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尊天法相-《一打一个不吱声,因为我懂法啊》

  三更梆子刚歇,京城的夜色忽如潮水般退去。

  天穹之上,万丈佛光如天河倒悬,将九重云霄染作琉璃金色。

  妙法莲华尊者的法相自云端显现时,整座京城都笼罩在神圣的威压之下——

  那尊金身高达千丈,眉心白毫如皓月当空。

  脚下九品莲台缓缓旋转,每一片花瓣都映现着三千世界的庄严佛土。

  脑后七重宝轮绽放无量光,照得百里山河纤毫毕现,连深巷中的蛛网都缀满金辉。

  南无阿弥陀佛——

  梵音响彻寰宇的刹那,整座京城的百姓不约而同走出家门。

  没有强迫,没有惶恐,男女老幼皆双手合十,面带虔诚的微笑。

  他们自发地跪拜在街道上、庭院里、甚至是屋顶,宛如一片虔诚的麦浪在佛风中起伏。

  钦天监观星台上,监正的玄天仪突然自行运转,卦象显示佛临紫微。

  监副白虹看着自己不受控制想要合十的双手,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寒光。

  严济府上。

  夜风掠过檐角,严济负手立于庭院,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书童捧着锦缎披风轻手轻脚走近:阁老,更深露重,您该歇息了。

  严济纹丝不动,只淡淡道:这般佛光普照的盛景,你可曾见过?

  书童摇头如拨浪鼓:小的活这些年岁,从未见过神仙显灵。

  “从未见过怎的一点都不好奇?”

  好奇又不能当饭吃,厨房张妈说了,见着菩萨显圣不如多捡个铜钱实在...

  严济白眉微挑,你倒说说,怎么个实在法?

  书童麻利地系着披风带子:老爷常教导,书中自有千钟粟。小的若能学得您一成本事,将来中个举人,不比跪烂膝盖强?

  好个刁滑的小子!你倒是现实得很呐!

  “老爷,我这不是现实,是务实!”

  严济突然大笑,震得树上栖鸦扑棱棱飞起。务实,务实,走,咱回屋!明日怕是有场好戏看喽。

  李义林府上。

  李义林立于廊下,佛光将他紧锁的眉头镀上一层金辉。

  手中茶盏早已凉透,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天际那轮越来越盛的佛光。

  老爷...老管家捧着暖炉欲言又止。

  太子殿下...李义林突然出声,惊得管家一颤,“最近东宫那边可听闻什么风声?

  管家额头沁出冷汗:老奴...老奴只听说殿下近日闭门读书...

  读书?李义林眉头皱得更紧了,“连我这个老师都不知道太子近日在读什么书。”

  而此时的司礼监值房内,高全紧急招进了两名西厂的碟子。

  听着。即刻传话给丁一、李三——

  两名西厂番子单膝跪地,黑袍下的肌肉绷紧。

  白象寺的菩提树,每片叶子都要盯死。

  此时的东宫偏殿内,烛影幽幽。

  太子常洛身披素色道袍,盘坐在蒲团之上,眉宇间透着几分不安。

  殿内焚着清心香,却掩不住那股隐隐的腥甜气味。

  六对童男童女跪坐在八卦阵外围,皆是八九岁的年纪,手腕上系着红绳,面色苍白如纸。

  窗外隐约飘来的佛光,太子微微抬眼,显出几分动摇。

  侍立在侧的玄袍道士立刻俯身,枯瘦的手指按住太子肩头:殿下,此刻正是祈福关键,万万不可分心。

  那道士生得鹰鼻鹞眼,道袍袖口隐约可见暗红污渍,腰间悬着的铜葫芦随着动作发出黏腻水声。

  殿角铜炉中青烟袅袅,几个小太监正小心翼翼地将收集来的童子尿液倒入丹炉。

  供桌上摆着个白玉钵,里面盛着暗红色液体,表面浮着几片干枯花瓣。

  道士取出一张黄符,用朱砂笔在上面画着扭曲符文:再集齐七七四十九日晨露,配合这童女初潮经血...

  太子攥紧了手中念珠,嘴唇微微发抖。

  他想起了上月那个因为取血而晕厥的小宫女,还有孩子们畏惧的眼神。

  可当他抬头看见道士手中那枚泛着诡异红光的长生丹时,到嘴边的质疑又咽了回去。

  周平站在自家的小院里,抬着脑袋。

  空中,佛音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连空气都在微微震颤。

  他转头看向二叔和两个妹妹的房间,窗户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

  “睡得可真踏实啊……”周平低声自语,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羡慕。

  他侧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王胄,苦笑道:“没想到一品的菩萨竟有如此神通,佛音传遍全城,连月亮和星星都黯然失色。”

  他顿了顿,神情变得凝重,“幸亏是佛门中人,心怀慈悲,若是歪门邪道得了这般本事,不知又要害死多少无辜百姓……”

  话音未落,周平忽然察觉到异样,目光猛地转向王胄。

  月光下,王胄身上的皮肤竟隐隐泛出诡异的暗红色纹路,原本的印记像是活了一般,开始扭曲、蔓延,如同某种古老的咒文在血肉之下蠕动。

  “王胄?!”周平心头一紧,下意识要过去搀扶。

  王胄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不断变化的印记,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暗芒。

  就在周平惊愕于王胄身上异变之时,忽然,一道紫金精光自皇宫冲天而起,刹那间照亮半边天幕,整座京城如坠幻境。

  夜风骤止,云层翻涌,两道身影凌空而立——一方是当朝天子元康帝,龙袍猎猎,周身缠绕着煌煌帝气;另一方则是佛门尊者妙法,身披金红袈裟,脑后浮现金轮,宝相庄严。

  妙法。元康帝眸光冷冽,声音如金玉相击,佛陀派你来做什么?

  妙法合掌低眉,梵音袅袅:贫僧特来提醒陛下,莫要忘了二十年前的约定。

  元康帝袖中五指微蜷,九霄之上隐有龙吟回荡,你这是在威胁朕?

  佛珠在妙法指间一顿,他抬眸时,眼底似有莲华幻灭:贫僧不敢。只是代佛门问一句——当年陛下亲口许下的承诺,可还作数?

  自然作数。元康帝忽然轻笑,冕旒下的眼神却愈发锐利,但朕近来觉得,有些旧规...…该改一改了。

  妙法尊者身后的金轮骤然绽放出刺目光华,如同大日凌空,照得整座京城亮如白昼,无数金色梵文自虚空中浮现。

  咚——

  白象寺的青铜古钟率先鸣响,浑厚的钟声震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紧接着,城南的普度寺、城西的清凉寺、城东的报国寺,京城内外七十二座大小寺庙的铜钟竟无人自鸣。

  每一记钟声响起,就有一道金光自寺庙冲天而起。

  这些光柱在云端汇聚,妙法的金身法相又暴长何止千丈。

  眼见妙法尊者的金身法相在云端不断暴涨,转眼间已高达千丈,几乎遮蔽了整片夜空。

  那法相千手舒展,每一只手掌心都浮现着字佛印,浩瀚佛威压得城中百姓喘不过气来。

  元康帝冷哼一声,突然抬手摘下头顶的十二旒冕冠。

  那冕冠离手的瞬间,竟化作一条五爪金龙,鳞甲间流淌着紫金色的帝王之气。

  金龙长吟一声,身形迎风暴涨,转眼间便与妙法的金身法相不相上下。

  随着元康帝一声轻喝,金龙猛地摆尾,龙尾所过之处,那些连接各寺的金色光柱纷纷崩碎。

  云端传来琉璃破碎般的脆响,七十二座寺庙的钟声戛然而止。

  金龙张开巨口,一道紫金色的真龙之气喷薄而出,妙法那千丈高的金身法相顿时如烈日下的冰雪,从头部开始寸寸消融。

  陛下好手段。妙法的声音从渐渐消散的金身中传来,却不见丝毫慌乱,不过明日无遮大会上,可就不是比拼法相这么简单了。

  最后一缕金光散去时,夜空恢复了平静。

  元康帝负手而立,望着妙法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算计。

  那条五爪金龙重新化为冕冠,稳稳落回他的头顶。

  紫金光芒倏然收敛,妙法身影化作点点金辉消散。

  夜空重归寂静,只剩一缕被斩断的梵香缓缓飘落。

  周平怔怔望着恢复如常的苍穹,手中不知何时已攥满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