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旧情新契-《重塑南明:郑森的天下》

  郑森指尖摩挲《陆五商货册》泛黄纸页,指腹划过父亲郑芝龙的朱笔圈注。

  抬眼时,目光如闽江寒浪般锐利,直刺下首五位掌柜。

  浙东战事吃紧,陆五商是唯一能跨闽浙赣调运粮草军械的命脉。

  这些老掌柜认的是“芝龙公”的情分,而非他“吴王”的印玺。

  人心浮动,是此刻最要命的坎。

  “吴王召我等,无非是为浙东调货。”吴老掌柜率先开口。

  掌心紫砂小壶转得极慢,壶身“郑氏商号”四字被二十年岁月磨得发亮,是郑芝龙亲刻的信物。

  他拇指重重按在刻字上,壶盖轻磕案面,脆响里满是戒备。

  “这壶陪我闯过徽州雾、渡过泉州浪,从没离过身。”

  “咱是芝龙公的人,护商号是本分,但战火里运货风险翻倍。”

  “您得给个实在章程,不能让老伙计们血本无归。”

  郑森没废话,从抽屉抽出五份烫金帖和一本《郑氏恩册》,“啪”地拍在案上。

  恩册首页字迹墨色未褪,下面密密麻麻记着明细。

  他指尖点着纸页,语速沉稳却字字千钧。

  “吴老掌柜,您三年前递的守军布防图,帮我少折损三百弟兄。”

  “沈掌柜,去年城破时,您连夜调三百匹松江布,解了军寨冬衣急。”

  “胡掌柜,您腾的三囤粮食,救了两千流民。”

  “这些功劳,我一笔没漏。”

  他抓起一份烫金帖,递向沈掌柜。

  “这是经世学堂入学帖,商籍匠籍不拘,教算学、商律、物流。”

  “您家小子总蹲在布坊账房外扒算纸,前明私塾不收他,我这学堂收,还派最好的先生教。”

  沈掌柜的手猛地攥紧,腰间铜算珠硌得掌心生疼。

  这珠子是郑芝龙所赠,珠身泉州船锚纹被磨得浅淡,刻着“算清每笔账,走稳每条路”的嘱托。

  他喉结滚了两滚,声音发紧。

  “吴王既知小子的难处,该懂商籍的苦。”

  “前明时士绅一句话就能抄货,如今往浙东送,遇劫道的,郑氏能保吗?”

  “能。”郑森斩钉截铁。

  指尖戳在舆图上闽浙赣商路的标记处。

  “洪旭已带五百护货队布防,每百里设一个驿站。”

  “驿站小吏全从商号里擢升,都是你们信得过的自己人。”

  “您的伙计阿福,会算账、懂布路,我已命他管杭州到苏州段。”

  “你们的货过站,补给、护运一路绿灯。”

  他话锋一转,抛出硬筹码。

  “浙东军需运输,抽成加两成。”

  “若有损耗,郑氏全赔,再补一倍定金。”

  胡掌柜突然从袖中摸出半片龙泉瓷,瓷边冰凉刺骨。

  这是郑芝龙当年帮他复窑时给的样品。

  窑毁那年,是芝龙公派船送窑土,才续了胡家五代瓷脉。

  他捏着瓷片转了一圈,瓷边刮得掌心发痒,语气带着犹疑。

  “诚意咱看得见,但新政刚推,士绅岂能善罢甘休?”

  “前几日我运瓷过金华,士绅家丁拦路要双倍‘过路费’,不然就烧货船。”

  “那是勾结李虎劫嘉兴粮车的赵士绅。”郑森眼神一沉。

  指节敲得案面“咚”响。

  “洪旭驰援嘉兴时,会顺带清剿沿途私卡。”

  “以后陆五商的货船,挂郑氏船锚旗就是通行证。”

  “谁拦,按劫军资论处!”

  他看向胡掌柜,语气添了承诺。

  “你的瓷窑,商号再投三成银扩规模,专烧军需瓷碗、瓷瓶。”

  “订单管够,利润保底。”

  “吴王这话,说到咱心坎里了!”赵掌柜猛地起身。

  靴底的闽南红泥蹭在青砖上,声音发哑。

  “崇祯朝时我运粮过驿站,士绅刁难要三成‘过路费’。”

  “货被劫了官府不管,我亏得倾家荡产。”

  “如今你护货、加抽成、保利润,我赵记粮铺先调两千石粮,今晚就装车!”

  “士绅敢拦,我就跟护货队一起拆了他们的私卡!”

  一直沉默的林掌柜缓缓翻开手里的旧账册。

  封皮是芝龙公旧商号的帆布,边角磨得发毛。

  册子里记着陆五商十年货路,也记着山洪冲毁货栈时芝龙公垫钱重建。

  海盗劫船时,芝龙公派军夺回货物分文未取。

  他指腹按在“护货护人”四字上,目光灼灼。

  “吴王,陆五商最金贵的不是货,是人。”

  “芝龙公说过,货丢了能补,人寒了就暖不回来了。”

  “你保商路、护子弟、给实利,我林记货栈把所有货船都调出来,专运军需。”

  “哪怕三个月不做民用生意,也绝误时辰!”

  郑森解下腰间一枚铜算珠。

  珠身有道凹痕,是父亲当年护货时被流弹崩的。

  他把算珠压在《陆五商货册》的朱笔标记上,语气郑重。

  “我向各位保证,战后陆五商再加一成利。”

  “经世学堂的学生帮你们算货账、订路线,每笔钱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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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号牵头搞联保,一家遇劫,百家分摊损失。”

  “日后商籍子弟不仅能入学,还能入仕管商税、掌驿站。”

  “再也不用被士绅踩在脚下!”

  他前倾身体,目光扫过五位掌柜。

  “我要的不是夺陆五商,是跟各位一起,把父亲没铺完的商路,铺到天下各地!”

  五位掌柜对视一眼,眼里的犹豫彻底烟消云散。

  沈掌柜抓起浙东军需清单,指尖划过“棉布两千匹”,声音坚定。

  “我这就回布坊,让伙计连夜打包,明日一早装车!”

  “阿福的驿站要人手,我随时调派!”

  吴老掌柜摸了摸怀里的紫砂壶,笑了。

  “芝龙公当年说,跟着靠谱的人才能走稳路。”

  “吴王靠谱,咱就跟着干!”

  “徽州的茶商我去联络,把最好的茶运去浙东,给将士们提神!”

  胡掌柜收起龙泉瓷片。

  “我让人把新出的瓷装箱,既送军寨,也运去泉州换海外军械、药材!”

  赵掌柜转身就走。

  “我回粮铺盘点库存,今晚就装车!”

  “护货队要向导,我亲自去!”

  林掌柜合上账册,快步走到舆图前。

  “货路我熟,我来安排路线,避开士绅私卡。”

  “三天内必到浙东前线!”

  掌柜们的脚步轻快,没了来时的迟疑。

  厅外算盘声噼啪作响,是账房核计运输盈亏,更是陆五商重燃的脉搏。

  郑森指腹碾过铜算珠的弹痕,眼里锋芒毕露。

  陆五商的货船,即刻扬帆起航。

  这条商路是财源,更是他逐鹿天下的命脉。

  父亲故交倾心相助,他在江南的根基,已然扎得又深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