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凤帐惊凰-《卿卿入骨,疯批太子驯养手札》

  慕卿璃端坐在紫檀屏风前的坐榻上,帐中烛火摇曳,将她的身影投在帐壁上,明明灭灭,如同她此刻晦暗难明的心绪。

  陈书意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倾城绝艳的皇后娘娘;

  忽然从发间拔下凤钗就往自己的脖颈刺去

  电光火石间,她的手腕被一股巧劲猛地扣住,随即一麻,金钗一声落在厚厚的绒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陈书意声音冰冷,眼底却已是一片死灰。

  慕卿璃依旧端坐,只轻轻竖起食指抵在唇间,眸光沉静如水。

  就在这寂静之中,帐外忽然传来婉嫔娇柔的嗓音:

  皇后娘娘,嫔妾有要事求见!

  帐内二人皆屏息凝神。

  见无人应答,外头静了一瞬,又响起婉嫔拔高的声调:

  皇后娘娘,小瑄儿听闻您今日受惊,特意让嫔妾带了上好的金疮药来。嫔妾这就进来了......

  慕卿璃纹丝不动,连眼睫都未曾颤动分毫。

  果然,片刻后耶律宏低沉的声音响起:本王早说了,这里无人。

  脚步声渐渐远去,宁昭的声音适时从帐外传来,低沉而平稳:

  娘娘,人已走远。

  烛火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帐内格外清晰。

  慕卿璃微微颔首,帐内侍立的宫人便悄无声息地退去。

  她这才缓缓开口,声音清越中隐含威仪:

  本宫是该称你安嫔,还是该唤你一声……北夷三皇子妃?

  她稍作停顿,凤眸微垂;

  抑或是——大昭太子遗孤,秦书影?

  陈书意浑身剧震,她强自镇定,声音却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臣妾...不知娘娘在说什么。

  慕卿璃不疾不徐地起身,亲自执起紫砂壶,为二人各斟一盏清茶。

  氤氲茶香中,她缓步在帐中踱步,裙裾曳地,步步生莲。

  永和十七年冬,大昭宫变。太子妃陈氏怀胎七月,在护国公府旧部护送下隐匿民间。次年春,诞下一女,取名书影。

  她语气平缓,这个孩子,自幼习文韬武略,通晓经史子集,更被教导要光复故国,承继大统。

  她忽然驻足,转身凝视着陈书意苍白的脸,语气转为怜惜:

  只可惜,这十几年来,你背负着太多人的期望,却从未有一刻是为自己而活。直到...遇见耶律宏。

  你以为他是你的知音,是你的倚仗。

  慕卿璃的声音渐沉,却不知,在他眼中,你不过是一枚棋子。一枚可以用来混淆东璃皇室血脉,兵不血刃窃取江山的棋子。

  帐内烛火轻轻跳动,映照着陈书意逐渐失去血色的面容。

  秦书影闻言身形剧颤,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连指节都泛出青白。

  她强撑着最后的尊严,声音却已支离破碎:

  不...你休要胡言!王爷他...他倾尽全力助我复国,岂容你如此污蔑...

  慕卿璃不置可否,只执起茶盏轻抿一口,氤氲水汽朦胧了她眼底的锋芒。

  她将茶盏轻轻搁下,瓷底与檀木相触发出清脆声响,在这寂静的帐中格外清晰。

  复国?

  她忽然轻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试问一个北夷皇子,为何要助前朝遗孤复国?他千方百计将你送入东璃后宫,待窃取这万里江山后,难道真要拱手相让?

  她倾身向前,目光如淬寒冰:

  若他真对你情深似海,怎会甘心将心爱之人送与他人为妃?若陛下当真要你侍寝,你以为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能瞒得过九五之尊?

  秦书影踉跄后退,扶住案几才勉强站稳。

  慕卿璃缓缓起身,玉指轻抚过屏风上展翅的金凤:

  你可知,你们私会的如意楼...

  她倏然转身,凤眸如电:

  本就是本宫的私产。那楼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是我的耳目。

  只怕还有很多关于耶律宏的故事,都是本宫知晓,你却并不知情的……

  她每说一句,便向前一步;

  秦书影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锦凳上。

  原来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谋划,在对方眼中不过是一场荒唐的戏码。

  秦书影尚未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慕卿璃清冷的声音已再度响起:

  “若耶律宏当真视你为挚爱,又怎么会将那样一个丧服新寡的女子待在身边……

  据本宫所知,他在北夷王府中,有名分的妻妾便不下十人,更遑论那些未上册的侍婢……”

  陈书意浑身一颤,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整个人从锦凳上软软滑落,重重跌坐在厚厚的绒毯之上。

  细密的绒毛如云絮般簇拥着她不住发抖的身子,她却只觉得寒意刺骨。

  慕卿璃静静凝视着她,缓缓俯身,绣着金凤的裙裾在毯面上铺展如绽放的墨色牡丹。

  她并未立即言语,只是那般平静地注视着对方,目光却似能穿透人心。

  眼见那道身影逼近,陈书意慌乱地向后挪动,指尖深深陷入绒毯的经纬之中。

  不...你休要再言!

  陈书意掩耳摇头,珠钗零落,青丝散乱;

  任你如何巧舌如簧,也休想离间我与王爷!

  “你还想说什么,你说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你不要再这挑拨我与王爷之间的感情。”

  慕卿璃凝望着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唇边不由溢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那叹息里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痛惜;

  她确实真心为她感到惋惜。

  陈书意此人,若抛开自幼被强行灌输的复国执念,本性原非奸恶之徒。

  可惜生来便背负着太过沉重的枷锁,半生都活在他人的期许与谋划之中;

  如今更是被那北夷王子的虚情假意蒙蔽了双眼,一步步踏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慕卿璃敛袖端坐,目光沉静如深潭,却并未放过陈书意:

  你口口声声要复国,可曾想过这字背后真正的分量?

  昔年大昭何以倾覆?

  非因天命不眷,而是朝纲崩坏,君王沉溺酒色,臣工结党营私,赋税如虎,民不聊生。那时千里饿殍,易子而食的惨状,莫非就是你心心念念要复的?

  她执起案上茶盏,澄澈茶汤映着摇曳烛光:

  再看今朝,东璃立国八十载,三代君王夙兴夜寐。先帝减赋税、开漕运,今上整吏治、兴文教。如今百姓仓廪充实,市井弦歌不绝。

  这样的太平盛世,你要用多少白骨去换一个虚无缥缈的之名?

  茶盏轻叩案几,发出清越回响:

  你执着于血脉传承,可曾问过田间老农是否愿见烽烟再起?可曾问过城中百姓是否想要改朝换代?治国从来不是姓氏的更迭,而是苍生的福祉。

  她凝视着对方逐渐苍白的脸,字字千钧:

  你所谓的复国大业,究竟是为天下苍生,还是为成全某些人的私欲,抑或...只是你逃避现实的执念?

  慕卿璃又顿了顿,见陈书影渐渐平静了下来,才继续开口:

  “本宫是东璃的皇后,却从不甘只做困于宫墙内的女子。这双眼望向的,从来不只是后庭的四方天地,而是天下九州的万千气象。”

  “然则,本宫心中的九州,并非只是东璃版图上多添的几笔朱砂。真正的野心,从不是疆土之广,而是愿这四海之内,再无战火纷扰;愿每一个黎明百姓,都能在太平岁月里,安享炊烟袅袅、灯火可亲。”

  “这,才是一个皇后,对天下最深的寄望,这也才是一个通晓治国指导,心怀天下的有识之士,该有的格局……”

  “你说,对吗?……表姐!”