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你来我往-《四合院:不是,他们怎么敢的啊》

  采购科,科长办公室。

  深秋的日头,透过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

  方源靠在藤椅上,手里捧着一份《人民日报》,看得津津有味。旁边的小煤炉上,砂壶里的水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

  “进。”

  门被推开,是科里的老前辈罗大姐,听说她丈夫也是冶金线上的,不过常年不在四九城。

  她手里提着一个灌满了热水的铁皮暖壶,脸上带着有些讨好的笑容,凑到跟前。

  “方科长,给您加热水了。”

  人麻利地将方源桌上那个印着“为人民服务”字样的搪瓷缸子倒空,重新蓄满热水,又把暖壶小心地放在墙角。

  “谢了,罗姐。”

  方源不知道罗大姐什么情况,只以为是轮班轮到她了,客气地点了点头,便打算继续低头看报。

  结果半晌过去,没听见人走的动静。

  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见罗大姐还杵在办公桌前面,两只手局促地在身前的围裙上搓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罗姐?”

  方源放下报纸,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您这是……有事儿?需要请假还是?”

  “哎哟,不是不是!”

  罗大姐连忙摆手,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显得更加不好意思了:

  “不是请假……是……是想求您个事儿。”

  她搓着手,吭哧了半天,才把来意说明白。

  “就是……我那个儿媳妇,头前儿,生了个大胖孙子。”

  “哟,那可是大喜事啊!”

  方源笑道:“恭喜您了,罗姐,当奶奶了这是。”

  “是喜事,是喜事……”

  罗大姐脸上刚露出一丝笑意,又立刻垮了下来,唉声叹气道:

  “可……可我那儿媳妇不争气,也不知道咋回事,奶水就是下不来。

  我那大孙子,天天饿得‘嗷嗷’叫,听着真心疼呐!”

  方源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这不……听说您过两天要去……去南边出差?”

  罗大姐的声音越说越小,眼神躲闪着:

  “我就想着……能不能……能不能劳您驾,帮我从那边……带几罐奶粉回来?”

  说完赶紧又补了一句,生怕方源误会:

  “您放心!钱和票,我肯定给您备足了!绝不让您白跑!”

  方源这才明白过来。

  心里清楚罗大姐为什么这么不好意思。这个年代,公职人员出差,所携带的行李物品,都是要向组织报备的,有严格的数量和价格限制。

  尤其这种去香江的“特殊任务”,更是查得严。

  她托自己带东西,在规矩上,确实是占用了方源自己的“份额”,毕竟谁家还没点亲戚。

  不过么……

  这点小事,对方源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他有空间,别说几罐奶粉了,就是搬座金山回来,也跟玩儿似的。

  “嗨!我当什么大事呢!”

  方源乐呵呵地一摆手,脸上那副“这都不是事儿”的轻松模样,让罗大姐悬着的心,瞬间放下了一半。

  “罗姐,您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您要几罐?什么牌子的,有要求吗?”

  “哎哟!太谢谢您了方科长!您可真是活菩萨!”

  罗大姐激动得直搓手:

  “牌子啥的我也不懂,就要那种……就是,香江本地那边小孩儿常喝的就行!先……先来个三四罐?”

  “成。”

  方源点了点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好奇地问道:

  “不过罗姐,我记得街道那边,不是可以订牛奶吗?按月送的那种鲜牛奶,给孩子喝不是更好?”

  提到这个,罗大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气不打一处来。

  “订了!怎么没订!”

  她一拍大腿,满脸的晦气:

  “好家伙!两毛钱一瓶,一个月光牛奶钱就得六块!

  这倒也没啥,家里几个人挣工资也不是供不起!

  结果呢?我那大孙子,金贵!一喝那玩意儿就拉肚子

  稀里哗啦的,拦都拦不住!一喝就拉,一喝就拉!”

  她比划着,脸上满是后怕:

  “吓得我跟儿媳妇赶紧抱着孩子上医院。大夫一问,才知道,说孩子是什么……乳糖……乳糖什么来着……

  哎哟喂,大姐我这脑子,记不住那个新名词儿!”

  “乳糖不耐受?”方源提醒道。

  “哎哟!对对对!就是这个!”

  罗大姐一拍脑门,“大夫就是这么说的!”

  说完,她又自嘲地叹了口气:

  “许是他老赵家八辈贫农,根子里带的贱命。

  那么好的东西,人家都抢着喝,偏偏他就没那个福气消受。”

  方源闻言,收起了报纸,脸上那点玩笑的神色也淡了。

  “罗姐,话可不能这么说。”

  他现在听到贫农、资本家这些字眼儿,头皮就发紧,赶紧给她科普到:

  “咱们黄种人,乳糖不耐受的多了去了,不是什么贱命。

  这跟福气没关系,天生的体质问题。”

  他顿了顿,继续道:

  “不过……您既然知道孩子喝不了牛奶,那奶粉……恐怕也白瞎。

  市面上的奶粉多是牛奶烘干筛粉弄出来的,本质上是一个道理。”

  “啊?!”

  罗大姐当场就有些傻眼,脸上的喜悦瞬间变成了慌乱:

  “那……那可怎么办啊?孩子还小,哪能经得起饿!总是用糊糊对付也不是个事儿啊”

  “您先别急。”

  方源安抚道:

  “这样,等我到时候过去了,帮您问问,看看那边有没有羊奶粉或者骆驼奶粉卖。

  那玩意儿,一般老人、小孩儿都能喝,不容易拉肚子。”

  “羊奶粉?骆驼奶粉?”

  罗大姐瞪大了眼睛,显然是头一回听说。

  “哎哟!方科长!您懂得可真多!”她回过神来,当即就要从兜里掏钱,“那……那得多少钱?我先把钱给您!”

  嘴上说着自家孙子“贱命”,可真到了心疼的时候,她比谁都着急。

  方源抬手,将她的手按了回去。

  “罗姐,钱的事不急。能不能买到还不一定呢。

  您呐,暂时还是先在周围邻居、同事里头寻摸寻摸,看看有没有其他同样在哺乳期、奶水足的嫂子。

  先紧着让孩子应应急,别饿着了。”

  然后又从抽屉里,摸出几张崭新的一市斤肉票,塞到罗大姐手里。

  “这个您拿着。有功夫啊,去副食店给儿媳妇买点猪蹄、鲫鱼什么的,炖点汤喝,催催奶。

  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您先试试看。”

  “哎哟!方科长!这……这怎么好意思!使不得!使不得!”

  罗大姐看着手里的肉票,眼圈都红了,推拒着不敢接。

  这年头,肉票可比钱金贵多了!

  “拿着吧,罗姐。”

  方源将她的手合上:

  “就当是我……给大侄子包的红包了。”

  在方源的坚持下,罗大姐最终还是千恩万谢地收下了。

  她看着方源那张年轻却充满善意的脸,只觉得这位新来的小科长,真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等人走后,一直坐在旁边办公桌前整理文件的李长武,才抬起头,看着方源,忍不住笑骂道:

  “你小子行啊。一个没结过婚的大小伙子,对这妇女生孩子、下奶的事儿,懂得倒挺多,说得头头是道的。

  什么时候,自个儿也赶紧娶个媳妇,生个大胖小子,让我们这些当长辈的,也跟着安安心?”

  方源闻言,朝他翻了个白眼。

  “快了。等明年的。”

  他站起身,从墙角的茶叶罐子里,给李长武和自己各捏了一撮茉莉花茶,放进搪瓷缸子里,提起暖水瓶冲上开水。

  “过了年,开春,正月里,我就把晓月娶进门。

  到时候,让她给您和大舅妈,规规矩矩地敬长辈茶。”

  “哦?定了?”

  李长武的眼睛,瞬间亮了,脸上那点揶揄的笑意,立刻变成了真真切切的欢喜。

  “定了。”

  方源将沏好的茶,送到他跟前:

  “就正月。”

  “好!好!好!”李长武喜笑颜开,连说了三个“好”字,“那我可就等着喝这杯媳妇茶了!”

  整个白天,采购科除了又有几个消息灵通的大姐,跟风跑了几趟方源办公室,红着脸拜托他帮忙从香港带点“稀罕物”(多是些的确良布料、化妆品、雪花膏之类)之外,其余时间,都显得异常安静,顶多是人来人往的匆匆脚步声。

  平白落人情、收买人心的事,方源没道理不答应。

  他让那几个大姐把要买的东西,都仔细写在纸上,回头等过去了,能买到的,就尽量帮她们捎回来。

  然后笑着打趣:“东西都好说,就是万一不凑巧,没买着,各位大姐到时候可别怪我办事不力啊。”

  人家大姐们感激还来不及,哪里会怪他。

  一个个拍着胸脯保证,以后科里的活儿,保证帮他盯得明明白白,不让小方科长操心。

  这些大姐们都是关系深厚、消息遍地的耳报神,有她们监督科室里的男同志干活,顺带打探厂里的风吹草动,那是小菜一碟。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二科和三科的采购工作。

  老四九城的百姓,消息比谁都灵通。

  尤其是粮食这种关乎国家大事、又跟自己饭碗息息相关的消息。

  58年全国秋粮征收数字一见报,采购科里这些常年跟数字打交道的人,心里“咯噔”一下,全都沉了下去。

  往年,这个数字都是在一亿吨上下浮动。

  可今年,报纸上那个刺眼的“两亿吨”,是怎么回事?直接翻了一倍?!

  再联系到这位新来的方科长,一上任就大刀阔斧地改革,把二科、三科的人全都撒出去,不计成本地狠抓粮食收购任务……

  有些记忆清楚地,再联想到今年入秋到现在,一滴雨没下,那个心呐是一个劲的往下沉!

  这不是明摆着,明年要闹饥荒嘛!

  聪明人,已经嗅到了山雨欲来的味道。

  所以,最近几天,科里的男同志们,根本不用催,一个个下乡跑任务、去部委跑指标,比谁都勤快。

  生怕到时候粮仓空了,自家也跟着断顿。

  这股反常的“积极性”,甚至都惊动了隔壁财务科。

  开票的刘大姐,趁着中午吃饭的功夫,就偷偷找到了三科的老周。

  “哎,老周,我问你个事儿。”

  她神秘兮兮地把老周拉到一边,朝着方源办公室的方向努了努嘴:

  “你们科里这是咋啦?最近这采购任务报上来的,一天比一天多!

  尤其是你们三科,以前十天半个月不开张,现在倒好,一天就得跑我这儿开十几张票!

  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到你这个老同志身上啦?”

  她这话里,颇有几分为老周打抱不平的意思。

  老周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是个嘴比城墙还严实的。

  笑呵呵地,拿出了科里早就同一商量好的说辞:

  “嗨!刘大姐,您就别替我操心了。这不是……年底了吗?科里那帮小崽子们,争先进呢!”

  “争先进?”刘大姐一脸不信。

  “可不是嘛!”

  老周压低了声音,说得跟真事儿似的:

  “咱们那位小方科长,大方!

  人家说了,今年年底,谁完成的采购任务最多、给厂里省的钱最多,就把厂里奖励给咱们科的那几张‘三大件’(自行车、手表、缝纫机)的票据,优先奖励给谁!”

  “嚯!真的假的?”

  刘大姐眼睛都瞪圆了。

  那可是“三大件”的票啊!一张票,黑市上都能炒到大几十!

  “那还有假?”

  老周一脸笃定:

  “这叫啥?同志们得了实惠,小方科长脸上也有光。

  一举两得的事儿!

  我看啊,人家就是年轻,想在厂委班子跟前露个脸儿!”

  打听到这个“内部消息”的刘大姐,心满意足地走了,迫不及待地要去跟自己的老姐妹们分享这个新八卦。

  这倒不是人老周有意瞒着消息,而是这种消息你说出去也没用,搞不好还得被安上一顶心怀叵测的帽子。

  采购科的同志们,也只能咬紧牙关,紧闭嘴吧,先紧着自己家、采购科、顶多到轧钢厂这个小范围的需求来。

  “铛啷啷——”

  墙上的挂钟,敲响了五下。

  下班的铃声,如同天籁之音,在整个办公楼里回荡。

  “呼——”

  方源伸了个懒腰,将手里的报纸往桌上一扔。

  又是圆满摸鱼的一天。

  他站起身,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收拾收拾桌子,准备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