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钢笔里的玄机-《民国情渊绮梦》

  佐藤健一的目光落在那支钢笔上,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那是支派克金笔,笔帽上刻着细密的缠枝纹,在日光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这种款式的钢笔去年才在上海洋行上架,寻常教书先生断不会用这样贵重的物件。

  “李教授倒是舍得。”佐藤拿起钢笔,指尖在缠枝纹上轻轻摩挲,“他当年在东京帝国大学任教时,用的还是支普通的自来水笔。”他突然抬头看向陈生,嘴角噙着笑,“王教授在金陵大学教什么?”

  陈生心里咯噔一下。昨晚急着做名片,只随便填了个“金陵大学”,压根没细想教什么科目。他定了定神,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烫得舌尖发麻,却让脑子清醒了几分:“教古典文学,主攻明清小品。”

  “哦?”佐藤放下钢笔,从抽屉里抽出本书推过来,“那王教授对张岱的《陶庵梦忆》定然熟悉?我最近正读这篇《湖心亭看雪》,总觉得其中有句不甚解。”

  书页上用红铅笔圈着“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一句。陈生的指尖在纸页上划过,忽然想起白露日记里写过,佐藤健一在士官学校时曾用这句做过座右铭。他抬眼看向佐藤,语气平静无波:“佐藤课长是当局者迷。张岱写痴,是痴山水;课长您在南京推行‘大东亚文化共荣’,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痴?”

  佐藤的眼睛亮了,突然鼓起掌来:“说得好!王教授果然是知音。”他按下桌角的铃,进来个穿和服的女侍,“给王教授和这位小姐上最好的抹茶。”

  苏瑶一直没说话,此刻突然接过话头,声音柔得像秦淮河的水:“佐藤课长不光懂汉学,对茶道也有研究吧?我看这茶室的布置,倒有几分侘寂的味道。”她抬手拢了拢鬓角,旗袍领口的珍珠项链滑出来,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那是她今早从老板娘的梳妆盒里借来的,据说原是老板娘男人给她买的定情物。

  佐藤的目光在珍珠项链上顿了顿,又落回苏瑶脸上:“这位小姐看着面生,是王教授的学生?”

  “是内子。”陈生抢在苏瑶前面开口,伸手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苏瑶的指尖冰凉,在他掌心微微颤抖,却配合地露出羞涩的笑:“拙夫痴于学问,让课长见笑了。”

  女侍端来抹茶,碧绿的茶汤盛在白瓷碗里,浮着层细密的泡沫。佐藤举起茶碗,用指尖转了三圈才送到唇边,动作行云流水:“既然是李教授的信物,我自然信得过。不过沈小姐暂时还不能放——”他放下茶碗,声音陡然转冷,“我要亲眼见到布防图。”

  “课长说笑了。”陈生放下茶碗,碗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布防图那样的要紧东西,李教授怎会随身携带?他说在玄武湖的画舫上等着,只要沈小姐平安过去,他立马交图。”

  佐藤盯着陈生的眼睛看了半晌,突然笑了:“王教授倒是坦诚。也好,今晚子时,我带沈小姐去玄武湖。”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不过我有个条件,只能王教授一人陪同。”

  苏瑶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嵌进陈生的肉里。陈生拍了拍她的手背,对佐藤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离开特高课时,苏瑶的脸色白得像纸。赵刚拉着黄包车在街角等他们,看到两人出来,赶紧迎上来:“怎么样?”

  “佐藤要今晚子时在玄武湖交易,只让陈生一个人去。”苏瑶的声音发颤,“这分明是陷阱!”

  “是陷阱也得跳。”陈生掀起黄包车的帆布,坐了进去,“赵刚,去美龄宫附近转转。苏瑶,你回客栈告诉老板娘,让她想办法通知林子墨,就说沈若烟今晚子时会出现在玄武湖。”

  黄包车在青石板路上颠簸着,陈生掀起帆布一角,看着外面掠过的街景。刚才在佐藤办公室,他故意提到玄武湖画舫,是因为白露的日记里记着,佐藤的母亲每周三晚上都会去画舫听戏——今天正好是周三。

  “你就不怕佐藤看出破绽?”苏瑶的声音从帆布外传来,带着担忧。

  “他已经看出来了。”陈生望着远处美龄宫的琉璃顶,“那支钢笔的笔帽里,刻着李教授的名字缩写,是我昨晚让铁匠铺的王师傅连夜刻的。佐藤那么精明,不可能没发现。”

  “那你还——”

  “正因他看出来了,才会答应交易。”陈生的声音沉了下去,“他想顺着我们找到李教授,顺便把我们一网打尽。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以为自己得偿所愿。”

  黄包车在美龄宫附近的巷子里停下。这里原是民国政府的高级别墅区,如今被日军征用了大半,门口守着的日本兵比别处多了一倍。陈生看着美龄宫的飞檐在夕阳里投下的影子,突然想起老板娘的话——李教授被软禁在这里整理古籍。

  “你说,李教授会不会已经把布防图藏在古籍里了?”苏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有可能。”陈生从怀里掏出那本牛皮日记,翻到其中一页,“白露记着佐藤酷爱收集宋版书,尤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