓有粮可存”,却没说减免后朝廷的军饷、水利工程款从哪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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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寥寥几份答卷提到了“清查隐瞒土地”“改革漕运损耗制度”,徐元文就是其中之一。

  他在答卷里写得详细。

  江南漕运每石粮从苏州运到南京,损耗达三成,其中一成是自然损耗,两成被漕运官和豪强截留。

  可改用“分段运输”,每段设监官,登记运粮数量,到终点核对,少了就追究监官责任,如此可减少大半损耗。

  郑森看着那些空泛的答卷,不禁摇了摇头,把朱笔放在笔山上,语气里带着些失望。

  还是太年轻,没见过真正的民间疾苦。

  他想起去年去江南巡查时,在苏州见过一个地主,隐瞒了上千亩良田,却让佃户替他交赋税,佃户交不起,只能卖儿卖女。

  这些考生连“土地隐瞒”是赋税不均的根源都不知道,将来当了地方官,怎么能解决百姓的难题。

  第三天考算学和行军打仗,考场里顿时乱了套。

  王耀祖拿着算学题,连“一亩地收三石粮,十亩地收多少粮”都算得磕磕绊绊,更别说“十石粮运一百里,需要多少民夫、多少马匹”。

  李存义虽然算得出基本的算术,却看不懂布阵图,不知道“如何用步兵抵御骑兵突袭”。

  监考的御史后来禀报,有个河北考生急得当场哭了。

  说“家里只教过读经书、写文章,从没学过算术和兵法,这题根本没法答”。

  最终,只有几十个考生能顺利答完,除了徐元文,还有一个来自山西的考生傅山。

  傅山的算学尤为出色,他在答卷里不仅算出了“粮草运输损耗的最优方案”,还画了一张“山区运粮的独轮车改良图”,图上标注着“改木质车轮为铁木混合,轮轴加牛油润滑,可减少三成运输损耗”。

  郑森看着这张图,不禁感叹。

  这才是朕要的人才!懂算术,还懂实务,知道怎么把学问用到做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